東市街3號便利店 邀請函(1 / 1)

“楚琹!快遞!”

急促的敲門聲引得楚琹在這本就煩悶的夏日更添燥熱,他撇開肚子上極薄的小毯子,赤腳走向玄關。

楚琹是這鎮上方圓幾百裡家喻戶曉的宅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非必要不出屋,可雖說是宅男,他也隻是行為上的宅,並非刻板印象中那般油膩不修邊幅。

且人們記住他原因,更大部分是因著他那盛世容顏,且他鮮少出門行走,如此一來,物以稀為貴,若是誰在街上遇上他,不出十分鐘,整條街便全知曉,都當個新鮮事兒看。

有的好奇群眾更甚,每逢初一十五便敲楚琹的門,以分享吃的為由,實則上門來看他是否還健在。

楚琹在這世間已走過七百餘年,雖期間科技飛速發展,但他早已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遂選擇退到小鎮居住,又因著日日陷入無儘循環,沒有新的信息、新的事物攝入生活中,時間亦是過得尤為迅速。

他的花期亦是永遠定格在了23歲,他形貌雖看起來還年歲尚淺,但實際他已有750歲,而今天過後,便是751歲。

開始的百年裡,他還能稍精致打理自己,可活得年頭久了,對事事皆有預料,心中那點子期待早就翻不出任何花樣了,便也對所有事物皆失去了新鮮和期許。

活著,無趣,死了,又不知要飄蕩何處,故楚琹秉承著一種,活著不虧,死了也還行的基本準則一直擺爛著。

而後的幾百年中,楚琹一直靠著連載數百年的小說稿費度日,在家不是追番看劇,就是打遊戲。

由此成了街坊們口中的阿宅,大家親切喚其為“楚宅”,被叫得久了,他有時甚至會忘了本名。

·

楚琹駐足門前擠著眼,透過貓眼探著來者何人。

隻見一身橙色工服的男人杵在門前,他鴨舌帽按得極低,隻露出一張嘴來。

楚琹在這條街居住已有上百年,從未見過此人,又因著他i人的性格,見陌生人並不在他舒適區範圍內,能不照麵便不照麵,省了心理負擔應付,“擱門口吧!”他隔門應著。

“好,那……”貓眼裡,那人在門前左右瞄著,“我放門前木凳上了!”

“知道了!”

楚琹貼在門上,隻瞧著那快遞員走得老遠後,才肯開門拿快遞,今天的日光格外刺眼,他不由得眯起雙眼,試圖用眼皮遮住陽光。

他垂眼瞧著木凳上的黑盒子,雙眉不自覺緊湊起來,那黑盒上貼著的一串兒快遞單號,更是叫他難以忽視。

運單編號:222222222222222222

他瞧著那十八位相同的數字,不禁心頭一緊,以數字“2”打頭的編號是他所在的二區的代表編碼,且隻有最高機關或保密單位的代碼才涉及前十七位是“2”。

而讓楚琹更心慌的是,現下他手中這包裹,這運單編號就連尾數也是2!

他退回房間,視線慢慢挪到發件人處,心中暗自不停祈禱。

隻待他看清那幾個字時,心中可怕的念想還是被印證了,楚琹腦袋當即嗡嗡作響。

發件人隻印有三字:觀察屋。

對於這個組織楚琹確有耳聞,是個非常神秘且駭人聽聞的存在,成立數百年,從未有人見過它落座在何處。

街上一旦看見衣服上印有“覌”字樣的黑衣人時,群眾便口口相告,皆躲得遠遠的,因著一旦觀察屋受委托人行動,非死即殘。

人們不知雇主是誰,亦不知即將接受審判的人是誰。

而就在今日,楚琹成為了觀察屋選中的對象。

這樣一叫人聞風喪膽的組織,竟然找到了自己頭上,楚琹現下已是手心攥滿了冷汗,他就地而坐,將那黑盒子擱到了地上。

屆時,他身前的風扇還在搖著頭,當風吹來時,他感受到的不再是祛暑,隻因他脊背發涼,滿身冷汗,經冷風吹過後,全身皆在不斷打冷顫。

楚琹將盒子打開,四方的盒子中隻放了封薄薄的信件。

那信件與盒子渾然一體,皆是啞光黑,若是不是上麵觀察屋“覌”字的紅色logo,還真看不出內麵有何物放著。

他捏了捏信件,很薄,裡麵好似並非信紙,而是較為堅硬的卡紙一類。

他將信封緩緩拆開,是一張黑色卡紙,正中間一紅圈圈著紅色覌字,再無其他字樣。

楚琹將卡紙翻麵,這麵不同,上麵有他的名字,還有幾行字。

邀請函

楚琹先生,現我屋誠摯向您發起邀請

望您加入觀察屋,為明哲區發展儘一份力

請於今日下午三點到東市街3號便利店,屆時會有專人接應

此外

祝您生日快樂

觀察屋敬上

楚琹幾行字看下來,額頭上冷汗直流,字雖不多,但字字叫人不寒而栗,這哪裡是邀請函,這完全是鴻門宴,說是邀請,可字裡行間透露著“不來你就死定了”的語氣。

奈何觀察屋偏偏選在他生日當天來信,又刻意在末尾道賀,好似在暗指威脅,若是楚琹不按時到指定地點,就要生日變忌日的節奏。

這個在他心裡極為負麵的組織,怎麼就選定了自己呢?簡直是塌天大禍!

可如今,“邀請”到了頭上,楚琹自是推脫不能,又唯恐是觀察屋觀察錯了對象,若兩兩相望驗貨時,發現自己一用沒有,豈不要滅口不可!

這好似死令一般的邀請函,握在楚琹手中,此間他心跳就沒下過一百二,他躊躇著,要如何赴約,他沒有彆的路可走,若是哪天被人看不順眼,雇觀察屋殺了自己,還不如自己先成為觀察屋的人,這也算是一保障、靠山。

他急得在屋裡團團打轉,餘光瞥到桌上的相框,他一怔,隨即向桌邊邁去。

楚琹拾起那相框,平靜神情中暗藏悲傷,他成為那次大戰的幸存者,而相片上的知己好友,卻隻能永遠以這種方式陪在他身邊。

牆麵上鐘表滴答滴答走著,楚琹陷入短暫神遊,隨後好似下定了何種決心。

他換上一套相對體麵的衣服,趕著就出門了。

“楚宅!”一頭卷發的黝黑男人瞧見楚琹鎖門,便知他這是要出門,逮著其上街簡直比登天還難,“乾嘛去?”說著,他便迎了上來。

“上街。”楚琹應著,他腳下邁著大步,一步比一步快。

卷發男在一旁像競走似的,腳都快踹出火星子了,還沒走出幾百米,胯上便遭不住了,“你、趕著去投胎?”

“差不多吧。”楚琹應著,搞不好待會兒所見之人,還真能叫自己投胎。

楚琹手裡捏著那邀請函,找到了東市街的3號便利店。

那是一家門臉很小的店麵,四四方方的,裡麵卻堆滿了商品,貨物之間緊挨著,好似拿錯一件,整個貨架便要跟著倒下來一樣。

他早到了十幾分,右左張望半晌,未見身著覌字服的人。

楚琹走到便利店亭下遮陽,他見便利店老板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好奇道,“爺爺今年高壽了?”

“什麼爺爺,我認得你!”老板聲色微啞,露出和藹的笑,“你就是那個…叫……楚宅!我啊,才108歲!我還是你重重重……孫子輩的人呢!”

孫子……

楚琹憋著笑,很是疑惑,現世鮮少見得到如此年老模樣之人了,因著大家皆可在百年之內,選得自己最好狀態的狀態進行控齡,很少見控齡在如此年歲的,“為何選在這年紀控齡?”

“害,甭提了。”老板擺了擺手,“之前我昏迷了一段時間,再醒來,已經是幾十年後了!就這樣錯過了控齡時間。”

楚琹聞聲隻覺又好笑又心酸,還未等他從這看似地獄笑話中走出,一冰冷聲色從背後傳來。

“請問是楚琹嗎?”

楚琹不寒而栗,這條街上已然很久沒人這樣叫他了,且這聲音他並未聽過。

他一瞬間心提到嗓子眼,想必定是觀察屋的人,他機械般回過頭,隻見一麵帶墨鏡之人杵在他跟前。

楚琹快速上下打量著此人,他比自己高出一頭之多,墨鏡遮蓋下看不出此人究竟是何容貌,隻得見其高挺鼻梁和淡粉的嘴唇,不知怎得,他總覺這人熟悉得很。

他視線落到這黑衣人胸前紮眼的覌字刺繡,沒跑了,這人便是觀察屋的。

“我是。”楚琹應著,隨即將那邀請函遞到他跟前,“我收到了這個……”

“請跟我來。”黑衣男打斷了楚琹的話,隨即走向拐角處。

楚琹轉頭向便利店老板道:“我先走了。”

老板:“爺爺走好!”

楚琹:“回見孫砸。”

他此番感覺尤為好笑,如此世道,不論你在街上遇到什麼年歲的人,哪怕他瞧著已耄耋之年,亦極可能是自己的重重孫子。

黑衣男領著楚琹穿過狹窄胡同,接著向後山方向去著。

楚琹顫巍巍在其身後跟著,緊張到看著其在哪處落腳,自己便也要踩在哪裡才不算出錯。

“那個……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楚琹明知故問。

他心知肚明信上附著的地址為觀察屋,可這人為何要帶自己走向這歧途山路?他心裡打著鼓,卻不敢多言。

“我叫聶應,是觀察屋的傳送使。”黑衣男在其身前邊走邊說著。“我將帶您去到觀察屋。”

聶應……楚琹聽聞這姓氏,不自覺便想到了自己那喪命戰亂時期的好友。

而傳送使,聽著好似是個管接待的,但既然叫傳送,就這麼跟徒步在山上晃悠不成?他滿心滿眼的疑惑,瞧著聶應一絲不苟模樣,又憋了回去。

隻待二人走到半山腰,聶應這才停下,楚琹回身望著,倆人已然遠離公路居民。

他四下惶恐,這無人問津的山林,要在此處被宰了,哪怕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那個……”楚琹瑟瑟開口。

“請把它帶上。”聶應從褲兜兒掏出一眼鏡來,遞給楚琹。

這眼鏡與尋常不同,它不分左右眼,隻一條環狀通體為金屬銀色,看上去很有質感,拿在手裡亦是沉甸甸。

楚琹接過眼鏡,在臉上比了比,隨後戴上,“這樣嗎?然後呢。”他透過眼鏡,看著聶應。

“然後,您的視覺感觀將會被短暫封掉。”聶應例行公事般的回應著。

“封掉?”楚琹聞聲抖三抖,這廝要給自己弄瞎不成?“什麼意思?……”

說罷,未等他言儘,眼前便已陷入一片黑暗,周遭漆靜無聲,楚琹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什麼!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他使勁瞪著眼,好似隻要自己夠用力便能將光明找回來一般。

“彆慌。”黑暗中,傳來方才那人之聲。

楚琹下意識尋聲望去,試圖尋找聶應位置,可看在眼中的始終是無儘的黑暗,“你在哪兒?!”他有些慌了神。

“我們在此空間是不會具象在的,留在此空間內的隻有意識。”聶應仍是那漫不經心的語調。

楚琹聽聞不禁唏噓,科技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了嗎!這完全是將□□和精神剝離開了,嗯……既然能這樣為什麼不能那樣。

正當楚琹陷入迷茫時,一道白光乍現,將黑劈成兩半,逐漸散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銀,他視線逐漸恢複,摘下眼鏡,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向上望不到頭的電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