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想上京,但因為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鄉,加上帶的口糧不夠,還沒等見到山那邊的太陽,就迷失在山裡暈倒了。
書生暈倒的這座山叫招搖山,緊鄰西海,山上生有許多常綠闊葉喬木,高可達十多米,其樹冠覆蓋頗廣,根係發達深長,常人謂之“桂樹”。
書生就這樣在桂樹下昏睡了幾日。
直到,一個姑娘救醒了他。
書生:姑娘恩情,在下銘記於心。
姑娘:銘記於心又有何用?
書生:自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姑娘:我要你報甚?不過舉手之勞,你且多待幾日,與我作伴即可。
書生看了看散在地上的書箱,沒有拒絕。
書生想要上京趕考衣錦還鄉。
姑娘用手指輕輕將葉上的露珠撥到竹筒上:何必呢,凡塵榮華皆是浮雲。
書生:本來明日還想陪你去西海岸邊看日出的… …
姑娘:這個,孔子雲,不義而富且貴,於其如浮雲。所以還是要視情況而定的,若你有不得不為的理由,我自不能做多阻礙。
書生:姑娘真是深明大義,受在下一拜!
書生就這樣,一邊陪伴著姑娘,一邊熟讀書簡。
路程伊始,書生為抄近道方踏上這招搖山。
先前還多番猶豫。據村民們對招搖山的描述,此山多妖多怪,夜裡異光灼灼,時不時還有歇斯底裡的獸叫聲。
但自來了之後,招搖山上一片寧靜,除了姑娘時而鬨騰,糾纏著不讓他看書之外,無任何異常。
姑娘:昨天的日出真是太美了!
書生:… …
姑娘:喂!你們讀書人會怎麼形容這樣美的日出呢。
書生: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
姑娘:真是好詩!
書生今年二十剛出頭,正是最好的年紀。書生有時候會想,若自此隱退於林,就這樣與姑娘相伴廝守,每日晨起,采露,讀書,共食,時而吵吵嘴,與她逗樂,豈不快哉?
可是不行!
在很多年以前,少年還是個小少年的時候,父輩商賈,家境殷實,打小兒樂善好施,救鄉扶鄰。後家道中落,霎時間家破人亡,空留孤寡留世,日子好不難過!
姑娘問過書生:若我留你多待時日,你作何打算?
書生沉默了一會兒:那就多待幾日。
姑娘又問:若是不讓走了呢?
書生:我有要事在身,不可長留。
姑娘:我若是強留呢?
書生:腳在我身上,自然是想走便走。
姑娘:那我就把你的雙腳砍斷,再將你綁在身上,讓你哪兒也去不了。
書生:那我便是爬,也要爬出去。
書生之所以要上京趕考,是因為相依為命的老母親被當地縣令冤枉處死,書生想衣錦還鄉,一是為了懲治縣令為母報仇,二是想接替徇私枉法的父母官,真心為老百姓做點好事兒。
可是這些,姑娘不知。
距離開考的日子很近了,書生找到姑娘。
書生:時間到了… …
姑娘:你要走?
書生:是。
沒等姑娘的淚落下,書生就背起書箱走了。
招搖山太大了,桂樹之下還蘊藏著許多金屬礦產和玉石。但書生一心上京,並未注意。
奇怪的是,玉石竟然跟著書生跑,書生每歇腳處金光閃閃。
即便如此,書生沒有拾撿任何。
這次一走,大概再也見不到她了。
書生想姑娘了。
最後,書生還是走出了招搖山。
村落裡又開始流傳招搖邪山的傳說。
每在日出時,山上獸鳴迭起,西海岸邊光芒刺目,常人難以靠近。
書生路過山村,還嘗與人爭辯,說招搖山不邪,說招搖山上還住有人家。
他沒說,他曾和山上的姑娘朝夕相處過。
因為這種無定論的爭辯,書生的上京路分外艱難,沒有人家願意施舍飯菜。
書生饑寒交迫,在一間破草廟裡避雨,開考日越來越近了,他還未踏進城門口。
他忽然想起姑娘嘟著嘴說的那句“我若是強留呢?”。
書生掖了掖舊衣,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開始想姑娘。
想她坐在西海岸邊的背影,想她衝他笑,想她大喊著搶走他的書簡。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笑了。
屋外雨聲淅瀝淅瀝,突然夾雜了一句:後悔了嗎?
書生目瞪口呆。姑娘帶著眼淚衝他喊:如果真把你的雙腳砍斷,你還走不走了?
書生笑笑:那就不走了。
姑娘跑上前抱住他,淚語凝噎。
沒一會兒,屋外雨停了。
看著懷裡哭睡過去的姑娘,書生忍著僵麻的手臂。
要不就此彆過吧。
書生輕聲說:這一生,注定要負你。
書生將姑娘輕放下,挎上書箱走出廟門。
卻見姑娘背立於廟門口,書生大驚,轉頭看向方才起身的地方。
哪裡還有什麼姑娘?
剛剛相擁的地方此刻枯草堆積,生不見人,死不見魂。
姑娘回過頭,慢慢走向書生。
隻見她將一株開有青色小花的山草放置書生掌心,緩緩道:自此一彆,永不複見。
姑娘:願你夙願終成。
姑娘:上京之路艱險,若無飯疏,食此草可飽腹。
姑娘說著,化作一道青煙寄於山草之上。
終了,破廟上空傳來一句纖柔之音:
“彆忘了,它叫祝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