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他想跟我分手,結果剛說完……(1 / 1)

清晨,遠處城市流光溢彩的華燈堪堪收起,熹微天光穿透薄霧,普照下方頂張上墳臉趕早班的打工族。

微弱光線透進瑞熙酒店8001套房的臥室裡,略過地上東一件西一件的衣物,照在被褥淩亂的大床上。

“滴滴——滴滴——”

“嘶……”

一條手臂飛快從被子中伸出,跨越半張床,精準摸到了被壓在枕頭下的手機,手一滑,炸彈似的鬨鈴聲被掐斷又原封不動塞了回去。隨即縮回被子裡,纏上了被窩裡另一具溫熱的身體。

“……萬山朗?”裴行川迷迷糊糊睜眼,不滿道:“你是不是又關我鬨鐘?”

雖然這關鬨鐘的技術練得愈發爐火純青,但禁不住他這段時間覺淺夢多,旁邊人一動就醒了。某萬姓藝人恃寵而驕,埋著腦袋不知是裝死還是裝睡。

今天的拍攝場地較遠,助理囑咐著要早些出門。裴行川摸出手機眯眼看了眼時間,撐著床要起身,不料被腰上那條胳膊束在被窩動彈不得。

中央空調開了一夜還在嗡嗡運轉中,感受到身後男人灼熱的體溫,裴行川一下子清醒了。

“……鬆開。”他上手扯腰上的胳膊,無意牽動到酸脹的肌肉,疼得他臉色一僵,無奈道:“你睡你的抱我乾什麼,鬆開啊。”

男人像是方才轉醒,看向懷裡轉過身瞪著自己的人,聲音低啞道:“你這幾天不精神不太好,進度遠超計劃,跟導演請假休息一天也沒什麼的。”

裴行川沒好氣地戳他額角,拉開距離,“精神不好是我睡太晚。”

“我是一個二十好幾的正常成年男性,跟了你,不管飽?”可能人半夢半醒時本性暴露,格外沒臉沒皮,萬山朗說:“沒這道理。再說了,咱不能光吃軟飯,該硬還得硬。”

“滾。”

屋裡沒開燈,聊勝於無的晦暗光線勾勒出男人流暢的輪廓。驀然想起前幾日網上瘋傳的這人被偷拍跟女星約會的緋聞,裴行川拍拍他的臉,磨牙冷笑道:“直男?我看是怎麼樣都會發\情的野狗。”

咫尺距離,熾熱鼻息交錯,裴行川話音剛落,被窩的溫度仿似陡然升了好幾度。驀地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倏地瞪大眼睛,見鬼了似的猛然掙出懷抱往後縮,腰也不疼了,腿也靈光了,直接滾出被窩光腳站在了地上:

“你是真有病。”

“我聽你的。”看他扯過衣服飛快披上,萬山朗無奈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你下午才開工,可我今早還有戲。”裴行川的聲音漸遠,鑽進衣帽間隨便扯了襯衣褲子,片刻後,套好一轉身,就見男人倚在衣帽間門框上,麵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裴行川麵無表情地視線下移,又麵無表情地移了回去,“穿條褲子吧。”

“這部戲高強度拍了四個多月,你真要無縫銜接綜藝?還是戀綜?”萬山朗從衣櫃裡扯了件睡袍套上,“沒必要這麼拚。”

“我不拚怎麼掙錢?”裴行川不知道他抽什麼風,錯開身走出衣帽間。衛生間嘩嘩的水聲停了,他抹去臉上的水珠,抬頭時,又從鏡子裡看到了陰魂不散的某人。不解道:“你今天怎麼了?沒戲就去睡覺啊。”

萬山朗背在身後的手無意識攥緊,似乎有點緊張。答非所問道:“咱們這樣多少年了。”

裴行川急著出門,頭也不回,“我不是說了不收你利息嗎。走了。”

“……”

萬山朗嘴角的笑僵住了,還沒來得及沒接上裴行川的腦回路,對方說完又一陣風似的卷走了,鐵了心要競爭勞模。

等回過神來,他追出去,“晚上早點回來,我有事跟你說——”

話音未儘,門便關上了。萬山朗盯著空無一人的玄關磨牙,手裡的絲絨盒子被拋起又接住。他打開瞅了眼,心情頗好,“這點兒利息算什麼。”

*

傍晚,化妝間裡氣氛安靜到壓抑。

裴行川沉默地盯著手機裡萬山朗半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W:你什麼時候收工啊】

【W:我訂了餐廳,一會兒來片場接你】

【W:談談解除合約的事情,我不想繼續這種關係了】

【W:收工後同你麵談,等我!】

就說萬山朗今天早上怎麼怪怪的,原來是想跑路了。

不用想也知道,終於能還完錢,擺脫自己這個討厭的gay,他都定好酒席準備慶祝了。

裴行川將手機隨手扔在化妝台上,蹙眉按了按鼻梁,心中憋悶著一口氣。

高中時他們當了三年的同桌,卻因為性格原因總是起摩擦,在萬山朗這個恐同直男無意得知裴行川是同性戀後,他們的關係一度惡化。

後來將近高考之際,萬山朗家裡出了事,富家少爺一下子跌落雲端,成了東躲西藏人人喊打的喪家犬。

自那之後,裴行川旁邊的位置就空下來了。他自然樂得看萬山朗的笑話,還專門找到他藏身的地方去看。原本好心想接濟一下,結果這破落戶直接給冷聲拒絕了。

可沒過多久,男生走投無路,又主動找到了自己。裴行川氣不過,看他如今這副狼狽的死樣,惡向膽邊生,隨口道:“好啊,那你跟我在一起吧。”

至今,六年過去了,裴行川仍忘不了當初那張青澀臉龐上露出的驚恐,和自己故意惡心到了死對頭的快意。

隻是沒想到,這個段糊裡糊塗的關係竟然保持了這麼多年。就在裴行川以為真的會一直這麼過下去時,前不久,萬山朗被狗仔拍到和緋聞女友約會。

裴行川不願主動問,等著他自己來講怎麼回事,結果這是要直接跟自己說拜拜??

那人似乎真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發完消息沒一會兒又打了電話來。

裴行川克製著脾氣,李思給他當了幾年的助理,現下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妙。她瞅見裴行川的手機響了,卻半天沒接,委婉提醒道:“哥,你電話響了……”

“咚!”裴行川抬手掛了電話。

他不想聽!

“……薇姐今晚就過來了,找你商量下個月參加戀綜的事。”李思察言觀色,以為他還在因為前幾天萬山朗被傳緋聞的事情心煩,柔聲勸慰道:

“你不邀請朗哥的話,可就是節目組自行安排搭檔咯?緋聞那都是營銷號亂說,朗哥不是那樣的人。”

累死累活拍了一天戲,下班了還要為曆史遺留問題煩心。裴行川心說他們是不是緋聞不清楚,但萬山朗肯定是有事瞞著自己。

他平靜地回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們隻是劇裡有合作,又不是真的情侶。他愛跟誰傳跟誰傳。”

“哈…哈哈。”李思尷尬地笑了兩聲,心道您不會真以為你們兩位談戀愛談得很低調吧?

不會吧不會吧?出道幾年無數次被拍到一起回家。拍戲不管是去西北沙漠還是原始森林,總能“偶遇”那位來探班。之前被全網黑,他直接大號開麥怒懟。劇組給開兩間套房,一張床都睡爛了,一張床還沒人睡過,這叫沒談?

猜測肯定又吵架了,她勸道:“可你們這部雙男主劇未播先火,資方很看好的。後續還接了一堆雙人商務。要是這時候鬨出點什麼不和的醜聞,影響可就大了。”

“……知道了。”

不必她說,裴行川雖然一腦門兒官司,但不會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傳到父母那裡,免不了又惹一身腥……裴行川瞳孔猛地一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不缺錢,但是萬山朗缺啊。

那家夥窮到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掙點兒錢還不夠還高利貸的,是怎麼有閒錢還自己?

該不會又去借了吧?!

裴行川長出一口氣,一股無名火又“蹭”地一下竄上心頭:“白眼狼,就這麼討厭我,急著跟我撇清關係嗎?”

注意到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李思人都麻了,怎麼越勸越上頭。

心中正歎氣,恰好一陣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李思接通後不知聽見了什麼,臉色頓時白了:

“裴哥!”

“?”這聲哥叫得屬實有點淒厲,裴行川疑惑道:“怎麼了。”

李思急聲道:“朗哥拍外景時從高台上摔下來,被送去醫院了!”

今天的取景地有些遠,裴行川緊趕慢趕到醫院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下車前,李思看他盯著車窗外的街景出神,安慰道:“哥你放心,我聽朗哥他助理說沒什麼大事。”

“哦。”裴行川回神,淡聲道:“沒死就行。死了正好。”

“……”小情侶的氣話一律當做沒聽見。李思將口罩帽子塞給他,囑咐道:“朗哥出事的事情已經上熱搜了。多事之秋,又有人在網上煽風點火造謠你們不和,薇姐和他的經紀人商量好拍一個你探望的合照辟謠。”

聞言,裴行川眉心蹙了蹙,但終究是沒說什麼,接過口罩戴上,“好,謝謝。”

他們進病房時,裡麵正吵得不可開交,桌上東西被人撞倒,稀裡嘩啦摔了一地。裴行川取下帽子,瞥了眼被兩個人強行按在床上的男人,心中悄無聲息鬆了口氣。

還活蹦亂跳的,挺好,沒死成。

“撒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們都是誰?”

“我啊,我趙小小啊,你助理!朗哥你彆嚇我……”

“你們鬆開我!乾什麼啊!”

“彆亂動,你已經腦震蕩了!”

“你才腦震蕩,你全家腦震蕩!!”

深夜鬨出這殺雞的動靜,的虧隔壁病房大度沒來投訴。裴行川冷眼看著這出鬨劇,斥道:“受傷了就躺好,鬨騰什麼?”

此聲一出,病房驟然安靜下來。其餘兩個人相視一眼,默默退到一邊。

萬山朗犯起渾來,能製住的還得是這位。

誰知,萬山朗在眾人逐漸瞪圓的眼神中,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來者不善的男人,張嘴嚷道:“你誰啊你,吼什麼吼!我要回家……唔唔?!唔唔唔!!”

趙小小手疾眼快一把捂住萬山朗的嘴強製靜音,小聲驚呼:“乾嘛呀!今兒過了,明兒不過了啊!”

“…*¥#%*¥%¥!!!”

不顧他反抗,趙小小打圓場道:“哈哈哈裴老師,朗哥他腦子撞出了點小問題,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小問題?”裴行川微怔,目光掃向萬山朗,卻正好撞上他探究的眼神。

那道目光銳利明亮,毫不遮掩少年人的桀驁野性。而不是這些年摸爬滾打,早已被苦難磋磨去銳氣的沉穩。

心中微微一動,一個荒唐的念頭陡然閃過腦海,裴行川睜大了眼睛:“他失憶了?”“你是裴行川?!”

幾乎同時出聲,在場眾人麵麵相覷,最終重重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