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情深緣淺,情深是她,緣淺說的便是她與柳雲舒。有個詞叫作福薄,說的也是他們二人,因為福薄,所以命運讓他們二人相見相識,相識相愛,卻未曾能共白頭。
南方是雨的季節,三月暮雨風狂,四月細雨綿綿。這夜卻一反常態,風急雨驟。“有人傷了小師妹,小師妹中毒了,快來人啊”,“快去找孫神醫”,“你們隨我去後山找找”,隨著一道道聲音的響起,整個山莊都騷動了起來。
小師妹的閨房外,孫神醫對著他的師尊說:“孔莊主,令愛的病情暫時是穩住了,但什麼時候醒來就不清楚了,我也沒有什麼法子,不過這倒也並非無藥可救。隻是...”“孫神醫,但說無妨,隻要能治好小女的病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孫神醫皺著眉頭說:“刀山火海倒是不必,主要是時間太過於緊促,令愛隻剩半餘年的時間,而這個奇物我也隻是聽聞,未曾見過。”孔莊主看向女兒的閨房,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的柳雲舒說:“師尊,讓我們師兄弟幾個去吧,小師妹出了這樣的事情,您需要守在莊中,免得賊人再次對小師妹下手。”孔莊主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大弟子,道:“那就勞煩孫神醫告知劣徒此物所在與名稱了。”此物名為雪魄,可治百病,孫神醫留下這個名字便離去了。
柳雲舒向他的師尊辭彆後,踏上了尋藥之途。由於沒有具體位置,他和其他幾個師兄弟一人一個方向。在尋找的途中他隻能根據所查古籍的內容確定一個大概方位。在這個漫長的尋找解藥的過程中,柳雲舒處處碰壁,不得雪魄之蹤跡,最終還是在一位熱心的老農的指引下,找到了當地的名醫,得到了雪魄在附近山脈的一處幽穀之中,幽穀有主,讓他求藥之時態度誠懇一些。而在他去往幽穀的途中,他遭到了那天給小師妹下毒之人,在那人的追殺之下,柳雲舒異常狼狽,最終借著山中的猛獸及地形拜托了那個人的追殺。還未進幽穀,他身儘染鮮血,虛弱無比。在倒下前,他看到了一抹白色向他走來,聲音微弱:“在下柳雲舒......為救人求藥而來......”話音未落,他便昏迷了過去。
在柳雲舒迷迷糊糊地醒來之後,看著她身著一襲白衣,緩緩走進屋內,他很是吃驚,他從未想過,幽穀的主人會是個年輕女子。世人皆傳,奇物雪魄,可解世間萬毒。柳雲舒在幽穀居住了半個多月,傷都快要痊愈了,卻一直未能求得雪魄。幽穀主人性子清冷,平日裡話就不多,每次柳雲舒費儘心思找到話題與她交流,隻要問及雪魄,她便停了下來,不在吭聲,如果,他再繼續追問,她就會淡淡地瞥他一眼,隨後轉身飄然離去。日子久了,他問她叫什麼,她說她沒有名字,他看著她一身白衣,如同天上的雲彩一般美好,笑說:“那,叫你雲湄可好。”或許是從未有人這般喚她,她未曾反對,緩緩的點了點頭。幽穀外邊有一片桃花林,恰逢時節,花開的正盛。柳雲舒時常來這裡散心,每次回去都會給她折一束桃花,日子久了,她眸中逐漸溢出了一絲笑意。一日,他無意間回頭,竟望見不遠處的她嘴角彎彎,滿臉笑意。許是感覺到了他在看她,她也扭頭看向了他,他們相視一笑,他的那顆心忽然就跳的快了起來。
之後他們二人之間愈發熟悉,而柳雲舒也暫未在提及雪魄之事。在此期間,柳雲舒和雲湄相互傾訴心事,漸生情愫。後來,每隔幾日,他們二人,便會出穀一趟,去山下的鎮上逛街,繁華的街道上,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人目不暇接。柳雲舒與雲湄並肩而行,柳雲舒身著一身墨青色長袍,英姿颯爽,腰間懸掛一柄寶劍,顯得沉穩又不失威武。雲湄還是一襲白衣,不過眼中柔意滿滿,化淡妝的她依舊是所有人眼中的焦點,兩人走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惹得路人紛紛側目。漫步至一處首飾店鋪,柳雲舒為雲湄挑選了一個帶有雪花狀的發簪,親自用發簪將她的頭發盤起來,盤完後,他趴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雲湄,你頭發好香,要不以後都由我給你盤頭發吧。”她臉一紅,輕輕地推開他,瞥了他一眼,然後緩緩轉身離開了。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然而,他始終放不下還在沉睡的小師妹,一天夜裡他告訴雲湄,他小師妹中了毒,沉睡不醒,天下唯雪魄可解。等小師妹醒來,他就回來和她廝守一生,長居幽穀,再也不分開。
她望著他,沉默半晌,終於鬆了口。翌日他帶著雪魄離去,那是一個似玉非玉的珠子,離去前他說,他最遲一個月回來,那時候,他們要在桃花林中成親,再也不分開。她告訴他,隻需將雪魄放置他小師妹的小腹之上,如此七天,毒便可解。待他走遠,她悶哼一聲,嘴角溢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走後,她每天都去桃花林,站在穀口望著遠處。太陽從穀頂過了一遍又一遍,他依舊沒有回來,後來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到了山下的鎮子裡,隻是她身邊少了一個人,她自己也不在光彩奪目,走著走著她聽到了彆人說,他用奇物雪魄治好了他小師妹,兩人已經訂婚。她胸口好像被什麼刺進去了一般,她捂著胸口,麵色難看,踉踉蹌蹌地往回走,一路上耳邊都是他的誓言,到了穀口終是撐不下去了,體內真氣亂竄,血氣紊亂,一股鹹味湧上心頭,一口鮮血噴出。眨眼間,她從一個清冷絕美的幽穀穀主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嫗。她不是沒有名字,她為什麼不願意輕易施藥救人,為什麼她給了藥之後會嘴角溢血,麵色蒼白。因為所謂的奇物就是她自己,她從未告訴他他帶走的雪魄是她以她千年的功力凝聚而成,也沒有告訴他,如果她離開雪魄超過一個月她就會變成凡人,她甘願為他放棄千年的修行,是因為那段時光中她感受到了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這樣的溫暖讓她放棄了一切,甘願做一個凡人,可是到頭來她還是被辜負了。
三個月後,柳雲舒趕了回來,他從未答應過那樁婚事,他一直都將小師妹當成自己的妹妹,如今有了雲湄,他更是不願,曆經萬般艱難之後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他滿心歡喜的回來,卻隻見到了一個滿頭白發的婆婆,那婆婆好像很怕生人,看見他渾身都在顫抖。他慢步上前,溫聲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隻見眼前的婆婆滿眼淚花閃動,他滿心疑惑婆婆為何會這般,正欲問發生了何事,還未等話說出口,便被婆婆打斷了。“你來晚了,雲湄已經不在這了,她已經走了。”柳雲舒表情一滯,問道“不知雲湄可與婆婆說戲些什麼。”那婆婆說:“什麼也沒說,你趕緊走吧。”柳雲舒緩緩地低下了頭,眼神中流露出無儘的失落,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他緩緩轉身,握了握拳頭,旋即,目光堅毅的離去了。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她在何處,他一定要找到她,他要送她一場盛大的婚禮,讓她做他的美嬌娘,一生不負。
他不會知道,遲來的這幾個月,便是一生的錯過。他不會知道,他要尋的人就在他身後,一轉身便能看到。他不會知道,他身後的婆婆輕撫著滿頭白發,淚水早已淹沒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