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自己如今的力量過於渺小,我決定將計劃稍微挪後,至少要在我有一定的權利和人脈之後。
日子就在這樣瑣碎的日常中過去,在我又一次生日來臨前,父母和哥哥要出一趟遠門,通知了我會錯過我兩歲的生日,我狠狠鬆了一口氣,直接下命令取消了生日宴會。
哥哥自那天之後就變了,他比之前更加黏著我,一開始他還是對流星充滿了惡意,總是嘲諷流星身上有魚的腥臭味,好在他年齡尚小,沒有完全建立自己的三觀,在我一次次的調停和講道理中,他也逐漸改變,雖然他在的多數時候還是不允許流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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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到了我三歲的生日,流星送給了我一個她自己做的小手鏈,上麵是去年生日我們一起做的乾花以及她生日時我送給她的鯛魚形狀的珍珠。
我本來不願意收下這個禮物的,畢竟我送出去的禮物哪裡還有要回來的道理。
可是她說,她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就是想給我最好的。
所以我最終收下了禮物,並且互相約定,等流星生日,這條手鏈就輪到我送給她了,我們一起輪流著帶。
“最喜歡阿娜絲了!”流星笑得很開心。
我臉紅了,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接收到這麼純粹這麼直接的愛,我的嘴張了又張,最終還是羞於表達我對於流星的喜歡。
流星碰了碰我的耳垂:“嘻呼呼呼,阿娜絲還是這麼害羞~”。
惱羞成怒的我和流星玩成一片。
晚上是我的生日派對,我不願意流星再想起過去的痛苦,於是沒有帶上她,讓她在房間等我,我會帶蛋糕回來,流星很高興的點頭,眼裡滿是期待。
我離去前捏了捏流星的臉,我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驚喜,流星一定會超級無敵喜歡的。
生日宴會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但是或許是經過這些年的曆練,我已經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至少我現在能得體的和其他人寒暄了。
“哦?阿娜絲,你沒帶上自己的奴隸?那個稀有的魚人?”母親看了我一眼,問道。
我有些訝異,她居然能記得流星,明明連我的全名都記不住。
壓下心底的驚詫和一閃而過的不安,我麵上還是柔和的笑著:“是的母親大人,那個魚人最近不太聽話,我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
隨意的撒下一個謊言,母親很滿意我的殘忍和冷靜,先是誇了誇我,然後又不勝在意的說:“這個奴隸在你身邊也挺久的吧?玩膩了就換一個。”
我的冷汗一瞬就冒了出來,平複下心情頷首附和。
母親很快就厭棄和我聊天了,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去找她的好姐妹炫耀自己新得到的奴隸,我鬆了一口氣。
好在父親一如既往的少話,也省得我要提起精神去應和,提點了我兩句後就離開了。
我就這麼坐在椅子上,假笑著,希望這場派對快點結束。
我發呆的中途,飯菜陸陸續續的上來了,裡麵有我專門囑托準備的鯛魚燒,想到流星吃鯛魚燒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邊上的父親看了我一眼,我立馬噤聲,這些年,父母雖然“寵愛”我,但是依然是有限度的。高興了就會強著抱我,又是摸我的腦袋又是掐我的臉頰,不高興的時候,我連見上他們一麵都很難。
哥哥時不時會過來給我帶下小甜點,但更多時候都是忙於應酬—如今家中的大小事務都陸續交到了他的身上,父母每天忙著享樂,所以最近哥哥看上去都是滿臉的疲憊,不過及時如此,他也還是下意識的來照顧我。
沒和哥哥說上幾句話呢,就被清脆的鈴鐺聲打斷了。
看著父親站起身來,對著眾多賓客說著最後的陳詞。
我記得一般這是有什麼稀有食材要出現的時候才會有的流程,上一次好像是什麼帕雅魯山上百年才結一次果的雪蓮,聽說有治百病的功效,我吃一口,覺得就是很普通的花的味道,治百病更是無稽之談,因為我的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破。
“感謝諸位百忙之中參加小女的生日宴,今日我特意準備了一道刺身,是稀有的鯛魚品種……”
先是一片空白,腦袋好像停止了思考。
緊接著就是所有的思緒一下炸開,身體不受控製的發顫,手指甲死死掐入掌心,下嘴唇也被咬的出血,我努力用疼痛平複自己。
不會的,不一定是流星呀,她早上還和我在一塊呢,我就剛剛離開她一個小時,就算天龍人在怎麼自恃清高,認為隻有自己是人,也絕對不到要吃一個有智慧的物種,而且,而且……
流星是人啊!
是我最珍視的家人啊!!!
我第一次知道幻像和現實的破滅隻要短短的幾秒,眼前的鯛魚肉質看著晶瑩軟糯,我卻渾身發冷,聞到了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這是流星最喜歡的沐浴露的香味,就在剛剛出門前我還能聞到她身上的花香,低下頭,一片魚皮上有著淺淡的星星形狀,我知道那個標識,流星曾經驕傲的告訴我那是她名字的由來。
昏迷前,我依稀能感覺到哥哥在焦急的呼喚我的聲音。
醒來時是深夜,我的生日已經過去了,我被轉移到了醫療室。
睜開眼的一瞬間,胃裡翻湧的酸水噴湧而出,我吐了一地,到最後,胃裡空空,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我就抓著床邊的扶手乾嘔著。
淚水鼻涕混在在一起,我也無暇顧及,我的心臟從來沒有這麼疼過,前世死前,我也隻是為再也見不到爸媽和弟弟而痛苦過,但是想到還有弟弟能替我照顧爸媽所以安心的赴死了,如今,是我害死了流星,要是我當時帶上她,或是提前放她走……
醫生們都被我慘白的臉色、乾嘔不止的樣子嚇壞了,想上前為我做進一步的檢查,我拚勁全力把臟汙的枕頭一扔:“都給我滾!”
我顫抖的下了床,我想我知道自己要乾什麼了,命令保鏢不準跟著我後,我扶著牆回到了自己房間的一瞬,雙腿一軟,整個人攤到在地毯上。
環顧四周,都沒有流星的身影,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幸的心徹底絕望了。
呆滯的跪坐在地上不知多久,手不經意摸到了手腕上的鏈子,摩挲著珍珠,心中下定了決心。
“不能停下來,”我狠狠用手錘著無力的雙腿,看到桌麵上的剪刀,強撐著爬了過去,站起,奮力用剪刀紮進手臂。
疼痛讓我稍稍分散了注意力,終於不在抖了,我打開梳妝台底層的箱子,裡麵是兩把鑰匙,是不久前,我潛入父母房中偷到的,一把是打開脖子上鎖鏈的,一把是開牢房的。
這是我為流星準備的禮物,準備過完生日就讓她趁著瑪麗喬亞警備鬆懈的時候逃跑,她是大海的孩子,自由才是屬於她的。
拿起鑰匙,我離開了房間,一路暢通無阻,這是我和流星一起摸索過的,最隱秘到達泰格被關押的房間的路線。
每一次流星經過那個房間,她總是會憂傷的看著那個房間半天,然後在裝作若無其事的帶著我離開。
她和泰格是那波奴隸中唯二的魚人,聽她說泰格是為了救她才會被抓的,在被抓後還一直保護著她,所以流星對於泰格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而如今唯一能被我信任的人,也隻有費舍爾·泰格了,他是個不會畏懼強權的人,心底也有著善良的種子,而他也是我知道的人中,唯一能帶領眾人平安離開的人。
在我見到他的第一麵起,即便是屈辱的趴在地上被當做座椅,也能從他的眼中看到燃燒著的不屈的火焰。
其實我心中清楚,今日就算沒有我的幫助,給他一點時間,他自己也能平安脫困,可是我不想再被動的等下去了。
潮濕逼仄的房間,我自嘲的笑了—這麼豪華的宮殿卻願意為了折磨奴隸而造出這麼一個房間,這就是所謂的天龍人吧。
費舍爾·泰格看見我連頭都沒有抬,或者是他根本沒有力氣抬頭,我猜他估計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奴隸的食物是需要“主人”下令的,依照哥哥今日的忙碌,估計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件事,或者說他並不在乎。
我拿著鑰匙開了他手腳上的鐐銬,他動了動,我上前踮著腳打開他脖頸上的炸彈鎖鏈:“向南跑,不要回頭,花園的櫻花樹洞裡有我準備的東西,森林儘頭是懸崖,不要猶豫跳下去。”
我又開始發抖了,眼淚溢了出來,把手中流星一直藏在身上的粉色珍珠放到費舍爾·泰格手中“流星給妹妹的禮物,她回不了家了。”
費舍爾·泰格猛的抬頭,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看著我壓抑的哭泣聲,他的身軀一震,我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他眼底蘊沁著的嚎慟。
他最後一聲不吭的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陰鬱的甚至能聽到內心巨大的哀嚎聲,四處歸於一片平靜。
在三歲生日的這天,我失去了一位家人。
小劇場
躲過追兵跳下懸崖的費舍爾·泰格在一個無人島上打開了從樹洞裡帶出來的包裹。
滿滿的包裹裡都是真空包裝的鯛魚燒和小姑娘的飾品,在首飾盒底,藏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歪歪扭扭的“我也最喜歡流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