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非常平凡的普通人,注定要過普普通通的一生,直到二十歲生日的這一晚。
這一天早上,我早早的起床梳妝打扮,和室友們一起上課,下午放學,我邀請了室友們去了好評無數的私家菜館一起過生日,開開心心收下朋友們精心挑選的禮物,去唱歌的中途還收到了爸爸媽媽的祝福電話和紅包,唱完歌出來室友們都醉成一團,眾人一致決定要走路回學校路上吹風散散酒氣。
就是這麼平凡普通的一天就要結束之際,我們路過的學校邊上的湖泊,然後聽到了女孩小貓一般的呼救聲。
我平凡快樂的一天,最後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波瀾壯闊的死亡結束了。
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女孩有沒有被我救上岸,最後的記憶隻有死前極致的窒息感,以至於再次睜眼時,那種對於死亡的恐懼讓我第一時間哭嚎出來。
我出生了。
在醒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裡,我都躺在恒溫箱中,身上插滿了針管,因為我是個身體孱弱的早產兒,靠輸液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
第二個月,我終於擺脫了恒溫箱和針管,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樣看什麼都隔層紗,我解鎖了新場所和新人物—極儘奢華的嬰兒房和打扮怪異的父母、哥哥,他們的臉是難得一見的精致,但是淡金色的長發朝上梳成炮筒的樣式,穿著奇奇怪怪的太空服,綠色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情緒。
第三個月,我推翻了自己重生成櫻花國的人的猜想,一開始這麼推測是因為身邊的人都在講日語,我宅齡十年加上大學主修櫻花語,所以基於語言判斷生在櫻花國,現在全盤推翻,因為我的便宜哥哥伊萊克斯特聖在我耳邊吹捧我們斯圖亞特家族哪怕是在世界貴族中也是頂尖的存在。
於是海賊迷的我知道了我成為了前世一直唾棄的天龍人。
第四個月,我終於擁有了姓名。
這一世的父母我四個月來就見過兩麵,一次是兩個月的時候,一次就是幾天前,他們到我的床前對來看我的哥哥說“阿娜絲塔西夏宮·斯圖亞特,你的妹妹”,說完,他們就走了,不帶一絲留戀。
又是一個冗長難記的名字,我隻有三歲的哥哥於是簡化再簡化,親切的稱呼我為“阿娜絲”
一直到八個月,我都待在嬰兒房裡,每天都過著相同的日子,我感覺自己都要長草了—每天照顧我的保姆都是不同的麵孔,每天做的事情都像是電腦程序設定好的,甚至準確到秒。
但是第八個月,通過我的不懈努力,我終於會爬了,我開始探索新場景。
於是宮殿出現了很詭異好笑的一幕,一個半大的嬰兒在前麵爬,後麵跟著保持微笑的保姆和保鏢。
天龍人不愧是天龍人,我邊爬邊欣賞,長到好像沒有儘頭的走廊,數不清的房間,我爬的過程中甚至發現裝飾用的花盆都是純金打造的。
就這麼一邊學習走路說話,一邊探索,我終於滿周歲了,平時很冷清的宮殿一下子熱鬨起來,我用磕磕絆絆的單詞問出來了,我隻見過兩麵的父母要給我舉辦最盛大的生日派對了。至於哥哥伊萊克則是興致懨懨的表示自己比起參加晚宴,還是對前段時間父母旅遊回來時帶的寵物更感興趣,於是他毫不猶豫的翹了我的生日派對。
生日當天光是給我打扮就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厚重繁雜的禮服給我肉乎乎但無力的雙腿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派對是在夜晚進行的,入場前,我被父親抱起了,他很不熟練,眉眼間皆是淡漠,沒有多餘的表情,這似乎是某種天龍人的象征地位和寵愛的儀式
但是,卡著我的咯吱窩了,我悄咪咪挪動身體換了個舒適的姿勢,我打賭這位“寵愛”孩子的父親一定隻抱過兩次孩子—這次和哥哥的一歲生日。
伴隨著華麗厚重感的音樂入場,晃眼的燈光下,父親的臉色似乎都柔和下來,看著他眼底迸發出的笑意和興趣,我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現場來了很多人—天龍人—以及許許多多被虐待的沒有人樣的奴隸。
我才知道,動漫中沒有描繪出來的現實,是有多麼慘烈,那些奴隸中包含著老弱婦孺、青年少女、海賊、軍人、巨人、魚人……或許在big mom的萬國中都沒有這麼齊全的人種,受邀而來的天龍人們似乎是把我的生日派對當做炫耀奴隸的最好場所。
鋪麵而來的血腥味。
我乾嘔了兩下,幾欲吐出來。
其實,我本來是有點期待今日的晚宴的,哪怕我發現自己成了所謂的天龍人,可是因為我身邊從未出現過所謂的奴隸,所以我在心底抱著一點微妙的隱秘的期待,或許我們家是不一樣的。
但是今天,一切的希望都被打破了。
父親似乎覺察到我的不對勁,嫌棄又迅速把我放在了一個華貴的座椅上,座椅下是一個魚人,身上遍布的血淋淋的傷痕在紅色的皮膚上隱秘起來,隻有離得近了,再能窺見分毫的痛楚。
不知道為什麼,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奴隸們的痛苦,交織著天龍人們互相恭維的調笑聲,一種巨大的詭異的情感包裹著我,我艱難又隱秘的喘息,小小的身體控製不住的發抖。
離我很近的父母已經開始炫耀自己是從哪裡買到稀少的魚人,就連馴服的過程也是他們的談資,派對熱鬨的氣氛一時達到了頂峰。
我不敢細聽,小心爬下座椅卻摔了個趔趄,好在我周邊的地麵鋪著柔軟的墊子,並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
魚人生的極其高大,哪怕如今跪倒在地上也像一個小山丘一般,不知為何,我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恐懼,顫顫巍巍的走到魚人麵前,他的眼中滿是憤怒和悲切。
我認出他了—費舍爾·泰格,一位英雄。
“窩、我幫不了se麼忙”我在他耳邊小小聲說,“我zi能救一個”。
在進會場前,父親答應過我可以選擇一個禮物,開始我沒太懂他話中的深意,現在我明白了,這一屋子的奴隸都是受邀而來的天龍人送我的禮物,又或者說是送給我父母的禮物。
而隻有一歲的我,是沒有話語權的。
費舍爾·泰格瞳孔微縮,先是有些震驚,但很快又恢複原先的表情,沉默半天似是在思索我話語中的可信度。
我理解他,一個說話還不利索的嬰兒……一個……該死的天龍人。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在理會我的時候,他開口了:“角落裡的那個孩子,她快死了,求求你。”
泰格的語氣出奇的平靜,帶著些許冷漠,我卻聽出他細微的祈求,我順著他眼睛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陰暗的角落,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有。
“父親大熱”我沒有去懷疑他,果斷地朝著人群中心的父親開口了“我要啦個。”
父親甚至沒有停下和身邊的天龍人交談,隻是隨手揮了揮,身側便有侍從機靈的走向角落。
很快,角落裡最瘦弱的幼兒魚人被拖了出來,她的身上沒有一片完完好的皮膚,奄奄一息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我能聽見泰格一聲很小的壓抑的嗚咽聲。
本來不是很關注的我的母親似乎是覺得我很有眼光,拿了杯紅酒走到我身邊,“哦呀,阿娜絲第一次挑奴隸就看上最稀缺的魚人,不愧媽媽的好女兒”,語畢,她第一次揉了揉我同款金色的腦袋。
“母親大熱”我撒嬌“阿娜絲可以有自己的坐騎嘛?”哪怕在多救一個。
令我失望的是,母親並沒有這麼好說話,她笑著說出了最殘忍的話:“阿娜絲,這是媽媽的玩具哦,好孩子是能搶媽媽的東西的。”
不等我再說什麼,母親又是甜膩膩的和身旁的夫人小姐們笑鬨成一團。
“對不起”我歉疚的用肉手繳著衣角,眼睛都不敢看向一旁的泰格。
“抬起頭來”我順著泰格的話抬頭“天龍人,記住這個地獄,有一天我會帶著所有人離開這個地獄!對不起是最無用的情緒。”
“我”我隻是個嬰兒,哪怕是上輩子,我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短暫的一生好不容易苦儘甘來,卻又為自己的善心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那麼這一次呢?如果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天龍人,那麼可以平安順遂又富足的過完一生,隻要我自己約束好自己,在能力範圍內幫一幫奴隸們是不是也無愧於自己的良心呢?畢竟我沒有任何義務也沒有任何能力去拯救他人,可我一旦幫助他們逃離,那麼我目前擁有的一切都有待商榷,甚至可能會再一次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啊—我的心緊了又緊,向泰格承諾道:“我會努力幫忙的,幫你們離開!”
看著他眼角的淚花,不知道他是下了怎麼樣的決心才會對一個人類、一個天龍人小孩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我無法視而不見。
我和泰格的對話到此結束了,晚宴也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