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雞鴨魚肉一應俱全,和平日比起來要豐盛不少,千羽瞧著九幽忙裡忙外的殷勤模樣一時間有些錯愕,越瞧越覺得他今日像是吃錯藥了。
飯桌上的氣氛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宋遂安同從前一樣食不言寢不語極守規矩,一舉一動都頗為賞心悅目,相比之下九幽要散漫不少,他摟起袖子端著大米飯,一副要與它不死不休的架勢,千羽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又朝宋遂安碗裡夾了塊魚肉。
宋遂安在牢中吃了不少苦,千羽看著他那副消瘦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九幽察覺到她一個勁盯著宋遂安看,眉頭微微一皺給她夾了塊肉,故作鎮定道:“阿羽嘗嘗這個,特意給你燒的!”
千羽向他投去一個奇怪的眼神,淡淡瞥了一眼肉,又夾了塊肉放在宋遂安碗裡,“兄長快嘗嘗!”
宋遂安含笑咬了一口肉,點點頭示意很好吃,隨後動了動筷子也給她夾了一塊。
九幽看著她們互相夾菜、相視一笑的模樣隻覺得氣惱,敢情他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的菜自己卻成了飯桌上最多餘的那個人,嘴裡的飯菜瞬間都不香了,他此刻恨不得掀桌而起。
瞥了一眼千羽笑盈盈的模樣,她倒是許久沒有這麼輕鬆愜意了,九幽稍稍壓住了內心的不滿,隻能拿著燒肉撒氣,他將麵前的肉全夾到自己的碗裡,好吃是吧,一塊都不給你們留!
吃罷了午膳,九幽見千羽放下了筷子一副吃飽饜足的模樣,他搶先一步拿出手帕,湊近她道:“我來!”
千羽不安地瞥了一眼宋遂安,剛想拒絕,臉忽地被九幽捏住,這會兒想說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逐漸湊近,九幽擦嘴的動作極輕,看向千羽的眼神認真又深情,即便是個傻子都能看得出他對千羽的喜歡。
他就是故意擺給宋遂安看的!
宋遂安見此輕輕一笑,抿了一口茶水道:“恬兒,我記得你有小憩的習慣,時候還早,要不要再去睡會兒!”
千羽聽罷,乖巧應道:“嗯,待會兒就去!”
九幽瞥了一眼宋遂安,他故意提這個就是想證明他比自己更了解千羽是吧!正人君子又如何,不都是一群隻會動嘴不會動手的膽小鬼。他趁千羽還沒反應過來,快手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最後意味深長瞥了一眼宋遂安,雙目相接,拂衣院內一時間火藥味四溢。
因為驚慌,千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九幽抿了抿嘴角微微一笑道:“不行的阿羽,你腿上的傷還沒好呢!往日不都是由我抱著,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你今日才是怎麼了!”千羽忍不住在心裡咆哮道,狠狠瞪了九幽一眼。
九幽直接無視她的目光,大步邁進臥房將她放在床鋪上,隨後自然而然蹲下身替她脫鞋。
見周圍沒人,千羽這才微微開口道:“你今日是怎麼了?可是不喜歡我兄長?”
九幽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目光似有些幽怨,“說不上喜不喜歡,但他既然是你兄長,便也是我兄長,大舅哥嘛,總得照顧著點!”
千羽聽罷,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說什麼諢話呢!我又沒把你當我的......當我......”
“當你的什麼?”九幽饒有趣味盯著千羽。
“我要睡了,你出去!”千羽懶得回他,剛準備躺進被窩裡卻發現自己一隻腳正被九幽牢牢握在手裡。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沒把我當你的什麼?”他像個無賴一樣,露出一副“你不說我就不放手”的架勢。
千羽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可偏偏那兩個字掛在嘴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出口,她故作一副要發火的模樣,盯著九幽道:“我要睡覺,出去!”
九幽微微鬆開手,露出一副受傷了的表情,他撇了撇嘴角道:“遵命,聖女大人!”
他將把千羽安頓好後,熟練地躺到了她的身側又要去摟她,千羽將他耷拉在自己身上的手拍了下去,背過他冷冷道:“我不需要你陪著,出去吧!”
九幽疑惑地看向她的後腦,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暖床丫鬟,但大舅哥就在外麵,此刻要是被趕出去了得多沒麵子,最起碼也得多待會兒。
這麼想著,身前人突然動了動,他隻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猝不及防打在胸口上,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躺在地上了,九幽就這麼躺了會兒才想明白,自己不僅是個暖床丫鬟,還是個毫無地位的那種!
九幽拍了拍衣服緩緩起身,目光幽怨極了,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盯出個洞來。
濃雲擠壓著天空低沉沉壓了下來,瞧著快要下雨了,一直待在院中的宋遂安也不見了身影。
九幽不禁搖搖頭苦笑起來,這大舅哥真是無趣,連一點孔雀開屏的機會都不給他。
但此時九幽也懶得同宋遂安暗自較量,因為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千羽的心魔快要控製不住了!
他這幾日日放血喂血,效果卻一天比一天差,甚至好幾次夜裡他都見到千羽心魔有複蘇的跡象,恨不得直接動用仙術一勞永逸,但這樣做不僅違反天條,更會改變千羽的氣運,想了想最終還是作罷了。
這樣下去絕不是長久之計,千羽體內的血魔蠱是依靠吸取血液來修複她的身體,九幽每日喂的這點兒血是遠遠不夠的,什麼時候她的身體徹底痊愈,心魔才有可能被完全壓製住,故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將她身體修複好。
他隱隱記得煙嫿來的那日帶了不少赤藥堂的人,說不定角酉塵就在其中,若是能問角酉塵要上一些專治血脈的蠱蟲,千羽此刻麵臨的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他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千羽的臥房,最後掐了道訣放入院中。不能對凡人動手,對院子動手也不算是違反天條,若是千羽心魔再犯,他好歹也能快速趕回來。
九幽離開後不久,烏雲密布的天空落下幾道閃電,杏樹在狂風中搖曳了起來,不少落葉隨風而起。
眼瞧著要下大雨了,宋遂安將院子裡的衣服收好,敲了敲千羽的房門,屋裡的人似乎還在熟睡,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輕輕歎了口氣,剛準備轉身,一道瓷器破碎的聲音突然傳入耳畔。
他想到千羽腿腳不便,於是又拍了拍門,喚道:“恬兒,可是醒了?”
話音一落,屋裡又沒了動靜,他站在門口猶猶豫豫,女子閨房男子又如何能隨意闖入,糾結了一會兒,他再次拍響房門道:“恬兒,可要兄長進來?”
麵前房門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撞在了門上,宋遂安以為千羽摔倒了,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他連忙打開房門,隻見千羽勾著腦袋,一隻手緊緊扒住門似要站起來,但腿腳使不出力氣隻能拖在地上無法起身。
宋遂安被她這副模樣嚇了一大跳,他匆忙蹲下身就要去扶她。
但剛蹲下,眼前人忽地伸出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像極了受了委屈尋求安慰的小孩,宋遂安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還沒來得開口問她怎麼了,他隻覺得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他瞬間反應過來懷中的人正在咬自己。
他驚愕低頭對上了千羽的眼睛,那雙布滿血色的眼睛裡滿是嗜血貪婪,像極了從陰間爬出來的索命惡鬼,宋遂安被盯得頭皮發麻,一動也不敢動,他顫顫巍巍喘著氣,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怪物究竟是不是千羽。
脖子上源源不斷的疼痛讓他保持了短暫清醒,但失血下他隻覺得渾身發冷,眼前一片模糊。就當宋遂安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在怪物手裡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雙手牢牢按住了自己肩膀,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天旋地轉間他撞到了門上,再睜開眼他看到了匆匆趕來的九幽。
九幽攔腰抱住千羽,任憑她咬住自己的脖子,一臉嚴肅將人抱到了床上。
宋遂安看著九幽熟練的模樣,蹙緊了眉頭,原來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這個男人就是這樣不辭辛苦地照顧她,自己隻是被咬了一次就害怕到不敢直視千羽,而他又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才能這麼淡然地接受一切呢?
自己終究還是太弱了!
宋遂安露出苦澀的笑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九幽將千羽放在自己的腿上,千羽弓起腰背將臉埋進他的脖子裡,上半身都在使勁,一副要將九幽撕碎的架勢,但沒過多久,她的腰背垂了下來,腦袋支在九幽肩膀上又沉沉睡了過去。
待安頓好千羽,將要來的蠱蟲種進她的腿裡,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折騰這番,過不了多久千羽應該就能恢複如初了。
脖子上溫熱的血逐漸變涼,順著衣領就要往下流,九幽煩躁地扯了扯領口,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宋遂安,緊皺的眉頭幾乎能夾死一隻蚊子。
大舅哥嚇得不輕,看來往後除了要照顧千羽,還得照顧他,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