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莫要再逃了,此事已成定局,除非你想看到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照壁後黑色裘衣男子見被識破藏身地,緩緩而出,看模樣儼然是之前給千羽送傘的男人。
“你要是想殺便動手吧,但若敢傷他一分,我讓你屍骨無存!”
千羽咬字極重,憤恨看向九幽,滿臉血汙下,一雙眼睛猶如吃人的惡獸。
“我自然不是聖女的對手,可聖女若是想逃也定然護不住身後之人!”
千羽忽地察覺身後出現一抹陌生氣息,她憮然回身,發現原本在堂中跪坐著的宋遂安此刻昏倒在地,一旁不知何時,不聲不響地出現了一個身著白衣的男人,他手拿折扇輕搖,滿臉的似笑非笑。
“彆擔心,他隻是中了昏睡蠱,等你回到宗門,他的蠱自然會被解開!”
“很好!”千羽緊握著的拳頭鬆了開來,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不愧是煙嫿忠心耿耿的狗,等到了赤蠱宗可要萬分小心,彆隨隨便便就死了,你的命是我的!”
九幽麵對她的恐嚇淡然一笑,“聖女隻要願意回去,一切都好說!”
說罷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食指中指並做一塊往她的眉心輕輕一點,俯身在她耳邊柔聲道:
“睡一覺就回宗了,我會替你照看好他的!”
千羽聽罷側過臉來,滿是疑惑,但還沒來得及多想,昏睡蠱入腦,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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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護法將人帶回來了,如今就在殿外候著。”
赤蠱宗百機殿,錯金岱山香爐升起層層薄煙,香氣慢慢氤氳開來。
身著一襲紅色百花衣,青絲盤墜珊瑚釵,脖間環繞繁瑣千湖蓮銀飾,慵懶斜倚在高座上的女人微微睜開了雙眼,她肌膚如脂,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美豔得不似人間之人,絲毫看不出來已是過了不惑的年紀。
“把人帶進來吧!”
女人微微抬頭,語氣中透露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下人聽到命令,渾身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他強壓內心的恐懼,謹慎起身,隨後步伐急促離開大殿。
緊接著,身著南疆赤蠱宗服飾的九幽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身著白衣的相輿,他玄色交領外衣上環著一副樣式簡單的銀項圈,腰間係著一條黑銀相間的花帶,花紋繁雜卻又精致,將他渾身的淩冽氣質襯托得越發明顯。
“屬下幸不辱命把聖女帶回來了!”
九幽和相輿微微欠身往旁邊退了幾步,高座上的女人來了興致,稍稍端正了坐姿,好奇地打量起滿身血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千羽。
“要這個孽障回來還真是不容易,竟折損了我兩大護法!”
“啟稟宗主,屬下還帶回來了一個人,名叫宋遂安,乃是聖女隱藏身份時認下的兄長,此人有大用,已命人關入暗牢之中了!”
“護法乾得不錯!”
煙嫿用她那塗滿丹蔻的纖纖玉手輕輕一揮,手腕上的銀鈴叮當作響。
金母蟲之令沒有任何蠱蟲可以抗拒,千羽體內的昏睡蠱聽命離體,原本還沉睡的千羽逐漸恢複意識。
她感覺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裡的宋父正在拿著一本書孜孜不倦地看,宋母陪在他身側,滿臉笑意地縫製著她的外套,兄長宋遂安則像個夫子一樣拿著毛筆輕敲她的腦袋,半是責怪半是寵溺道:“恬兒怎麼又記錯了,是‘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已矣。’”
千羽揉了揉腦袋,見兄長在學問上很是嚴格,心裡一委屈就隻想著搬救兵,“娘,兄長又打我腦袋!”
宋母向來喜愛她,又極為偏心,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笑斥道:“遂兒,有話好好說,莫要打妹妹腦袋,你要是打壞了,咱們恬兒變成了小傻子可就沒人要了!”
千羽不服氣地嘟了嘟嘴,“就是就是,娘都這樣說了,你可再也不能打我腦袋了!”
宋遂安翻了個大白眼,狠狠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要是嫁不出去,兄長就養你一輩子,怕什麼?”
千羽反手給了他胳膊一巴掌,跑去跟宋母訴苦,倒在宋母懷裡嚶嚶直撒嬌。
夢醒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宋母慈祥溫柔的麵頰逐漸淡化成霧,回過身,熟悉的麵孔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她拚了命地想抓住他們,卻隻能看著手中的殘影一點點的化去。
“十年了,你可還記得阿娘?”
高座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瞬間將她拉回現實,她支撐著身體踉蹌起身。
“宗主費了這麼大一番功夫把我弄回來,難道就是想跟我在這裡敘舊嗎?”千羽淡漠地看著高座上的人,渾身清冷氣勢淩厲,聲音帶著些沙啞,卻充滿著十分的冷意。
“哼......十年了,你果然還和以前一樣讓人生厭......不過我勸你莫要再想著與我作對,否則這次受懲的可不止你一人!”
千羽努力攥緊拳頭壓抑住內心的不安,她強撐氣勢,也不打算繼續同煙嫿虛與委蛇,單刀直入道:“直說吧,要我如何你才能放了他!”
“要你回來,自有理由,若事情辦得好,我自會留他一命!”
說罷,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居高臨下又言:“如今南陵瘴林瘴氣將散,浮虛境恐於下半年顯現,二十年前唯一活著從浮虛境離開的劍靈宗趙平川最近出現在南陵,我要你親自前去帶回來有關下一次浮虛境的線索!”
千羽雖離開赤蠱宗多年,不問江湖事,但依舊知道浮虛境。
浮虛境於千百年前便存在,二十年一現,其中藏有無數秘籍功法,但也凶險萬分,無數江湖中人前仆後繼,卻隻有屈指可數的人能活著出來。每一個從浮虛境活著出來的人,都會帶有關於下一次浮虛境的線索,故而趙平川的現身對江湖而言算得上是一件轟動性的大事件。
這等江湖大事,赤蠱宗若不出手,在進入浮虛境時定然萬分被動,腹背受敵,故而此刻將她召回,卻也是無可奈何之計。
千羽絲毫沒有想再次摻和江湖風波的打算,十年前她自接受血魔蟲傳承後便被迫執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殺任務,這種刀尖舔血的日子她曾經寧願死也想要逃離,現在看來卻是如何也逃不掉了。但即使如此,千羽也並不打算認命,殺了阿爹阿娘的凶手就在眼前,自己又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她環視百機殿一圈,最後目光落回高台上,“這事情涉及浮虛境,宗主自然比我更明白其中的凶險,我想向你要兩個人!”
煙嫿聽罷,顯得有些微微不悅,她翹著腿將雙臂環在胸前,冷聲道:“說吧,你想要哪兩個人?”
千羽直視著煙嫿略帶怒意的雙眼,抬起胳膊指向站在百機殿一側的九幽和相輿。
“不過兩個護法而已,宗主不會舍不得吧?”
煙嫿瞥了一眼那二人,自然知曉千羽的目的,心中不免肉疼了起來。赤蠱宗的護法皆是從萬蟲窟中活著走出來的翹楚,是接受了秘術培養出的蠱蟲的傳承之人,每一個人在江湖都是可以排得上名的大人物,論功夫絲毫不遜色一些宗門的宗師,可謂是怪物中的怪物。
千羽要的恐怕不是這要二人陪她一同南下查線索,而是他們的命。
煙嫿和千羽就這樣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敗下陣來,畢竟無論再多的護法,誰都比不上接受了血魔蠱的她,唯有她才是真正的怪物。
“那二人是你的了,但你若不能帶回浮虛境的線索,我便會殺了宋遂安,將他扔進萬蟲窟!”
千羽狠狠盯著高台上的人,少傾,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瞥向九幽和相輿,隨後又歸於平靜,那雙冷漠淡然的雙眼越發陰狠,仿若拒人千裡,讓人如墜寒冰。
“都依你!”
說罷,她不屑於行禮,頭也不回地離開百機殿,徒留煙嫿坐在高座上氣得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