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書育人的大學博士教授,學生靈魂的工程師,就這麼被殘忍的殺死在郊外,這對江城,對東洲,乃至對全國來說,都是不小的損失。
誰又能知道,如果曹宇寧沒有被殺的話,未來又能培養出多少研究生,培養出多少博士呢?
“確實可惜啊。”何時新也是感歎:“如果按照仇殺的邏輯,怎麼看這個曹宇寧也不像能和人結仇的樣子,而且十年前他還在攻讀研究生的吧?”
陳益和趙啟明沒有再說話。
現在沒有知道此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切都是猜測。
能做的,隻有按部就班的儘可能收集多的線索,然後根據所收集的線索嘗試推斷,確定可能性比較大的方向。
很快,曹宇寧的家到了,幾人敲響房門。
等了一會門開之後,幾人視線同時下移,站在麵前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稚嫩的聲音響起:“叔叔,你們找誰啊?”
陳益目光波動了一下,微笑道:“我們找你的媽媽,她在嗎?”
聞言,小男孩轉身跑到客廳,喊道:“媽媽,外麵有幾個叔叔找你。”
“讓他們進來吧。”
客廳沙發的位置,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女聲,帶著一絲沙啞。
“叔叔,伱們進來吧!”
“謝謝。”
陳益幾人邁步走進並關了房門,與此同時女子聲音再次響起:“童童,你先去臥室關門玩一會,媽媽把手機給你。”
男孩欣喜,很是開心的接過手機,然後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客廳,隨後便傳來臥室的關門聲。
陳益走到客廳,看到一位三十多歲,麵容姣好的女子,正半躺在沙發,她仿佛渾身失去了所有力氣,不停的揉著額頭。
當女子看過來的時候,陳益能看到她眼睛的紅腫,也能看到目光內的絕望,悲傷,和對未來的迷茫。
“曹太太,打擾了。”
陳益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本來是完美的家庭,現在丈夫死了,留下了孤獨的妻子和剛剛懂事的兒子,對曹太太來說,這會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也幸虧有孩子的牽掛,算是黑暗中的一絲慰藉,也是繼續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氣來源。
那個男孩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能瞞多久。
一年兩年可以告訴對方說爸爸出差了,三年四年十年,就很難糊弄,到時候對曹太太來說,又是二次的傷害。
“警察是嗎?坐吧。”
曹太太依然還在不停的揉著額頭,似乎是想要緩解悲痛,但這種方式顯然不可能有用,她隻是不想讓自己閒著,不想讓自己停下。
幾人坐了下來。
“凶手抓到了嗎?”曹太太問出了這句話。
聞言,趙啟明等人麵麵相覷,這才第三天而已,準確的說是第二天。
陳益開口:“還沒有,所以希望曹太太能暫時冷靜一下,回答我們的問題,也許你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就能給我們追查凶手帶來巨大的幫助。”
“請相信,我們想抓到凶手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
他沒有說什麼節哀,理解你心情之類的話,對於剛剛得知丈夫死訊的妻子來說,這種蒼白的安慰聽起來和站著說話不腰疼沒什麼區彆。
聞言,曹太太揉額頭的動作停止,轉頭看向陳益,隨即從沙發坐正了一些。
“你是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察。”她詢問。
陳益點頭:“是的。”
曹太太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陳益連忙開口:“不必了曹太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曹太太:“好,你問吧。”
陳益:“在此之前,可否允許我的同事去曹宇寧的房間和書房看看?”
曹太太抬手一指:“可以,在那邊,去吧。”
陳益轉頭,看向卓雲和秦飛,兩人點頭會意,起身離開了客廳。
此時客廳內,隻剩下了三個人,陳益問出第一個關鍵問題:“曹宇寧有仇人嗎?”
對於這件事,曹太太回答的很乾脆:“絕對沒有。”
陳益:“他和他的學生,關係是否存在問題?”
這個問題很直接,也很尖銳,導致曹太太眉頭都是皺起,隨即斬釘截鐵道:“絕對沒有,這一點我保證,不要浪費時間在這個方向。”
“我和宇寧是在研究生時期認識的,彼此都是各自的初戀。”
“他的家教很好,書香門第,包括我也是,所以你所指的那些傷風敗俗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做的。”
“而且手機什麼的我們都互通,從未發現值得懷疑的聯係人和聊天記錄,他也很少獨自外出。”
聞言,陳益略微沉默,繼續詢問:“那曹太太你呢,是否有仇人。”
曹太太再次搖頭:“也沒有。”
“我說了,不要往仇人的方向去查,我們全家都不可能與人結仇,請相信我。”
陳益不置可否,說道:“曹太太,命案剛剛發生,先不要這麼篤定,任何情況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請曹太太儘量回憶,從你和曹宇寧認識當天開始回憶,是否發生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曹太太看了他一眼,道:“沒有,一切都很平靜。”
陳益:“沒有不平靜的時候嗎?”
曹太太:“沒有……哦,有。”
陳益挑眉:“嗯?什麼事?”
曹太太:“他的父親在八年前去世了,對宇寧來說算是不平靜的一段時間的吧,後來好幾個月他的心情都非常差,直到我懷孕了,他才漸漸恢複正常。”
陳益:“疾病去世?”
曹太太點頭:“是的,很嚴重的高血壓和胃病,在醫院去世的。”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陳益:“他有情敵嗎?”
曹太太詫異了一下,說道:“當然沒有,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單身,雖然期間有喜歡我的,但早就不聯係了。”
陳益:“也就是說,曹宇寧沒有仇人,也不存在有競爭關係的競爭者。”
曹太太:“是的。”
問到這裡,陳益腦海中回憶案發過程。
案發時間大概是周五的下午,曹宇寧離校後沒有回家,第二天便被發現殺死在郊外。
當晚曹太太是報警了的,結合受害者身的手機,所以警方迅速鎖定了受害者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曹宇寧離校的時候並沒有開車,而是步行出了校門,目的地未知。
可能,是凶手叫出去的。
不過如果此案凶手和十幾年前的凶手是同一個人的話,陳益個人覺得曹宇寧是凶手叫出學校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為很容易給警方留下可供排查的線索。
不論是手機聯係還是當麵聯係亦或者找人代為傳達,都可以被順藤摸瓜查到體貌特征,甚至於得到清晰畫像。
此案凶手是個謹慎聰明的人,應該不會在攝像頭遍布的大學裡亂來。
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如獵豹般蹲守,等待獵物的出現,曹宇寧總有不開車單獨外出的那一刻。
若是這樣的話,查全城近段時間缺勤的醫生和醫藥相關人員,是否有收獲呢?
不過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能證明凶手的職業就是醫生,隻能說可能性相對比較大。
“曹太太,你確定曹宇寧在周失蹤前,沒有任何異常嗎?請仔細回憶。”陳益開口。
聞言,曹太太考慮到了關係到丈夫的死不能馬虎,便認真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搖頭:“很抱歉,我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和平時一模一樣。”
陳益:“他是否因為身體不舒服看過醫生?”
曹太太:“沒有。”
問到這裡,陳益轉頭看向趙啟明,眼神詢問對方是否有什麼想問的,對方微微搖頭。
沒有仇人,沒有競爭者,也不圖財,作案手段又和十幾年前一樣,凶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隨後,陳益和曹太太繼續聊了一會,直到卓雲和秦飛出來。
卓雲來到陳益身旁,小聲說了一句,隨即陳益看向曹宇寧的妻子:“曹太太,曹宇寧的電腦,我們能帶走嗎?”
曹太太沒有拒絕,點頭道:“可以,你們拿走吧,想拿什麼都行,隻要能抓到殺害我丈夫的凶手。”
陳益站起身道:“多謝曹太太。”
“今天打擾了,案情如果有重大突破的話,我們會馬通知你的。”
“對了,曹宇寧的死訊,還請暫時不要外傳。”
五人拿著曹宇寧的電腦離開,來到樓下,陳益看向卓雲二人。
二人都是搖頭,表示在曹宇寧的臥室和書房沒有任何可疑的發現。
趙啟明道:“很難辦,就算書房臥室裡有可疑的東西,擺在麵前我們恐怕也不知道,凶手的作案動機,是本案的最大問題。”
何時新此時說道:“等晚回去的時候,我想辦法查查監控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東西。”
陳益抬手:“不,監控讓彆人去查,你有彆的任務。”
何時新微愣:“彆的任務?”
陳益嗯了一聲,道:“新案子出現非常重要,必須要徹查,把曹宇寧的一切查的清清楚楚,這件事就交給何副支了。”
“網絡的東西何副支應該明白,我需要曹宇寧的所有動向,哪怕是早年發過但已經刪除的帖子、留言等一切信息,都深挖出來。”
“可以嗎?”
何時新看了一眼秦飛手中的電腦,點頭道:“可以,這是我的強項,隻要是曹宇寧在電腦留下的痕跡,不論是本地還是網絡,不論是刪除還是未刪除,我都查清楚並整理好。”
“時間的話……兩天左右吧。”
陳益:“好,那就辛苦何副支。”
“今天太晚了,我們先回去,明天去一趟曹宇寧的學校,找學校校長拿到曹宇寧的檔案。”
“還有,孔漢勇孔隊長我想見一見,趙隊長覺得方便嗎?”
聽得此話,趙啟明有所遲疑:“這……”
“此案對師父的打擊很大,他現在還不知道凶手可能又出現了,我怕他……受不了啊。”
陳益:“我覺得孔隊長還沒這麼脆弱,要說此案誰的偵破決心最大,應該就是孔隊長了。”
“這個案子他查了那麼久,若是能和他聊一聊的話,事半而功倍。”
“趙隊長認為呢?”
趙啟明沉默了一會,最終答應:“好吧,明天午我帶你們去見我師父。”
……
翌日,江城大學,陳益幾人來到這裡,並見到了校長。
何時新沒有一起,此刻他正在江城市局,全力攻克曹宇寧的電腦和手機。
校長姓陳,和陳益一個姓。
“趙隊長?好久不見,你怎麼來了?”看來陳校長認識趙啟明。
趙啟明笑了笑,說道:“陳校長你好,有案子,打擾了。”
“介紹一下,這位是省廳專案組組長,陳益。”
“嗯?”陳校長轉頭看向陳益,麵露吃驚之色,好年輕啊。
反應過來後,他衝陳益伸出手,客氣道:“你好陳組長,咱倆倒是有緣啊,都姓陳。”
陳益客氣笑道:“你好陳校長,確實有緣。”
鬆開手後,陳校長說道:“剛才趙隊長說有案子,不知是什麼案子?牽扯到我們學校了嗎?”
曹宇寧的死訊還沒有傳過來,目前隻有他的家人知道。
此案保密程度比較高,能不說還是儘量不說。
趙啟明開口:“陳校長,我們這次過來,是想拿走貴校曹宇寧教授的所有檔案,有勞了。”
“曹宇寧?”陳校長皺眉:“他怎麼了?”
趙啟明:“抱歉陳校長,有些事情我們不方便透露。”
見狀,陳校長沒有多問,點頭道:“行,我知道了,我馬通知檔案室送過來,請稍等。”
趙啟明:“多謝。”
拿到曹宇寧檔案後,幾人離開學校,開車行駛在路,準備前往孔漢勇的家。
距離倒是不遠,二十分鐘也就到了,開車的是秦飛。
車內,陳益打開檔案盒,開始翻看曹宇寧的資料,並將其中一部分遞給趙啟明和卓雲。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益視線定格,拿起了其中一張紙。
“轉係?”
檔案顯示,當年曹宇寧攻讀研究生的時候,本來已經快畢業要考博了,卻突然轉係,從曆史學轉到了心理學。
“什麼轉係?”
車內幾人看了過來。
陳益盯著手中的資料看了一會,說道:“曹宇寧曾經轉過係,而且還是讀研的時候轉的,這可是相當少見。”
本科轉係倒是沒什麼,很常見,但研究生可就不一樣了。
原則,研究生期間是不可以換專業的,需要和研究生導師協商,對方同意才可以。
趙啟明:“昨天曹宇寧的妻子怎麼沒說這件事?”
卓雲開口:“可能覺得不算異常吧,早年的轉係,能和這次凶殺有什麼關係。”
“陳組長,你認為有問題?”
來到江城,有外人在,卓雲不再稱呼陳益全名,平時也就罷了。
陳益說道:“有問題倒是談不,但也算是一個新發現,研究生轉係,不太合理。”
“而且……”
他視線下移,看向轉係時間:“而且曹宇寧的轉係時間點,和他父親去世的時間比較近,是受了什麼打擊嗎?”
“對了,曹宇寧父親是乾什麼的。”
趙啟明回答道:“和曹宇寧一樣,也是大學教授,算是子承父業了。”
陳益:“學什麼專業。”
趙啟明:“曆史……嗯?這裡麵有聯係?”
陳益放下文件看向趙啟明:“曹宇寧父親是學曆史的,早年曹宇寧自己也是學曆史的,而就在曹宇寧父親去世的時間點,曹宇寧突然轉修心理學。”
“我們不說巧合,這裡麵存在聯係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但不一定和他的死有關係。”
趙啟明想了想,說道:“學曆史的父親生病去世,導致曹宇寧對曆史專業失去了興趣,又無法走出親人去世的陰霾,所以轉修心理學,既修學也修自己。”
“這個解釋合理嗎?”
陳益點頭:“非常合理,可能性還是比較高的,這件事先擱置吧。”
新的線索有時候是無用線索,除非未來調查過程中出現的某個信息,能和本來無用的線索對。
現在是調查初期,要做的就是廣撒網,多找線索,不管有沒有用先記下來,最後再看能不能接。
如果能接,表示案情開始向前推進。
幾人不再說話,繼續看資料。
其他的就沒什麼,曹宇寧按部就班研究生順利畢業,然後留校,繼而在校期間考了博士,一生還是非常精彩成功的。
可惜,莫名其妙被人埋在土裡,敲碎了腦袋,還是看著自己死的。
二十分鐘後,陳益幾人來到孔漢勇的家。
孔漢勇妻子外出買菜,此刻家裡隻有他一個人。
開門的時候,對方手裡正拿著裝滿水的花灑,應該是要去陽台澆花。
“啟明?你怎麼來了。”
看到趙啟明,孔漢勇有些意外。
近六十歲的年紀不算大,但孔漢勇的頭發都已經白了,而且身體還有些佝僂,卻不知是否因為那十幾年前的案子。
心情很重要,如果心情一直抑鬱的話,長此以往會反應在氣色。
孔漢勇的氣色,並不好。
“師父……”
趙啟明也有段時間沒見過孔漢勇了,看到對方頭的白發,他莫名有了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