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安真的死了嗎?”
當馮蕊聽到這句話後,表情瞬間變化,情緒有了劇烈波動,雙手不自覺的握起。
通過馮蕊的反應陳益已經知道答案,此時此刻,他內心有了巨大震蕩。
哪怕有了思想準備,在得到確認後,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回顧整起案件,離奇程度真的是罕見無比,調查難度連他都感到了壓力。
之前在市局的時候,當他意識到那通電話就是壓倒唐一平死亡的最後一顆稻草後,便開始思考所謂的巨大刺激,到底是什麼。
唐一平這樣的人,心理素質已經是極其穩定了,不會輕易受到影響。
但如果結合所有已知線索,想象力大膽一點,唐一安沒死呢?
在唐一平的認知中,一個早已死掉多年的人,突然電話打進來,再加點特殊的語氣和內容,絕對能讓唐一平的驚愕程度,在瞬間達到頂峰!
他是在心臟出了問題的前提下,活生生被嚇死的啊。
黑卡的主人,也許就是唐一安。
神秘人,也許就是唐一安。
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周之月三人,對那位神秘人如此袒護,好像就算刀架在脖子,也絕不會出賣對方。
誰有這個待遇?
隻有唐一安本人。
那麼,基於唐一安還活著的推測,他為什麼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這個問題可以先放一放。
從唐一安的行事風格看,他複仇的所有過程,幾乎都是親力親為,沒有人讓任何人參與其中。
孫慶衛如此,馬慧茹如此,王顏如此,想必唐一平也是如此,不可能借他人之手殺掉對方。
根據之前的調查,傾元堂有很大的問題。
傾元堂有問題,四名中醫就有問題。
問題出在哪?
齊傑!
他是三年前再度從業,回應的理由不值得相信,最重要的是,三年前這個時間點,正是唐一安開始複仇的時間點。
這起案子的巧合已經很多了,陳益已經不再相信任何巧合。
所以,他才會立即趕往監獄,調查唐一安的服刑過往。
這八年目前對警方來說是空白期,空白期內很有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
現在,他得到了答案。
馮山海為何手機停掉,身份證沒有使用痕跡,銀行卡靜默?
因為死了。
死的是馮山海。
活著的是唐一安。
當然,陳益明白以唐一安的為人,不可能害死馮山海,也不可能允許馮山海主動赴死。
要是再有這麼狗血的劇情,他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當年的車禍真相如何,沒法去推斷,隻能親自去問唐一安!
“謝謝。”
“你可以繼續做你的老板了。”
陳益直起身。
此事和馮蕊無關,她和唐一安的聯係隻停留在那場車禍後,也就是四年前。
現在,沒必要再把她牽連進來,徒增煩憂。
身患重病,父親入獄,手術成功後沒幾年,父親死了,這對馮蕊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
也許,對方還當麵罵過唐一安,後者也隻能一臉自責的默默承受。
在陳益轉身想要離開時,馮蕊猛地站起身:“等一下!”
陳益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
馮蕊鼓起勇氣和陳益對視,開口道:“他……你……伱為什麼要謝謝我!”
雖然已經意識到什麼,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問,卻不知該如何去問,似乎生怕透露出關於唐一安的信息。
陳益:“因為你告訴了我答案,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馮蕊追問:“你知道什麼?!”
陳益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真的讓我說?”
馮蕊重重點頭。
陳益搖頭歎氣:“好吧。”
“當年你父親出獄後,你們父女團聚,其樂融融,他告訴你,自己交了一個很好的朋友,叫唐一安。”
“你的命,也是他救的,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當時可能奇怪,很好的人為什麼入獄呢?你父親回答我不也入獄了嗎?我也不是壞人,我是為了你。”
“之後,唐一安出獄,你們認識了,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再之後,你父親死了,出現在你麵前的是唐一安。”
“可是當時你看到的唐一安,已經不是曾經所認識的唐一安了,他改變了容貌。”
“說完了。”
“再見。”
話音剛落,陳益邁步走出服裝店,消失在了馮蕊的視線下。
馮蕊完全呆在了那裡。
離開服裝店的陳益驅車再次來到傾元堂。
人還是那麼多。
下車後的他,站在了傾元堂馬路對麵。
向裡麵眺望,隻有三位中醫大夫,不見齊傑的身影。
陳益沒有意外,也不著急,更沒有給隊裡打電話全城通緝齊傑。
因為他對唐一安有共情,在查案的過程中也了解了這個人,他不會離開陽城的。
周之月還在。
李勝國還在。
孫慶衛還在。
甚至包括馮蕊還在。
他所有朋友,所有和此案相關的人,都在。
如果警方沒有查到他,一切好說,但現在已經查到,以唐一安的性格,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獨自承受一切。
昨天,他已經見過齊傑了,以對方的聰明程度,能猜得出來警方的調查進程。
跑,應該是不會的。
他尊重這個人,也期望這個人也能夠尊重他。
默默掏出香煙點燃,陳益靠在牆壁,微微抬頭看著前方傾元堂的招牌。
唐家次子,在經曆了巨大挫折後,沒想到最終成為了一名中醫,這可真是造化弄人。
三年裡,他救治了不少人,也殺了一個人。
雖然不該這麼說,但不得不承認站在唐一安的立場,他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
其行可憫,其情可原啊。
但是身為刑警,他必須將其逮捕歸案。
至於其他人就算了,前提是……唐一安不跑。
這是唐一安最後的一次選擇,想來應該不會選錯。
陳益就這麼靜靜站著,有點累了就蹲一會,蹲舒服了再站起來,一直停留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卓雲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雲哥。”
卓雲的聲音非常急切:“陳益!我真的是無語了啊!這什麼案子啊!”
“還有一個齊傑!齊傑老家裡還有一個齊傑啊!”
“雖然不是長的一模一樣,但形似神似,證件照本來就不具備準確的辨識度,乍一看完全能以假亂真!”
陳益沒有任何驚訝,開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此案凶手,我會帶回去的。”
卓雲:“啊?不是你等會……”
電話掛斷,陳益撥通了江曉欣的手機。
“喂江姐,幫我查一下唐永壽和唐一安,埋在哪個墓地。”
……
大峰山陵園位於陽城郊區,依山而建,三麵環山,道路一側還有涓涓流水。
此地徹底與喧鬨的市區自然隔開,環境清秀,空氣清新。
陵園內還建有人工湖,僅人工湖麵積,就達到了六千多平方米,差不多一個足球場大小。
遠遠望去,臥碑和立碑結合,全大理石打造,紅黑相間。
此時,一輛車從遠處行駛而來,緩緩停在了路口。
陳益下車,手裡拿著剛買來的香燭糕點和鮮花。
順著通往內部的小路,陳益緩步走著,兩分鐘後他停住身形,轉頭看去。
前方幾十米外,齊傑正蹲在那裡,焚燒著紙錢。
陳益沉默片刻,動身前。
齊傑已經察覺到有人來了,但依然還是靜靜的蹲在那,視線看著前方的墓碑。
當陳益靠近的時候,齊傑起身,繼續給旁邊的墓碑香。
那是唐一安的墓。
陳益沒有說話,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唐永壽的墓碑前。
“自己給自己香,是不是詭異了點?”
陳益輕聲開口。
齊傑沒有說話,認真祭奠。
許久之後,他盯著墓碑唐一安的名字看了一會,道:“山海大哥是我的恩人,一輩子的恩人,我欠他的。”
“此生償還不清,隻能下輩子了。”
說完,他微微側頭,視線餘光看向陳益。
“你是陳益。”
陳益:“嗯。”
齊傑感慨:“我昨天晚了解過你的事跡,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連破奇案,收拾了白國祥,乾的真特麼漂亮。”
“不過,我不信這是天賦就能達到的,你身是不是也有秘密?”
陳益:“沒有。”
齊傑微微點頭:“好吧,就當是天賦,破案奇才吧。”
陳益低頭看著他:“齊傑是誰?”
唐一安笑了笑,回答道:“山海大哥的親戚,他讓我用齊傑的身份,省得半路再被人殺掉。”
“嗯……很疼我啊。”
陳益沉默,掏出煙盒:“抽煙嗎?”
唐一安轉頭:“來一根也行,謝謝。”
兩人各自點燃香煙,如多年未見的朋友一般,聊了起來。
“為什麼不跑?”
唐一安:“跑不了的。”
“要麼不被查到,隻要查到就跑不了,這代表查此案的人,絕對非同一般。”
“現在見到了,我自愧不如,你很厲害。”
陳益:“不,你相當的聰明,隻要沒有作案工具,此案就是懸案。”
“為了周之月他們?”
唐一安看了陳益一眼,道:“你給我的感覺很不錯,我看人很準,姑且相信你吧。”
“沒錯,是的。”
“我就在這裡,到此為止可以嗎?”
陳益沒有回答,抽了一口煙後,轉頭看向墓碑。
那是唐一安的墓碑。
而唐一安,就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