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這才三天的時間,李天菱動的有點突然,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急迫。
跑嗎?沒有人這麼認為,應該是要對莫善為有什麼行動。
莫善為也是案件嫌疑人之一,但警方現在要做的是保護嫌疑人。
“莫善為離開公司了。”
……
“看樣子是要回家,已經跟上。”
……
“方向不太對,這不是回家的路。”
……
“莫善為的母親和朋友外出。”
……
“莫善為把手機扔了!他在加速!”
……
一條條消息傳來,陳益立刻理清了其中的因果關係。
李天菱在拿莫善為的母親做文章,三天的時間,他準備的就是這件事。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既然已經被警方盯上了,那就肯定跑不了,需要儘快把還未解決的事情解決。
這是一個孝子,莫善為也是孝子,一旦得知母親在李天菱手上,莫善為不可能坐得住,龍潭虎穴也得闖。
從小到大,莫善為的母親一直在儘力保護姐弟倆不受到傷害,哪怕身染疾病能力有限,也一直在做,莫善為絕對不會讓她出事。
一個為了父親,一個為了母親,彼此碰了麵肯定要出大事。
“李天菱的手機定位顯示在公司,他沒有帶。”
諸葛聰已經回來了,和睢城刑偵支隊的技術警員合作偵查,電腦上的數據迅速跳動。
陳益下達指令:“調取莫善為所在小區附近的監控,搞清楚莫善為的母親上了哪輛車,通知交通部門協查。”
“跟緊莫善為的車,一定不能失去目標,否則就地停職。”
“地圖調出來。”
大屏幕上,睢城平麵圖亮起,上麵紅點閃爍正在快速移動,那不是莫善為的車,而是市局的車正在後麵追,距離大概有一二百米。
莫善為已經把手機扔掉,目前無法聯係到他。
看得出來,莫善為的行駛方向還是比較明確的,估計李天菱已經和他說了
晚了,可就沒機會了,因為警方隨時有可能將李天菱拘傳。
“特警出發了嗎?”陳益問。
鄭從亮:“已經出發了。”
陳益稍稍放心:“簡單粗暴的辦法,李天菱在見到莫善為後恐怕會立刻動手,他的關係網很複雜,應該能搞到槍支吧?”
鄭從亮:“說不準啊。”
陳益站起身:“我們也過去,諸葛聰,你留在市局,鎖定李天菱乘坐的車輛後馬上通知。”
諸葛聰:“是!陳隊!”
警車很快開出市局,抄近路向莫善為追去,對方最終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李天菱所在的位置。
此時的莫善為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離開市區後道路很寬,車速飆到了一百以上,臉上寫滿了焦急。
相對李天菱的目標明確,他其實有點後知後覺,壓根沒預料到李天菱會知道那麼多。
女人……誤事!
“你要敢動我媽,我一定活剮了你!”
他能做的隻有放狠話了。
前方的建築越來越少,環境越來越荒涼,車速也越來越快。
要到了。
“陳隊!莫善為減速了,那是一家即將拆除的廢棄工廠,麵積很大!”
陳益:“多少人?”
對方:“不知道,隻有一輛黑色大型suv停靠,七座車。”
陳益:“人手不夠先彆輕舉妄動,等特警趕到後圍了,安全第一,有持械襲警者直接開槍。”
對方:“是!”
短暫的時間信息實時共享,工廠外停靠的黑色大型suv很快被確定,正是在莫家小區外接走莫善為母親那輛車。
車主不是李天菱,但當時李天菱大概率就在車內。
工廠門口,莫善為下車,在經曆了幾名男子的搜身後,大步走了進去,臨走前還不忘看了一眼遠處的轎車。
他知道有輛轎車一直在追他,應該是警察,但他不能和警方合作,因為李天菱在電話裡說過,若是和警察一起來,馬上動手殺人。
“哎。”
莫善為暗暗歎了口氣,消失在了錯綜複雜的工廠建築通道內。
冤有頭債有主,他絕不會讓自己母親有任何損傷,對方為自己和姐姐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陳隊,這家工廠是天馳公司的,十幾年前主要做服裝生產,荒廢很久了。”
消息傳到了陳益這裡。
陳益還在路上,他看了一眼時間,距離特警趕到還有五分鐘。
“知道了。”
李天菱一直在玩明牌,上次見麵的時候沒有藏著掖著,這次動手也沒打算避開警方的監控,這是要不計後果,用最快的速度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相比和陳益麵對麵時候的冷靜,這次他的行為像是瘋了。
傻嗎?
不,很聰明,他根本沒有詳細計劃的時間,所以懶得去做周密的準備,晚一天,警方都有可能上門將他帶走。
隻要有一丁點證據,即可拘傳,然後就是刑事拘留,他沒有看低省廳調研組的能力,自我認識很清醒。
這是聰明的表現。
特警快到了,還有不到兩公裡。
工廠內很安靜,除了莫善為的腳步聲,偶爾能看到老鼠和野貓的逃竄,沒入草叢消失不見。
睢城有段時間沒下過雨了,但工廠環境很潮濕,隨處可見光亮的水窪,沒有陽光的直射,再加上滴落水源的補充,它們乾涸的速度非常慢。
順著李天菱手下所給的方位,莫善為左拐右拐,在上了兩次樓梯後,來到了一處空曠的露台上。
有兩麵牆壁已經拆掉,混凝土和鋼筋很是顯眼。
遠處,莫母被綁在椅子上,嘴巴上封著黃色的膠帶,看到自己兒子露麵,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慌,不停的衝對方搖頭,示意趕緊走不要管我。
女兒已經死了,她不希望唯一的兒子再出事。
“媽!”
莫善為臉色一變,本能的跑了過去,想為母親解開繩子。
砰!
槍響了。
莫善為慘叫一聲,捂著大腿倒地,鮮血如泉眼般開始往外流淌。
莫母絕望,掙紮越發劇烈,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李天菱的身影離開承重柱,冷眼看著捂腿倒地的莫善為。
“莫老板,終於見麵了,可惜是以這種方式,按照我的計劃,你應該落魄狼狽的跪在我麵前才對,省廳真是閒的啊,這時候派調研組來,還特麼派的是陳益那小子。”
“調研組來也就罷了,不吃不喝不玩非查積案,這是跟咱倆過不去啊,莫老板說是嗎?”
李天菱的聲音中帶著笑意,但冰寒的殺氣掩飾不住。
莫善為疼的滿頭大汗,這顆子彈打中了他的骨頭,撕心裂肺的劇痛常人無法忍受,但他沒有吭聲。
“放……放了我媽,咱倆單聊!”他咬牙開口。
李天菱笑了:“放了你媽?八年前你放過我爸了嗎?你知不知道我爸的死,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想起八年前的往事,李天菱怒氣升騰,果斷調轉槍口瞄準莫母。
砰!
槍響,子彈打中了莫母的身體。
“媽!不要!!”
莫善為目眥欲裂,眼眶瞬間紅了,想衝上去和李天菱拚命但是大腿不允許,剛站起來便踉蹌倒地。
另一邊,特警到了,用最快的速度控製了李天菱的手下,這幾個人手無寸鐵,也根本沒有反抗的打算,看到特警後立即雙手抱頭,非常老實。
隨後趕到的是陳益和鄭從亮,得知兩聲槍響後,前者迅速下車子彈上膛:“李天菱在什麼位置?”
沒有人回答。
他們雖然老老實實不去反抗,但嘴上卻沒打算配合。
陳益沒有時間繼續審問,示意所有人進工廠搜索,一定要小心。
“你要給你爸報仇,可以,我就在這!”
莫善為拖著身軀擋在母親麵前,他看出剛才那顆子彈沒有擊中要害,不過要儘快去醫院搶救。
李天菱槍口移動,瞄準了莫善為的腦袋:“狗東西,死之前話我可得跟你說清楚了,彆覺得我殺錯了人,你姐特麼的是意外車禍,和我爸沒有一點關係!挑起不死不休局麵的,可是你!”
莫善為冷聲道:“殺你爸的人是程建設。”
砰!
槍響,莫善為左臂中彈,莫善為罵道:“放屁!老子砍死程建設的時候,他說是你指使的!我已經查的很清楚了,還撒謊!有用嗎?!”
莫善為半躺在地上,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是我把他從李龔手裡救下來的,他本來就要殺李龔!”
李天菱嗬嗬一笑:“如果不是為了借刀殺人,你會那麼好心救程建設?當我傻啊?”
莫善為沉默。
已經到了這一步,沒必要再掰扯,對方說的沒錯,他救程建設確實是為了借刀殺人。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巧,上天給了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去死吧你!”
李天菱食指按動扳機,這次瞄準的是莫善為的腦袋。
砰!
槍響,但子彈沒有打中莫善為。
莫母在這關鍵時刻,爆發出遠超自身的能量,拖著受傷的身軀,腳下用力一頭栽在了莫善為麵前。
子彈,洞穿了她的身體。
李天菱一愣。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的父親李龔同樣用身體保護了自己,避免被迎麵駛來的電動車撞上。
那天,父親在診所包紮了小腿,笑著和自己說沒事,以後一定要小心,彆亂跑。
他眼角抖了抖,一時間忘了繼續開下一槍。
莫善為呆呆的看著倒在麵前的母親,大腦登時一片空白。
砰!
槍響,子彈擊中了李天菱持槍的右臂,他吃痛後掌心鬆垮,手槍落在了地上。
特警蜂擁而至,踢走手槍後將李天菱按在了地上。
“彆動!!”
之前第三聲槍響讓警方立即鎖定了準確位置,迅速趕了過來。
莫善為還在發呆,母親已經不動了。
“叫救護車,快!!”陳益喊了一句大步走來,看了看李天菱,又看了看發呆的莫善為,最終視線放在了莫母身上,已然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李天菱的策略其實很成功,典型的反派死於話多嗎?也不全是,如果不是莫母的話,莫善為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救護車很快趕到,三人全上了救護車送往醫院搶救,特警跟隨將三人看住。
調研組和睢城刑偵支隊沒有走,現場需要勘察,找到所有彈殼,以及拍照還原事***形。
陳益走到地沿處,前方牆壁已經砸了,視線很好,能看到遠處的農田,那裡是鳥語花香。
鄭從亮遞來一根香煙,陳益接過點燃。
“一個為父報仇,一個為母親而來,都很看重親情啊。”鄭從亮在旁邊說道。
陳益吐出煙霧:“莫善為能理解,沒想到李天菱的執念也這麼深,看來父子倆的感情很好,能忍五年已經很出乎意料了,他要的是莫善為一切,很快就要成功。”
鄭從亮:“陳隊長來的很是時候,我老了。”
陳益轉頭:“刑警和醫生是一樣的,年齡越大經驗越豐富,鄭支不必自責,我在陽城的時候……”
他本想舉個類似的例子,但話說出來才發現記憶中沒有懸案,隻要經手的,都破了。
鄭從亮笑道:“多謝陳隊長,轉崗之前讓我沒有了心事,相信下一任支隊長一定能比我做的好。”
陳益:“不,是做的更好,鄭支已經做的很好了。”
從警二十餘年,一千六百起刑事案件,無數個努力求真的日日夜夜,既有功勞,也有苦勞。
哪有這麼多刑偵專家,哪有這麼多破案高手,要是每個警察都能和鄭從亮一樣,認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履行該有的職責,即無愧頭頂的警徽,無愧身上的警服。
鄭從亮:“省廳的肯定,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和榮譽。”
陳益比他小很多,但代表的是省廳,因此陳益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當做省廳的態度。
什麼叫調研組,最終交上去的調研報告,某種程度上具備決定性意義。
“天馳公司需要徹查。”陳益提起這件事。
鄭從亮點頭:“我知道,陳隊長放心,不會有任何遺漏。”
幾個小時後,醫院手術室指示燈滅。
莫善為的母親脫離了生命危險,很幸運,兩顆子彈都沒有擊中要害,但她身體本就不好,這次無疑雪上加霜。
對她來說,這是很值的。
兒子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