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大戰後,這一季蒜苗收成低,致燕蒜價高,菜農瘋狂種植,第二季蒜子蒜孫枝繁葉茂,能蒜族長很是滿意。
莊蒜終日與野草為營,開始訴說自己的故事,本是上神心頭血恰巧滴到身上,結果傳著傳著就變成了上神和莊蒜成了事兒,這可把莊蒜喜壞了。
作為唯一一棵被上神親過的蒜,自然就在這一批新蒜當中拔尖了,名聲那可謂響當當。
莊蒜雖混跡在草堆裡,受太陽照耀的時候都趾高氣揚的,生怕彆人不知道它是一棵蒜,一棵被上神親過的蒜兒。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到了能蒜族長那裡,居然有上神看上了蒜兒?這是個蒜族揚名內外的好時機,也不唱了,迅速趕回來看看情況。
這邊能蒜長老才出發,莊蒜所在的菜地主人老徐頭窺得種蒜機遇,要做棚子了,專門看護這個蒜地,地址就在莊蒜所紮根的田埂!
一鋤頭挖上去,莊蒜近段時間好不容易長出的根係斷了一半。
老徐頭一挖一甩,莊蒜頭暈眼花。
能蒜火急火燎趕到時,莊蒜好不容易在雨後自己紮了個根。
莊蒜慢悠悠睜眼,麵前一個老人突然一聲歎息:
“老朽,還是不能將你挪走,根係乃植物的根本,短時間內連續傷害根本,若挪,命不久矣!去雜草當中生長,待老朽設個障眼法,一般人類便無法繼續施加傷害,待你恢複元氣,老朽自來接你!”
而後隨一陣風去,隻留下莊蒜在風中輕顫。
本來是喜滋滋的一件事情,多少有些失望。作為蒜之一族族長,需匡扶大業,怎可將希望放到一棵將死之蒜上?趁這一季的大蒜收割之前,宣揚蒜之聖歌才是要緊事。
能蒜族長今年恰好320歲,各地跑一跑,過段時間把這顆蒜給忘了。
莊蒜在幾場大雨之後徹底吸收了上神的心頭血,六感全開,就算在睡覺,周邊的一切動靜都是知曉,哪裡出一棵苗兒,哪裡來了一隻蟲……
隨著這一季大蒜被送到餐桌,前程往事儘忘,又開始下一季的輪回。這,就是一顆蒜的命運,短暫且無比榮耀。
當新的一季大蒜發苗之時,老徐頭的棚也搭好了,很簡陋的一間單屋,裡麵放置一榻,供看蒜人居住,還細心開了一個窗戶,窗戶就開在莊蒜頭頂,莊蒜偶爾能看到屋內的景象。
作為一棵植物,大多數時候是很無聊的,莊蒜偶爾和身邊的新草,周圍的新蒜說起自己是棵被上神親過的蒜。
“你誰呀?你不就是一棵菜園子外麵的野蒜,敢和上神扯關係,我們蒜族,可沒有你這麼不自量力的蒜。”
“你要是被這個上神親過,我還給上神生過小蒜呢!”
……
這一批小蒜苗著實潑辣異常,絲毫不信莊蒜所言,漸漸地莊蒜不說了,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在窗邊做一棵野蒜。
也不知過了幾多寒暑,能蒜族長去世了,臨終遺言就是光複蒜族,立誌飛升,不蒜長老繼承遺願,來接莊蒜這事兒完全沒了蹤跡,莊蒜徹底成了被蒜族遺忘的野蒜。
老徐頭去世了,老徐頭兒子小徐頭接管蒜地,爾後,這一片蒜地順利助他發家,這時候莊蒜發現,這個小棚子裡,住的再也不是老徐頭,小徐頭了,而是小徐財主雇傭的貧民。
由一開始的種蒜季雇傭,到常年雇傭,從年老的到年輕的。
不知何時棚子裡住了個青衣小夥子,此後數十載都是這小夥與莊蒜朝夕相處。
故事的開頭應該從,某日棚內一片喧嘩,安靜之後,有人咳嗽推窗,莊蒜被人吐了一口口水。就在臉上,莊蒜不能動,這黏糊的口水就一直掛著,莊蒜幾十年心態平和,頭一遭生氣,抬頭一望,是個十來歲的小夥子!
更氣了!就連老徐頭在世的時候,都沒朝自己吐口水!簡直奇恥大辱!
這賬還沒算好,小夥子第二日就開始除窗外的草,一個個朝夕相處的小夥伴倒下前都在尖叫,莊蒜瑟瑟發抖。依仗能蒜族長的障眼法,莊蒜躲過一劫,成了唯一屹立窗外的植物。
自此,莊蒜再不高看這小夥子一眼。
這青衣小夥,每日看蒜地,間或咳嗽,似乎得了什麼大病,這不關莊蒜什麼事兒,自己還要潛心修行,為仙君報仇!
屋內又是一陣咳嗽,開窗,莊蒜又被人吐了一口口水,蒜不能忍!關閉六感,再也不聽關於青衣小夥的任何動靜。
可這有時候,不是關閉六感就能行的,青衣小夥愛看書,每逢天晴,晚間必推開窗戶,借月光看書,偶爾咳嗽了,向莊蒜吐口水,每當莊蒜氣呼呼開啟六感,總能看到青衣小夥的大臉,眼下青黑一片。
算了,不和死人計較!
莊蒜每日詛咒魔王和青衣小夥,這一詛咒就是十餘載,青衣小夥由少年進入青年,期間莊蒜不知被吐了多少口水,莊蒜就不明白,為啥他口水就能每次吐到自己身上!
又是一日晴好,青衣小夥在啃饅頭,遠處來了位妙齡少女,這姑娘大約是老徐頭孫女,頂著老徐頭的臉!
經過棚區,留下了一方絲帕~
青衣小夥視而不見,繼續啃饅頭,少女跺跺腳跑了!
莊蒜……看不懂這世間男男女女,還是喜歡看大爺們澆那糞水。
一糞瓢肥水(發酵的糞加水的組合,直接澆糞植物會燒死),熱辣滾燙,小蒜們支起身子迎接這一抔養分,激動顫抖。
然,這一切與莊蒜無關,野蒜沒有這熱糞水待遇。
某夜,月華似水,莊蒜開啟六感,吸收這上好的精華,窗戶突然打開,青衣披在身上,露出一片,這等子衣衫不整,莊蒜也是見慣了,畢竟經常看到蒜地裡澆糞水的大爺光膀子,露腿,就是沒看過這般瘦弱的!
這小夥子命也是長了點,這麼多年都沒死!莊蒜在今日已詛咒一輪的基礎上,又補了一輪。
又是一口口水上頭,莊蒜想拔地而起,換彆處安家,可這是妄想。
突然這青衣小夥,臉色迷蒙,掏出一物,姿勢很怪。
一陣風起,啪!
窗戶關上了,棚裡動靜倒是良久才歇,作為一棵蒜,可沒見過這陣仗,這青衣小夥咋就突然呼吸紊亂了呢?
莊蒜在風裡,抖抖身子,企圖甩了口水,還真難甩,隻盼這小子,趕緊去世!暗地裡又加了一輪詛咒。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徐財主家種蒜發家,自然招人眼紅,夜黑風高的晚上,那賊人,頂著青草衣,緩緩在蒜地裡移動……
有人往棚點火,這簡易的木草棚,很快燃著,青衣小夥以及徐財主家其他幾個棚子都被點著了!
棚裡的人倒是無大礙,都跑出來求救,引來周邊不少看蒜的人幫忙。
莊蒜沒有腳,跑不了!火舌子舔著莊蒜的臉,莊蒜隻覺得自己要成那乾柴兄弟了,我命休矣~翻了翻白眼,就失了六感。
青衣小夥愛讀書,棚裡有不少書,他拚命向周邊的大爺們求救,最終是幾個大爺合力用水用沙土,撲向這棚……
莊蒜在一片廢墟中醒來,身上壓著幾塊殘木,上麵都是水和泥,不少人都在搬木頭,包括那青衣小夥,他朝著莊蒜走過來,像是來救莊蒜的。走出了仙君的氣場,明明他此刻臉上炭黑,莊蒜覺得自己是不是出幻象了?就是那青衣小夥子沒錯,他拾起莊蒜旁邊的殘書,甩了甩臟汙,就轉身走了。
果真是幻象了!
此後數十載再沒見過青衣小夥,莊蒜身邊再沒建棚子,倒是遠處立了幾個新的,莊蒜也沒去打聽是不是徐財主家的。那爛掉的殘木成了莊蒜的養分,莊蒜又成了田間的野蒜,與野草爭輝,與風雲同舞,再也沒人朝自己吐口水,每一日快活似神仙!
又過了數十載之後,某日,莊蒜身邊來了一群人,各個身著鎧甲,其間有一白發青衣男子,在莊蒜所在的舊棚遺址逗留一陣之後離開,直看得莊蒜莫名其妙,心驚膽戰。
爾後,莊蒜的日子不好過,這片蒜地包括周圍好大的一塊地方被圍了起來,荒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人開始挖坑,莊蒜以為要做新棚,瑟瑟發抖。
終於有一天一鏟子挖向了莊蒜的根,能蒜長老這障眼法也管不住盲挖的,莊蒜九死一生,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陰差陽錯成了人家的墳頭蒜,屹立在最高處,任何人都看不到!真是個好位置!
後來莊蒜才知道,自己腳下埋的是大燕重臣——徐柳,就那常年咳嗽的小夥子!最後彌留之際就希望埋在棚地裡,這裡有他一生最安寧的時光~
莊蒜聽了這些,感慨居多,往日口水之介嫌,也就一並煙消雲散了。
自此莊蒜也就安心修煉了,這徐公墳前十幾年倒是門庭若市,後麵人越來越少,之後幾乎沒人來了……
而菜地之外,政局變化無常,大燕國在徐柳死後,很快就覆滅了,變化的是局勢,不變的,莊村仍是蒜之產地,莊蒜時常想起過去農人嘴裡的那首兒歌:
蒜辭
予餘於
味辛辣
壯哉味美哉
為燕人愛哉
莊村蒜也燕之傲也。
現在再也沒人說,“燕之傲”了!
不過這些不關莊蒜的事!
很久很久之後,莊蒜終於等到了新族長——不蒜長老,以為長老可以帶自己走。
莊蒜的故事,不蒜長老是有耳聞的,就是可惜了,這麼弱現在,老人歎息一聲,“老朽,還是不能將你挪走,根係乃植物的根本,短時間內連續傷害根本,若挪,命不久矣!隻在此修成妖體,待老朽設個障眼法,一般人類便無法繼續施加傷害!”
而後隨一陣風去,隻留下莊蒜在風中輕顫。
自此莊蒜開啟了沒指望的蒜生,終於在一百一十載,獲得妖體,成了一棵可以自由移動的蒜苗,開啟了每日暴走模式,就愛四處逛逛。
某一日行至街上,被有蒜職位的蒜妖發現,領著莊蒜就去登記,莊蒜自此也有了蒜職身份,開始去各處宣揚聖歌。
就這樣過了一百餘年,莊蒜終於化作人類少女形態,作為一棵蒜,壽數大約也隻剩一百餘載,為仙君報仇的心思日益強烈,於是向不蒜長老辭彆,被婉拒。
恰逢這時隔壁生薑飛升一位,大蒜這裡炸開了鍋,蒜職妖們都罷工不乾了。
“這領導,乾啥吃的,引我蒜族至如此無人之地!”
“什麼狗屁領導!上位之後都沒啥創新,汝見過哪裡領導天天教人唱歌的麼?我們領導就是,老歌新唱,舊曲新翻。”
……
這一陣紮心紮肺的指責,不蒜長老羞愧到極點,決心走歪路子——賄賂天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