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族的“麥帕雅晚瑪”日,人們把這一天視為最美好,最吉祥的日子。瀾滄江畔,鼓鑼之聲響徹雲霄,祝福的水花到處飛濺。人們圍成圓圈,在铓鑼和象腳鼓的伴奏下,不分民族,不分年齡,不分職業,一邊翩翩起舞,一邊呼喊著“水!水!水!”,那場麵真是非常的壯觀。有的男子邊跳邊飲酒,如醉如癡,通宵達旦。
其中的“丟包”最富浪漫色彩,是傣族未婚青年的專場遊戲。傣族姑娘用花布精心製作,包的四角綴有五彩花穗,內裝棉籽。它是象征愛情的信物。在綠草如茵的草坪上,男女各站一排。先由傣族姑娘將包擲給小夥子,小夥子再擲給姑娘,借此傳遞感情。花包飛來飛去,感情的交流也越來越熾熱。接著雙方悄悄地退出丟包現場,找一處幽靜的地方,攜手相依,憑肩私語去了。
夜晚的篝火熊熊燃燒,一盞盞孔明燈冉冉升起,布滿了墨藍的天空,仿佛無數燦爛的花朵在開放,煞是好看。
四位姑娘坐在綠茵茵的青草地上,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之中。然而在她們的心坎裡,又都隱隱地裝著莫可名狀的心事兒。胡宛兒見三個妹妹都在默默無語地望著夜空的孔明燈,便率先打破了無言的沉寂。
“都在想心事兒是吧?”
“嗯?嗯!”胡可兒說道,“大姐,你就沒有心事兒嗎?”
胡宛兒說:“有哇!我怎麼會沒有心事呢?”
柳星兒一抓住了胡宛兒的胳膊,說:“大姐,快說說,你有什麼心事兒?”
胡宛兒說:“我想跟娜罕姆香一塊去猛養鎮看看,不知你們有沒有興趣?”
胡可兒說:“猛養鎮是普洱荼的重要基地,你是不是想進一步了解普洱茶的生產過程,弄懂普洱茶的功效和作用,以及如何識彆普洱荼的真假。直說了吧!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在什刹海開一家荼苑?”
胡宛兒問:“這樣不好嗎?”
柳媚兒說:“開一家荼苑,沒什麼不好的。可是,‘清華’你還考不考啦?”
胡宛兒笑了,說道:“孟老夫子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柳星兒叫了起來:“大姐,你真的不想考‘清華’啦?”
胡宛兒說:“哪一個是魚,哪一個是熊掌,我還沒有鬨清楚呢!”
胡可兒問:“你帶著我們來西雙版納,是不是早就埋下了這個心思?”
胡宛兒說:“梵石老爺爺講得很明白,潑水節實際就是浴佛節。人們采來鮮花綠葉到佛寺供奉,擔來清水為佛像洗塵,是祈求神靈保佑人們在新的一年裡,消災免禍,身體健康。我們來這裡放飛自我,洗滌心靈上的汙垢,有什麼不好嗎?”
柳媚兒說:“可洗來洗去,你把考大學的念頭也洗掉了。你勾著我們也去猛養鎮,莫不是也打算連我們也洗丟了考大專院校的誌向,跟著你一塊去辦茶苑?”
胡宛兒說:“這你可就冤枉我了。人各有誌,不能強求。猛養鎮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想法,就耽誤你們去做考藝術院校的準備。”
胡可兒說:“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在景洪分手,我們回北京,你去猛養鎮?”
胡宛兒說:“就算是這個意思吧,可以嗎?”
“不行!”柳星兒嚷了起來,“咱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必須來一塊來,走一起走,丟下誰我都急!”
胡宛兒見柳星兒急得快要哭了,便開玩笑地說:“彆喊,更彆哭!那四位爺正滿天下地找咱們呢!你這一叫喚,就不怕把狼引來?”
一句玩笑話,卻又勾起了幾位姊妹的心事兒。胡可兒惦記著林雲楓,柳媚兒思念著盧迪,柳星兒牽掛著鄒希奇,唯獨胡宛兒恨死了臧天昊。
“其實,把他們引來,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柳媚兒說道,“乍一看見他們幾個人,確實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慌慌地跟著大姐逃離了潑水廣場。這會兒細細一琢磨,真的太可笑了。他們又不是洪水猛獸,有什麼可怕的?”
胡可兒說:“我也覺得咱們太可笑了。讓幾隻青蛙嚇的,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一通。當初就該揪住他們問一問,乾嗎攆著我們來西雙版納?”
柳星兒隨聲附和著說:“就是!應該好好問一問他們,吃飽了撐的,攆屁股跟來逗咳嗽呀?”
“都後悔啦?”胡宛兒說道,“聽話聽聲,鑼鼓聽音。這是埋怨我不該帶著你們跑呀!”
胡可兒說:“我可沒說是你的錯兒!冷不丁發生的事情,誰的腦袋瓜能轉得那麼快呀?”
胡宛兒說:“咱們也甭捉迷藏了,索性就把心裡的話,都吐露出來吧!敞敞亮亮地說一句膀大力的……”
柳星兒笑了,插嘴說:“怎麼天津話都給擠對出來啦?”
柳媚兒說“你呀,甭以為‘膀大力的’是天津拉膠皮、蹬三輪的粗俚語。想當年,這可是天津洋行白領常說的舶來詞兒。”
“老三講得沒錯兒,這確實是個舶來詞。”胡宛兒也禁不住笑了,說,“我的意思是說,誰都甭瞞著掖著。老老實實地交待,是不是見了心裡藏著的那個人兒,小心眼裡有點癢癢兒,恨我帶著你們跑了?”
胡可兒說:“看你說些什麼呀,大姐!我跟林雲楓八杆子打不著,怎麼就心裡藏著個人了?”
胡宛兒說:“你真是賊不打自招!我沒有點明,你怎麼知道我說得是林雲楓?”
這一問,真的把胡可兒給悶住了。她兩眼瞪著胡宛兒,翕動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柳媚兒和柳星兒在一旁捂著嘴,吃吃地笑著。
“我也不怕老二惱!”胡宛兒說道,“有個秘密我一直瞞著,事到如今,也該揭開蓋子啦!”
胡可兒瞅著胡宛兒,懵懂地問:“關於我的?”
“是,關於你的。”胡宛兒說道,“那一天晚上,我剛走出休息室,便見小蜜蜂神神兮兮地跑過來,把一張紙條塞進我的手裡,又衝我指了指林雲楓,便一溜風地走了。我打開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元代散曲家徐再思的《折桂令》,‘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胡可兒一把捂住了胡宛兒的嘴,說:“彆念啦!這是林雲楓寫給誰的?”
柳星兒說:“寫給你的唄!”
胡可兒問:“你怎麼知道是寫給我的?”
柳星兒說:“你住院那會兒,林雲楓就老跟我打聽你的事兒。咱們去了酒吧,他又成了‘月光美人’的常客。再明顯不過了,他是為你來的呀!”
柳媚兒說:“想不到小四兒人小鬼大,挺會揣摩事兒的!”
胡宛兒拉著胡可兒的手,說:“我尋思著,小蜜蜂跟咱們不是太熟,一時分不清咱們誰是誰,所以錯把我當了你。我本該把這張紙交給你,可一想老爸有約法三章,不準酒吧結交朋友,尤其是異性朋友。況且,咱們才剛剛邁出中學大門,乳臭未乾,怎麼能談情說愛呢?我嘛,可能是有些太古板了,像個封建老古董,壞了你們的好事。老二,我在這裡向你賠禮道歉啦!”
胡可兒被胡宛兒說得耳朵根直發燙,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憂。看起來,大姐胡宛兒並不知道是自己先給那個冤家寫了紙條。本來一直在偷偷惱著林雲楓,這會兒才明白冤枉了人家。這是一喜;林雲楓追到雲南來,充分說明是對自己的不舍。一旦與他相遇,該如何麵對他呢?這又是一憂。
“你們都聽明白我的話了嗎?”胡宛兒說道,“那四隻青蛙從北京蹦到西雙版納,誰為了誰,你們自已心裡都清楚。當初老爸的約法三章,說得是不準在酒吧交男朋友。如今我們已經離開了‘月光美人’,眼下又身處彩雲之南,約法三章也就沒有效力啦!”
柳星兒問:“大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柳媚兒說:“這你還聽不出來?就是說,你可以跟順子玩‘丟包’遊戲啦!”
“討厭不討厭!”柳星兒嚷道,“說起話來,簡直沒個姐姐樣兒!”
胡可兒忽然神秘地說道:“都彆講話,你們聽!”
四位姑娘都不說話了,一個個側耳聆聽。一支憂鬱的薩克斯樂曲,在柔情蜜意的夜空裡,時隱時現。
胡可兒問:“聽出那是什麼曲子了嗎?”
柳媚兒說:“《我心依舊》!”
胡可兒又問:“誰吹的?”
柳星兒搶著回答:“蘆笛!”
胡宛兒說:“是他!那特殊的顫音,再熟悉不過了。恐怕在蘆笛的身邊,還蹲著林雲楓、鄒希奇和臧天昊吧!”
柳媚兒說:“那是一定的!”
胡宛兒說:“看起來,他們已經摸清咱們住在哪家賓館了,堵著門告訴我們,他們是‘我心依舊’。其實我也看得出來,你們未必不是‘情誼綿綿’。要是實在憋不住,就去說上幾句話吧!”
柳星兒問:“你呢?”
胡宛兒說:“我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哪來的閒情逸致跟混世魔頭逗咳嗽!”
胡可兒說:“你不去,我們也不去!”
柳媚兒說:“這會兒不去,明天肯定找上門來。
胡宛兒說:“讓他們再著一晚上急,也不是什麼壞事兒。那就這樣吧,明天你們跟那幾個冤家接上頭,一塊回北京吧!”
胡可兒說:“你甭打那個主意!決沒有我們走了,把你留下的道理。小星星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來一塊來,走一起走,沒什麼可商量的!”
這時候,薩克斯又變幻了曲調。一首旋律優美而古老的英格蘭樂曲《斯卡布羅集市》,悠悠揚揚地隨著晚風飄來。曲調淒美婉轉,韻律悠遠綿長。那夢幻般的旋律,充滿了深情懷念的蒼涼之情,讓人禁不住哀婉動容。傾聽著神來之曲,令人不由得生出無限的幽思和遐想。仿佛捕捉到了一位男子孤獨的靈魂,正在期待著心上人的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