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1 / 1)

“站著嘀咕什麼呢。”

周以臣回頭,麵無表情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政委。”

“不是讓你好好養傷,怎麼還亂跑,嫌腳好得太快是不是,出來也不報告一聲。”高政委低頭打量那隻石膏腳。

“報告!我給家裡報平安,沒和其他人聯係,有監聽員作證。”

高政委被刺了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說:“我又沒說什麼。”

一團拉練任務全體失聯二十多天,回來後團長重傷昏迷,副團長斷了條腿,一團近半的人掛彩。

問怎麼回事?

周副團長就擺出他一張冰山臉喊口號。

“服從上級命令!”

其他再問一概不知。

可他直接上級還在昏迷中,都過了一天一夜還沒醒。

五團這時候跳出來,直言一團擅自行動,違反規定,還拿著一份文件,上頭隻有一團團長的簽名。

按照規定,政委有部署命令的權力,隻有團長署名未經政委副署的命令無效。

一團政委再怎麼解釋,他簽過名都沒用,文件上沒有。

而單獨任命的師長因個人原因出行,至今未歸。

有人就差指著一團的鼻子說他們叛變,高政委隻能頂著壓力讓一團停訓,對外隻說臨近年關,給大家放假,隻周以臣和一團政委被隔離審查。

剛剛說周以臣突然不見,他差點被嚇個半死。

高政委對著張硬邦邦的臉,不禁吐槽。

“小周,你說實話,是不是對我這次的決定很不服氣,你剛剛對著電話都比對我笑得甜。”

“……報告!不服氣但服從安排,另外,對您我確實笑不出來。”

對著話筒想得是老婆漂亮的臉。

對著高政委……

周以臣視線掃過高政委那老樹皮似的臉,默默移開目光。

“報告!您是領導也不能強人所難。”

“……”

高政委生生氣笑了。

“還委屈你了,接下來你還隻能對著我這張老臉。”

周以臣皺眉,又舉起手。

“報告!我申請再打一個電話。”

“你不剛給家裡打過,還給誰打?”高政委覺得通訊室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想把人拉回辦公室慢慢說。

“報告!我老婆被人欺負,我要報仇。”

“……喊什麼喊,生怕彆人聽不見,再給你安個濫用職權的罪名。”

“報告!我問心無愧。”周以臣眼底劃過一抹不屑,被高政委看個正著,抬手指著他問,你那是什麼表情!”

“報告……”

“彆報告了!”高政委氣得吹鼻子瞪眼。

周以臣輕哦一聲,說:“就不屑,我一個深山老林裡的小副團長哪有本事去大上海使喚人,不夠格。”

“……”

“所以政委我可以去打電話了嗎?我怕打晚了我老婆再受欺負,心裡委屈。”

你他娘跟他囂張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委不委屈。

高政委滿肚子悶氣,沒等發作就被周以臣一句話給戳中要害。

周以臣說:“您放心,虱子多了不怕咬,實在不行我趕一月的審核轉業,絕對不給領導們抹黑。”

打量高政委的臉色,小聲念叨一句。

“回家當我的官二代,陪著老婆孩子多享福。”

“!!!”

高政委橫眉豎對,嗬斥的話到嘴邊又給硬生生吞回去,憋得胸口泛疼,手顫抖地指著電話機。

“你打你打!誰也沒不讓你打。”

周以臣原地轉身,拿起話筒撥通熟記於心的號碼。

高政委無奈,轉身要離開前,拐了一趟室內。

他板著臉麵色嚴肅地掃過在場工作人員。

“今天的事情,誰都不準傳出去。”

……

另一邊。

雲木香出了局裡,老遠就聽見轟的一聲響炸開。

順著聲音尋去,遠遠看到擠在人群裡的婆婆和兒子。

她兒子小胖手抱著有他胳膊粗的甘蔗,一邊啃一邊盯著小黑爐子裡爆出來的米花。

典型吃著鍋裡的看著碗裡的。

“媽媽。”雲木香上前,“哪兒買的甘蔗呀,洗了嗎?”

“有人拉著板車路過,就換了點。”周母避重就輕。

現在不敢說買賣。

雲木香一聽就知道肯定沒洗,瞅了眼正咂吧的兒子。

“米過秤了。”

一聲吆喝,早早備好大米或者玉米的人擁簇著上前。

雲木香著急出門,這會雙手空空。

她和兒子商量,“淼淼,我們沒帶大米,下次再換好不好。”

“好~”

淼淼低頭啃一口甘蔗,乖乖地走出人群。

“?”

兒子突然聽話,雲木香心裡頭還挺不安。

直到撞見廖嬸。

廖嬸挎著菜籃子,裡頭裝著幾根小蔥和半籃子矮腳青,笑著和周母打招呼。

“今天真稀奇,你們三個一起出門,淼淼吃什麼好吃的呢,好吃嗎?給廖奶奶嘗一口。”

“我嘗過可甜可甜啦。”淼淼絕口不提到其他。

“這小孩,太護食可不好。”

“我這還有,你想吃跟我要,逗小孩他懂什麼,不知道的以為你跟孩子搶食吃。”周母手裡拎著細網兜,卻沒打開的意思。

廖嬸麵色訕訕道,“就不愛跟你說話,玩笑話你也愛當真。”

“看樣天天偷你錢這事有結果了,你有心情開玩笑那肯定是個好消息,快跟我說說。”

“什麼!”

廖嬸被當頭一棒,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母擠開兒媳婦,把甘蔗遞給她,“我跟你廖嬸說說話,你帶淼淼先回去吧。”

“好。”

雲木香忍著笑,以前沒發現婆婆也夠促狹的。

看廖嬸這菜籃子就知道還沒回家,肯定什麼都不知道,她這麼一說,廖嬸還不急死。

想想廖嬸發火時不著四六的脾氣,乖乖地聽婆婆話,帶著兒子先走。

沒等走多遠,就聽見後麵傳來的尖叫。

隨後身邊刮過一陣風,她眼睜睜看著四五十歲的廖嬸拿出年輕那股勁兒往家奔,鞋底都磨出火星子來。

雲木香回頭看了眼婆婆,悄悄豎起大拇指。

周母淡定地理了理頭發,追上來。

“走,去趟供銷社,我可和你廖嬸說我們出來買鎖的。”

雲木香睜圓一雙眼睛。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婆婆。

錢包裡帶的工業卷不多,隻買了一把大鎖,打算把正屋門的舊鎖給換掉。

回到大院,就瞧見廖嬸林這個掃把滿院子追著龍主任揍,根本不聽解釋。

午飯前人比上午多些,事情進一步發酵。

龍主任父子倆再一次出名。

雲木香心情好,聽著隔壁天天的哭聲,她午飯都多吃了兩口。

她說:“這次之後,天天肯定再不敢找我們淼淼麻煩。”

以為喊他的淼淼把頭從碗裡抬起來,歪頭看過來,乖巧的小圓臉怎麼看怎麼討喜。

“沒說你,趕緊吃。”

雲木香拿起公筷,給兒子夾了筷子木須蛋。

木耳還是上上個月,周以臣寄來的乾貨,一點點能泡發一大碗。

周母卻搖搖頭,“等著瞧,就龍主任那張嘴,你廖嬸遲早咽下這口氣,當沒事發生。”

“這不是正常的嗎。”

雲木香雖然不甘心,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年頭不是殺人放火的大事,基本去保衛科爭個理就到頭了。

周母瞥一眼,“哪兒正常了?殺人和殺人未遂,一樣都是犯罪。”

同理可證。

“我想沒用……”雲木香突然睜大眼睛,激動地抬起頭,“媽媽!”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事沒完。”

……

半下午,雲木香好像知道了婆婆要乾什麼。

廖嬸家迎來了街道辦主任,帶著一群人,為五好家庭做最後的審查。

她婆婆身為街道辦主任前領導,有意幫廖嬸說著好話。

在廖嬸期待值拉滿時,紅星跑了出來,抓著婆婆問怎麼求淼淼原諒,還好死不死地向廖嬸解釋。

“偷東西的是天天,不是淼淼,廖奶奶你千萬彆搞錯了。”

“偷東西?咱們大院有小偷?”街道辦主任狐疑地看向廖嬸。

廖嬸緊張死了。

五好家庭評選標準第一條:愛國守法。

婆婆好心解釋一番後,說:“廖嬸也是為鄰裡團結。”

五好家庭評選標準第五條:夫妻和睦,鄰裡團結好。

雲母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出來,扮演那個黑臉不斷尋?嘶。

街道辦主任沒說什麼,跟來的審查乾事裡卻有人較真。

“放縱犯罪分子,等同犯罪!”

“天天還小,不懂事。”廖嬸乾巴巴道。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越是小越要嚴格教育,規定裡可沒偷盜未遂這一條,偷東西就是偷東西,兩百多的金額足夠立案,怎麼能放任!”

街道辦主任點點頭,“這事確實要認真對待,廖同誌,你身為街道五好家庭的預選人員可要以身作則,今年我們街道能不能評選先進,就看你了!”

廖嬸是又激動又慌張。

等送走人,拉著周母不放手。

“剛剛主任那話是什麼意思呀?”

周母笑笑,“我是淼淼奶奶,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你要不放心,去街道找底下的小乾事打聽打聽。”

廖嬸抓耳撓腮地去了。

雲木香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婆婆以前不愧是做婦女工作的,這小心思一拿捏一個準。

雲木香原本下午預留做功課的時間也被挪用,直接搬來小板凳,把常年總喜歡待在房間裡的哥哥給拉出門,並肩坐在一塊兒。

正好撞見淼淼捧著個大海碗,裡頭裝的全是大米。

雲木香眯起眼睛,“過來,大米是糧食,吃的,不能玩。”

“恩恩恩,要吃的!”淼淼小碎步橫挪,死活不靠近雲木香,“媽媽,上午爆米花的爺爺就在大門口,你說巧不巧。”

“……”

這就是你上午毫不猶豫離開的真實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