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陰涼從腳底往上纏繞至後背,男人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冷汗已浸透衣服。
一秒,兩秒,三秒......
什麼事也沒發生。想象中的各種鬼怪猙獰血腥的畫麵沒有出現,男人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身後。
霓虹閃爍,一束暖光射過,接著過去一輛轎車。
再回頭看前方,他處於巷口,前方路燈發出‘滋滋’聲音忽暗忽明,數不清的飛蛾圍繞著路燈碰撞、盤旋。街道對麵是一家夜食店,燈光透過障子傾灑向外麵,門邊放著的A型廣告牌上寫著‘一蘭豚骨拉麵^-^’,這一行大字右側下方寫著一排小字:‘今日推薦蔬菜天婦羅醬油拉麵’。
恍惚間男人好似聞到了屬於拉麵熱乎乎的鮮鹹濃膩的香味。
那是人間的味道。
他安全了?
——真的安全了!
劫後餘生帶來的幸福感是如此美好,不過男人沒有忘記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立即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
【“你喜歡費奧多爾的話,那你認同他的觀念和做法嗎?”】
【“唔,道義上譴責,過程上默認吧。不過如果要當眾說出來,那我的答案是不認同。”】
【“誒,居然是這麼想的嗎,我還以為你會支持呢。說起來你這種想法,算牆頭草吧!”】
【“話不能這麼說,明明是聰明人的想法。”】
......
coser在一陣昏沉中不停向下墜落,他能感覺到明顯的失重感,意識也是清醒的,但就是醒不過來。
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重量壓迫得他難以呼吸,五臟六腑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骨頭也很痛,像是被人用錘頭一點點敲碎。眼睛又脹又辣,一突一突地往外鼓,有種會從眼眶裡掉出來的既視感。
整體感受可以概括為:哪哪都難受,無一處不疼。
疼痛猖狂的蠶食coser的理智,但coser始終保持冷靜,即便他疼得臉色慘白,嘴唇發烏,大腦也始終保持清醒。
現在這個情況......似乎是因為他使用能力過度造成反噬後引發的懲罰機製。
原著裡的費奧多爾能力不詳,作者有意為其塑造神秘感,每一筆描寫費奧多爾都是結果,沒有過程。除非是與主角團對上,進入主線,這就必須交代原因了,然作者向來也是從結果上開始反推,喜歡開局就把費奧多爾架上高台,拚命暗示費奧多爾的狡詐和危險。
能力上,作者沒有過多去描繪,觀眾們隻知道費奧多爾的異能力叫[罪與罰],在他發動能力時被觸摸頭部的生命將被瞬間殺死,即觸之即死。此外,在劇場版DEAD APPLE中由澀澤龍彥的異能力引發的災難裡,所有異能力者的異能力都被喚醒,對自己的主人下殺手。與之相反的是費奧多爾的異能力,它不僅沒有對費奧多爾下手,反而和費奧多爾相處良好。
後一個不是那麼重要,前一個尤為緊要。
coser敢賭也是因為他清楚自己從正主身上繼承到的異能力擁有概念上的殺傷性,換句話說,不管咒靈是什麼等級,是強大還是弱小,隻要他發動能力,對方又被他碰到,那就是秒殺。
從成敗上來看他賭對了,但從結果上而言,即便有概念上的‘後台’,越級殺敵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現在coser知道了,越級打怪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如果敵人過分強大,譬如絹索(披著夏油傑殼子)、宿儺那種級彆,那他恐怕就是和人極限一換一了,卻也不一定能把敵人換死。
......看來以後不能這麼用異能,得收著點。
墜落,繼續向下墜落。
他的靈魂落入深淵,coser合上眼,將自己的理智和痛苦割裂成兩半,於黑暗中找到亙久的靜謐。
......
小鳥站在枝頭嘰嘰喳喳的鳴叫,陽光穿過茂盛的樹葉縫隙投下一地斑駁。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除了風聲、鳥鳴外沒有第二個聲音,某種意義上非常安靜,適合病人修養。
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少年額上的劉海往兩邊分開,露出光滑飽滿的額頭。他閉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帶著上翹的弧度,在眼底投下一層扇形陰影。蒼白的皮膚如一捧雪清冷,陽光照拂在他身上,宛如為其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增添一分朦朧的神聖感,宛如即將羽化的神祇。
房裡隻有一張病床,病床正對的牆前放著一台電視機。電視機旁有個木櫃,櫃子上放著一個收音機。
床頭旁也有櫃子,櫃麵放著一個花瓶,花瓶中插.著一簇潔白的康乃馨。
少年的眼皮忽然顫動了幾下,接著一雙宛如葡萄酒般醇厚深沉的眼眸睜開。
右手手背隱隱發酸發脹。
coser轉頭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壓在床被上的右手手背插著留置針,順著透明軟管向上看,輸液架上掛著一個玻璃瓶,瓶中的液體是透明的,此刻還剩下四分之一。
這是......醫院?
coser不意外自己進了醫院,他沒有癡呆,也沒有失憶,還記得自己遭到反噬後吐血昏迷。至於送他來醫院的好心人,他知道是誰。
——雖然也有對方反悔跑路、被其他路人看見後報警送來的可能。
但看病房的風格,很明顯是私人醫院,收費不菲。
路人不可能給他這種待遇,隻能是未來飯票了。
coser收回目光偏回頭看了會白色的天花板,然後起身,伸手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
淺草寺。
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僧人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右手上纏繞著一串佛珠。
年輕僧人閉著眼睛,淺淡的唇瓣一張一合念叨著什麼,仔細聽,似乎是佛經。
“源內師弟,源內師弟!”
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僧人跑進殿內。
“彆念啦!你家裡人來電話了。”
年輕僧人並未停下,繼續念經。直到念完這一段,才睜眼,露出一雙如死水般暗淡的琉璃眸。
“我知道了。”
年輕僧人說著從蒲團上站來,腳步穩健,一點也看不出跪了一上午。要知道一般人彆說跪坐一個上午,蹲十分鐘腿就麻得站不起來。
“師弟,要是你要走的話,記得回來帶根糖葫蘆或者糕點什麼的孝敬我。”小僧人仗著自己輩分大,理直氣壯的要求道。
源內抬腳跨過門檻,語氣平淡的道:“昨天才有一位女施主給了你一袋糖果。”
言下之意,你這就吃完了?
小僧人大驚,“什麼?!你怎麼知道唔!”話剛說出口小僧人就暗道糟了,趕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源內沒有替其解惑,如一陣清風般往寮房走去。
寺廟不禁止僧人吃肉結婚,也不禁止僧人玩手機。但源內如苦行僧似的嚴格要求自己,所以如果有人找他,隻能撥打寺內的電話。
“喏,是你父親。”今日負責執勤的僧人說著把電話遞給源內。
源內道了謝後接過電話。
“父親。”
“接人......?”
“我沒有空,不......”
“您生病了?嚴重嗎?不,等一下,您這回應該沒有騙我罷?”
“嗯......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源內對執勤僧人支會了一聲,回自己的那間房把僧服換下。幸好他雖然已出家,但礙於父親的最後一道底線沒有把頭發剃掉,所以換上常服後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出家人,可以降低路上的回頭率——
任誰發現一個光頭帥哥,都會忍不住多看上兩眼。
源內通過乘坐公交車的出行方式來到醫院附近的車站下車,然後靠一雙腿走向醫院。
真是好一個低調的富二代。
父親隻告訴源內讓他接的一個人很重要,要不是自己這會馬上要做手術了,也不會讓兒子去幫他接人。
源內原以為那位所謂的對父親很重要的人應是個和父親差不多年紀的商業合作夥伴(他爸是個冷血自私隻看中利益的人,親戚早就斷絕了往來),然而當源內對護士報出要找的病人的名字和房間號、被護士帶到醫院後麵的花園看見坐在長椅上低頭看書的少年後,源內睜大了眼睛,心如擂鼓,快得仿佛要衝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