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信使 “小侯爺說長公子有朝一日若……(1 / 1)

麒麟山莊有一同輝台,呈日月合抱之勢,一處朝陽,一處新月,取其日月輪轉生生不息之意,夜家弟子便是在此處舉行冠禮。

陸雲修和雲斷由夜笙親自帶著入席,他環顧一圈,隻見山莊弟子各個錦衣肅容,不苟言笑,足見他們對冠禮的重視。

莊冕被山莊弟子引到此處時,夜昭等人已經先一步到了,莊冕以信使身份受了夜昭等人一禮,而後奉上皇家印信。

他鄭重道:“陛下有言‘雖山長水遠,然盟約百年,此印信為證,皇室與諸君猶如日月,清輝同在。今君子佼佼,朕與天下共賀之。’”

夜昭接過火璃印,將蓮紋玉匣托至頭頂,俯身謝道:“吾等誠惶誠恐,豈敢比肩陛下,惟願以螢火之光以報陛下深恩。”

“王爺言重了。”

莊冕伸手將人扶起,而後行晚輩禮:“吾乃左中郎將莊冕,家父是殿前大司馬莊遇,此番是奉陛下之命護送平瀾侯交托火璃印。隻是小侯爺剛至城門便接到家中急信,事關長公主殿下,小侯爺不得不即刻返回炎京,還望王爺見諒。”

夜昭聽聞過當今長公主殿下有一獨子,小小年紀便承了侯爵,自幼在宮中和眾皇子的待遇一般無二。而長公主自喪夫之後便精神有些不濟,既是急信,恐怕當真是出了事。因此夜昭隻是關切道:“侯爺至孝,返回炎京乃是理所應當,長公主福澤深厚,定然無虞。”

莊冕點了點頭,目光在夜昭身後看了一圈,道:“走前小侯爺曾托我給長公子帶句話。”

夜白聞言一愣,他自認與這位平瀾侯素昧平生,並不知對方為何要給他帶話。但他還是上前道:“在下便是,不知平瀾侯有何指教?”

莊冕神色複雜,躊躇片刻還是說道:“小侯爺說長公子有朝一日若往炎京城,務必找他一敘。”

說完夜白和莊冕都有些懵,平瀾侯與他分明不曾見過,又有何好敘?

“在下記著了。”雖不明緣由但夜白還是點頭應下。

莊冕見他並未追問到底這才清咳一聲,將尷尬掩飾過去。

夜昭引著莊冕落座,見眾人到齊,這才開始舉行加冠禮。

台上唱罷祝詞,夜白及三名夜家弟子正襟危坐,身後有司托著三頂山海冠,由夜昭親自為他們戴上。

山海冠是夜家的象征,發冠兩側金色鳳尾如從天而落,中間雕刻雙龍戲珠,金光奪目處嵌以赤紅寶石,兩相輝映意喻龍章鳳姿。底部雕刻麒麟,金簪之上鑲以鮫珠,側垂紅纓,莊嚴凜然,貴氣天成。

束冠之後授靈石手環。

東洲大陸版圖雖大,但靈石卻十分罕有,靈石集天地之靈氣,貯藏的靈蘊能溫養一切有靈之物,一隻手環可謂千金難求。

而夜家的靈石手環則是有市無價,因為夜家在普通靈石的基礎上淬以上古神獸的靈力和精血,使其可以溫養靈獸不說,淬煉後的靈蘊更有助於靈獸精進修為,如此一舉兩得正是很多萬靈係禦靈師夢寐以求的寶貝。

普通的靈石手環晶瑩剔透能看到靈蘊湧動,夜家的靈石手環則呈紫金之色,難窺靈蘊,又稱紫金手環。

麒麟山莊弟子戴山海冠,配紫金手環,以示成年。

禮畢,四人拜謝夜昭。夜昭請了莊冕將火璃印授予四人,隨後語重心長道:“修行不易,萬望爾等戒驕戒躁,永歸正道。”

宴席自正午持續到晚上,莊冕借口憂心炎京城中事務,申時剛過便告辭而去。

夜昭送彆莊冕,轉頭命費左尋了柳元虎,柳元虎因心中惴惴而多飲了幾杯,此刻踉蹌而來,見著夜昭便喊:“賢兄!”

夜昭睨他一眼:“柳堂主醉了。”

柳元虎再是酒壯慫人膽此刻也不禁醒神,他朝夜昭一揖到底:“在下酒後失儀,令王爺見笑了。”

“找你來是想告訴你,前些時日本王精神不濟,在外難免說了些胡話,柳堂主可莫要當真。”

夜昭如此直白,顯然是要毀約,柳元虎自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但到底有些不甘心,因此借著酒意裝醉,遲遲不接話。

夜昭看著他的眼神便沉了幾分:“本王方才無意間聽人議論我兒,說今日便是令嬡故意想要我兒出醜,壞了他的名聲,百獸堂好踩著麒麟山莊取而代之?”

“絕無此事!”柳元虎聞言頓時酒意散了大半,再不敢裝醉,他慌慌張張道,“王爺切不可聽任流言,這分明是汙蔑!我百獸堂可與人當堂對質!”

夜昭冷冷道:“是否汙蔑本王自會查清,今日事忙且先放過你。隻是本王實在是好奇,令嬡如何會對我麒麟山莊的事情知曉得如此清楚?”

“泠兒她什麼都不知道!”柳元虎冷汗直下,辯解道,“今日之事純屬巧合,並非泠兒謀劃啊……”

夜昭身上氣息一冷,柳元虎隻覺得仿佛有火焰在架著他烤。

“吽——”

回過神來才發現火焰是真實的,麵前麒麟獸鼻孔噴薄出的熱氣近在咫尺,神獸幽綠的眼珠透露著凶光。

仿佛隻要發現他撒謊下一刻便要將他撕成碎片。

而夜昭一眼都沒看他。

不過是一滴冷汗滴落在地的短暫沉默,柳元虎卻仿佛熬過了無儘的黑夜,他咬著牙,甚至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夜昭眯了眯眼,也不知信了沒有,片刻過後才將火麒麟召了回去。

“柳堂主既然不勝酒力,還是莫要貪杯的好,我麒麟山莊可容不得他人撒酒瘋。”

等柳元虎徹底回過神,身邊早已沒了夜昭的影子,他緩緩長出一口氣,隻覺後背早已濕透了。

柳泠漪兄妹久不見父親回席,四下尋了一遍,此刻見到父親失魂落魄,不免有些猜測,柳泠漪蹙眉問道:“爹爹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王爺為難你了?”

柳元虎聽見是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轉身一巴掌扇在了柳泠漪的臉上。

“阿爹!”柳殷熊眼疾手快擋了一下到底沒擋住,氣急敗壞道,“阿爹你做什麼?妹妹即便有錯,這裡人這麼多,你讓她臉往哪擱?”

“臉?”柳元虎緩緩盯著他兄妹三人,漠然道,“我柳元虎的臉今日早已丟儘了!你們有臉,你們在這自便。”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泠漪捂著腫起來的臉,回頭看了眼同輝台的方向,終是一言不發地跟著出去。

柳殷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這都是怎麼了?”

柳殷熊一掌拍在他腦袋上。

“還不走!”

隨著幾人灰溜溜地消失在大門外,石柱後麵緩緩出來個人影,這人定定地望著門口,一言不發。

“錚兒——”

身後有人喚他,夜錚回頭,臉色冷凝。

夜清城見他如此,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直到夜錚問他:“父親要說什麼?”

夜清城眼底染上愁色,道:“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屈居夜白之下,可夜白始終是麒麟山莊的繼位者,有些時候你不可太過了,若是王爺察覺……”

“是父親你覺得我一直在夜白之下!”夜錚厲聲打斷他,“繼位者本該以能者居之,如今有誰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夜清城急地跺腳,氣道:“王位向來隻能由嫡係承襲,此話你怎敢亂講!”

“我有什麼不敢講!”夜錚雙手負在身後,下巴微揚,“這規矩本就該廢!”

夜清城怒道:“你這是大逆不道!”

夜錚怒極反笑,彎起的嘴角有些殘酷的意味,他緩緩逼近夜清城:“父親你做不到,不代表我也做不到,你等著看吧,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不比夜白差。”

“逆子!你怎知……”

夜清城氣血上湧,一番話堵在喉嚨,說不出來。

夜錚卻凝視著他,字字誅心:“我不會像你一樣的活著,把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日日鞭笞他們,自己卻自甘墮落!”

“你說什麼?!”夜清城紅著眼睛怒斥。

夜錚臉上不再有笑意,他彆過頭冷冷道:“你當我不知?當年母親苦苦規勸於你,讓你不要與伯父暗爭高下,你屢次不聽。後來自知技不如人,便就此一蹶不振。而你為我取名為‘錚’,到底是哪個‘爭’你心裡一清二楚,這個字不過是你用來麻痹自己,掩飾你的野心,掩飾你技不如人的真相罷了!”

他一字一字:“我,絕不要像你一樣,夢寐以求的東西卻連想都不敢想。”

夜清城看著他眼裡的狂熱和譏諷,心中如卷狂濤,他想痛斥、想辯駁,但卻抖著嘴唇不知該從何辯起。

他隻能僵在那裡,仿佛一棵老樹,突然被抽去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