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決定了要好好查一查王府尹,但林樂瑜的思路就像是打結了一樣,纏繞成一團,絲毫沒有頭緒。
她以前看小說,裡麵都講述主角隱藏身份潛入貪官府內,獲取貪官信任拿到賬本,隨後呈交給皇帝成功處治貪官。
但是很顯然,她,做不到。
先不說她此行帶來的人各個都在王府尹麵前出現過好幾次,隱藏身份混入府衙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就算是混進去了,想也知道這賬本府尹自己定然好好藏著,絕對沒那麼容易拿到手。
林樂瑜沉沉地歎了口氣,“我就不能直接把他綁了嚴刑拷打嗎?”
說完還沉思良久,仿佛在認真思考此舉的可行性。
見狀立在一旁在野連忙扯了扯他家世子的袖子,世子殿下您可千萬彆亂來!
林樂瑜此行皇命在身,她若是敢輕易以權謀私,無論這王府尹是不是貪汙了,隻要林樂瑜膽敢動用私刑,她怎麼也得挨一頓罰,說不準還會牽扯到林將軍。
讀懂在野想表達的意思,林樂瑜幽怨地掃了眼在野,胸口一悶,她能不知道後果嗎?她就是實在沒法了說著玩玩。
思考半天沒有進展,林樂瑜的思緒逐漸飄遠,突得想到王府尹為了討好她,就連隻是被她說了幾句的宋溫澤尚且被抓了,那觸怒她的源頭——薛馬呢?
王府尹不會已經把他找了個枯井丟進去了吧?
想到這林樂瑜一下就清醒了,起身邁步朝客棧外走去,“在野,跟我走!”
*
疫症病患隔離棚。
雖說經過這段時間的診治,瘟疫得到了控製,林樂瑜也不怎麼來此處探望了,但還是有不少人仍在這等待病後痊愈,薛馬就是其中一員。
他那日大鬨一番,未曾想當晚就發起了高熱,經太醫診斷確診為疫症,精心照顧了許久,這幾日身體才漸漸康健。
待林樂瑜趕到棚外,不巧就見到顧青燃也在此地。
“青燃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顧青燃瞧見林樂瑜後一愣,隨即展露笑顏,“我猜世子與草民來此的目的一樣,草民與世子可真是心有靈犀呢!”
二人相視一笑,遠遠地在棚外瞧了眼薛馬,他正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看來王府尹也是怕感染瘟疫的,沒敢動得了疫症的薛馬。
見狀林樂瑜招來手下讓他著重照看一下薛馬,如若有府衙的人想帶走他,就說這人林樂瑜要自己處理,想來王府尹隻會以為林樂瑜要自己報複,定不會掃她的興。
讓在野去解決薛馬的事,林樂瑜帶著顧青燃沿著溪流在岸邊散步,顧青燃也不說話,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眼神一直盯著蔫吧了的世子殿下,隻靜靜地瞧著世子殿下悶悶不樂地踢腳下的碎石子。
其實這事林樂瑜若是不管也不是不可以,為了降低皇帝的戒心,她最好是表現得一無是處,近日來大肆賑災已然很張揚了,百姓們對她的態度有所好轉,若是再沾手官員事務,皇上應當就要容不下她和她爹了。
但眼見百姓們應得的救災銀兩嚴重不足,好好生活的人們會因為與貴人的一點衝突而被降罪,林樂瑜於心不忍。
如果她想讓百姓們安居樂業,嚴查王府尹勢在必行,他實在不上什麼好官,百姓在他手底下隻會受苦。
林樂瑜腦海中正想著有的沒的呢,忽的瞧見一位姑娘在前方浣衣,她隻覺得此人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是那日與薛馬起衝突的姑娘,麵巾摘了她差點沒認出來。
王燕餘光看見有人過來了,抬頭一看發現是林樂瑜連忙行禮,“民女參見世子殿下!”
林樂瑜揮揮手,“免禮免禮,你哥哥身體如何了?”
聞言王燕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世子居然還記得她,“勞世子殿下記掛,家兄已無大礙,如若不是世子殿下,我哥哥肯定不會這麼快好起來!”
“民女還得多謝世子殿下的恩情!”
與王燕寒暄了一會,林樂瑜有意了解百姓們心中王府尹的形象,便試探性地問了幾句,很明顯能看出來王燕對王府尹的態度不正常,不僅沒有對官老爺的敬重愛戴之意,反而而是充滿了怨恨和懼怕。
見此林樂瑜更加肯定了王府尹不是個愛戴百姓的父母官,瞬間就沒了閒聊的興致,匆匆結束話題想要回客棧繼續想她的對策,沒想到卻被王燕給攔住了。
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水靈靈的眼裡滿是遲疑,“世子殿下是想要查府尹大人嗎?”
“府尹大人”四個字的聲音被壓的很低,聲音的主人仿佛極怕被人聽見。
沒想到王燕會問她這個,林樂瑜一愣,察覺到這似乎是個突破口,配合王燕壓低的音量,動作幅度放小,向她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王燕咬咬唇,看了好幾眼林樂瑜才下定決心般開口:“民女聽說,王府尹平日裡喜好收集古董字畫,有不少人都給他送過一些名貴字畫。”
這就是在說王府尹受賄了!
說完王燕明顯也有些慌亂,看向林樂瑜的眼神裡是藏不住的驚恐,她也不知道為何要與林樂瑜說這些,一旦林樂瑜是王府尹那邊的人,她絕對小命不保!
可能是那日世子殿下安慰的話語太暖心了吧,也可能是方才的關心太出人意料,她總覺得世子應當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見小姑娘害怕得緊,眼底的慌亂都要溢出來了,林樂瑜朝王燕安撫一笑,示意她彆害怕,“好了,我知道了,你繼續忙你的吧,本世子今日未曾見過你,你彆怕。”
王燕願意和她說這些,林樂瑜自然也要把她撇乾淨,她有背景可以和王府尹對著乾,人小姑娘無依無靠的可萬萬不能被牽扯進來。
告彆王燕後林樂瑜和顧青燃繼續在溪邊閒逛。
王燕的話讓林樂瑜打開了新思路,她找不到王府尹以往貪汙的證據,那她釣魚執法,向王府尹行賄收集他收受賄賂的證據不就好了!
想到這林樂瑜眼睛都亮了,扭頭看向顧青燃,眼神格外興奮。
“青燃!我知道怎麼拿到王府尹的罪證了!”
*
“你讓我去給王府尹行賄?!!”
宋溫澤整個人都要蹦起來了,眼裡充滿不可置信地盯著林樂瑜,仿佛在說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今日林樂瑜忽然把他叫過來說有要事相商,他還以為是嚴查王府尹一事有了進展,沒想到林樂瑜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去賄賂王府尹。
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我不乾!君子坦蕩蕩,我才不做此等見不得人的事!”
他宋溫澤,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端的是一派公子作風,讓他去行賄?這比讓他坐牢還難受!
林樂瑜摸了摸鼻子,難得沒欺負宋溫澤,反倒是好言相勸,“沒辦法了啊,這事隻有你能做,天時地利就差你這個人和了!”
接著把她的計劃娓娓道來。
昨日一想到釣魚執法林樂瑜就立刻去查了相關的事,發現確實如王燕所說,王府尹時常隔一段時日就會收到他人贈與的名貴字畫,而這些字畫從何而來,好巧不巧那些人就是在林樂瑜家的拍賣行拍得的。
這可行了大方便,顧青燃去拍賣行走了一趟,一查就發現這些字畫的提供者居然都是王府尹!
更有意思的是,林樂瑜一瞧這些字畫,立刻讓專家鑒定來了,這才發現所謂的珍貴字畫實則都是贗品。
要說林樂瑜是怎麼看出來的?廢話!那真品擱她家放著呢!
於是王府尹受賄的方法林樂瑜也就瞧出來了。
把贗品字畫往拍賣行寄拍,讓想要行賄的人高價拍下然後再把字畫送給王府尹,這樣下來錢落入了王府尹的口袋裡,而他所收的字畫都是贗品,哪怕查出,這些字畫的價值也不足以定他的罪。
這也就類似於現代的洗錢了。
既已摸通王府尹受賄的方法,林樂瑜也就想到該如何應對了,隻要她留存好王府尹寄拍的證據和拍賣行的賬本,再把贗品字畫換成鎮王府裡的真品,那一切證據也就充足了。
昨日她已經讓在野馬不停蹄地回京城取來真品,想來明日就能把真品送來,那就隻差個賄賂王府尹的人選了。
然後林樂瑜就把她選擇宋溫澤的理由闡述了一遍,“我身邊的人王府尹都認識,而你得罪過王府尹,正是需要討好他的時候,所以這件事隻有你乾才不會讓他起疑心。”
“這……”
見宋溫澤還有些遲疑,林樂瑜又加了一劑猛藥,“一切都是為了百姓!”
聽到這句話,宋溫澤的遲疑果然輕了不少,“那……好吧。”
“爽快!話說公子如何稱呼?”
宋溫澤沉吟片刻,“徐涼澤。”
林樂瑜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溫澤,“那行,徐公子你一會便裝作被本世子好一番折辱的模樣,去府衙找王府尹去。
就說想在開封討一口飯吃,希望王府尹能不計前嫌照顧一二。”
縱使已經答應賄賂王府尹,聽到這番話宋溫澤還是覺得十分羞愧,他無顏麵對夫子,無顏自稱君子。
眼看宋溫澤受到的打擊似乎甚重,林樂瑜想了想這人打小受到的教導,還是出聲安慰道:“為民除害,徐公子此乃壯舉,無需介懷。”
顧青燃見林樂瑜好言安慰宋溫澤,不知怎的心裡頓生幾分不滿,依稀摻雜了一絲不快,沒忍住開口道:“這世上可沒有徐公子這般扭捏的君子,優柔寡斷!”
言罷就對上了林樂瑜警告的目光,心中的不滿更加濃烈了,卻也乖乖地不再開口嘲諷宋溫澤,隻暗自生悶氣。
他幫世子殿下打理商鋪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這姓徐的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