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後,虞憐和華詹先簡單洗漱,然後進屋看陳氏。
陳氏已經醒了,隻是人還是有些不適,便躺在床上沒出來吃晚飯。
虞憐坐在婆婆床頭,給她掖掖被角,倒了杯水讓她捧著喝。
陳氏臉色蒼白,默了會兒,欲言又止地看著虞憐。
虞憐知道陳氏性格雖然軟弱但到底也是侯夫人出身,心裡還是有幾分脾氣的,今天哪怕是幫著兒媳擋了一下,那人不是衝著她來的,心裡還是會不舒服。
她接過喝完水的杯子放一旁,淡淡道:“娘放心,明兒等華寶貴媳婦回村了,就讓她登門給你道歉。”
虞憐心裡覺得像婆婆這樣不通俗物的仙女應該對雞啊肉的俗物賠償不感興趣,便沒多提,隻安慰道:“憐兒不會讓您白白被打。”
陳氏微微一笑,“倒沒什麼……”不知想到什麼,又忽然紅了眼睛。
虞憐:“……娘可還有哪裡不適?明兒我讓三樹回來一趟,我帶您去醫館讓大夫瞧瞧。”
陳氏搖搖頭,“娘沒事,不花那銀子了。那人如何?可能醫治?”
這是陳氏頭一回關心除家人以外的事務,虞憐也有意讓她逐漸融入村裡生活中,便仔仔細細跟她說了。
“華寶貴原也不是受咱家聘用,他是見了大樹媳婦和三樹的例子想投機取巧,卻不料弄巧成拙,反倒害人害己,鬨得現在這個下場。大夫說傷勢嚴重,倘若能熬過今晚便可活,熬不過就沒命。”
陳氏本就膽小,一聽這個嚇得捂住嘴巴,好一會兒才說:“那、那怎麼辦?若是死了怎麼辦?”
她再傻也知道,就算跟自家無關,但是是在自家出的事,要真鬨了人命乾係就大了。
虞憐歎了聲:“您彆擔心,死了也不乾咱家的事兒,這是我和爹會處理,您安心養身體。”
華詹站在一旁好久了,夫人也沒看他一眼,隻顧著和兒媳說話,他默默站了會兒,就離去。
堂屋裡,老太太坐在桌前,三個小孩也排排坐好了。
老太太招招手讓兒子過來,把前因後果也問了一遍,華詹照著兒媳的話言簡意賅說了一遍,過後又補充道:“娘放心,兒子在。”
老太太連連點頭,“娘知道呢,我兒雖一時落魄,一身誌氣本事卻還在,保護得了咱全家人。”
老太太為了鼓勵兒子,半句不提自己的擔憂,跟著又轉了話題,“你那傻夫人這次倒是讓娘刮目相看,本以為她這輩子就那膽小的性兒,也擔不起事,卻沒想到這次危急關頭敢衝上去替憐兒擋了一回,就為這娘也要好好獎賞她。”
“一家人重要的是互相團結,互相幫助,如此才能和和睦睦,興旺長久。”
“她也是傻人有傻福,這次對憐兒舍身相待,以憐兒的性子,來日必定將她當親娘一樣孝順。”
華詹笑了下,“兒媳是個性情中人,倒是跟華兒有些相似。”
提到長孫,老太太想了下道:“興許她便是因著華兒的緣故,才舍身救憐兒,可見也是愛屋及烏了。”
屋裡虞憐猶豫了下也在問:“娘……您為何幫我擋了?”
陳氏垂下眸子,手指緊緊捏著被角,眼圈還泛著紅,到底是沒哭。輕輕說:“娘雖沒什麼能力,但娘想替華兒照顧你……若是華兒在天有靈,知道你在娘眼皮底下受了傷,必定也會怪娘沒護好你。”
虞憐沒想到陳氏的母愛會戰勝她原本軟弱的性格,她一時怔忪,少頃握住她的手,“娘,以後我也保護你。”
陳氏抬起頭,紅著眼睛看兒媳,婆媳倆互相對視片刻,齊齊笑開。
屋外老太太在喊話,讓虞憐快點出去吃飯。
梅姨娘也敲了門,說端了飯要伺候陳氏用飯,虞憐這才跟陳氏說了聲出去。
虞憐一出去,三孩子就圍著虞憐問事兒,“那人死了沒?”
“他們說他是活該,咱家不用管他!爹也說那人自作自受。”
華詹垂眸看了雙胞胎一眼,雙胞胎連忙捂住嘴巴不敢說了。
這倆小子方才不敢在親爹麵前放肆,不敢喋喋不休地問話,這會兒學話倒是學得挺快。
虞憐坐下後,華言扯了扯嫂子的袖子,小聲問:“嫂嫂你去鎮上有給我們買好吃的了嗎?”
虞憐讓他們坐好了,好好吃飯。“去鎮上是人命關天的事兒,豈可兒戲?我和爹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就回來了,你們還想要吃的?”
華言努努嘴不說話了,他早知道了,他和華行要是不親自跟著,嫂嫂和爹不管去哪裡是絕想不到要給他們帶好吃的。
桌上的飯都是盛好了的,華詹和虞憐麵前的碗盛得滿滿當當,分外紮實,老太太和藹地笑,“今日辛苦了,多吃點兒,待這些事了了,咱家讓梅姨娘再加幾個好菜壓壓驚。”
一家人吃完飯,二大爺的大兒子華秋收跑了一趟過來,“我爹聽說這事兒心裡一直惦記,老三回去說寶貴還得等明天才知道能不能挨過去?這是傷得重了。哎,我爹說了,讓你們儘管放心,華寶貴老娘雖然難纏些,但這事兒過錯不在你們,他會給你們撐腰,不讓他老娘胡鬨的。”
華詹客客氣氣謝過華秋收,讓他幫著跟二爺說聲謝謝,華秋收一張微黑的臉微微泛著紅,“這哪兒跟哪兒?不礙事的。”
“倒是那華寶貴這孩子……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其實品行底子不壞,隻是讓他老爹老娘還有那幾個姐姐給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什麼好事都想攬自己身上,假如得不到就儘鑽研旁門左道,投機取巧,這回要是能活下來,也算是個教訓,能長進一些。”
“我聽三弟說,看診費花了五兩半?這銀子是憐丫頭給墊付的吧?如果那邊沒事,這錢哪怕華寶貴老娘想賴賬,我們也幫著你討回來。”
“但若是……出了事,就難要了。”
如果華寶貴死了,鄉親們自然是同情他們家,華寶貴又死在木頭家的宅地內,若堅持去要這筆錢,便難免落個冷情刻薄的名聲,
虞憐道:“活著是恩,死了是仇,這點我明白的,若是他死了,我本也不打算要回來。”
華秋收點點頭,“我爹要我交代的話我說完了,明兒我跟你們一起去鎮上看看?”
虞憐搖搖頭,“我交代了三樹今晚看著,明兒不管結果如何,把華寶貴帶回村裡來。”
“如此也好,憐丫頭你是個妥當的,難怪我爹一直在家誇你,我娘說耳朵都聽起繭了,讓他說點新鮮的哈哈。”
華秋收回去後,一家人洗漱過後就各回各屋睡覺。
虞憐反倒是睡不著了,摸著黑坐在窗前,嫌屋子黑沉,隨即開了窗,今兒天氣好,月光明亮,她細白的手杵著下巴,微微側著頭看天。
看著像是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也沒動過。
竹影苦著臉被蚊子咬也不敢拍,他往下偷偷看著少夫人,他這個角度自是看不到少夫人的眼神和表情,隻是少夫這樣仰頭望天一動不動的樣子讓他又悲情地腦補了好幾分。
他心裡長長歎了口氣,心想少夫人一定是因為今天的事心裡難過了,興許還在想念自己夫君。
主子那樣厲害的人,若是在的話怎會讓這種事發生?怎麼會讓自己娘子受此等粗俗不堪的鄉下賤民欺負?
他這陣子看下來,感覺上回信還是寄早了,也不知道主子收到了沒,他應該晚些時候寄,把這些事也說一說,讓主子知道少夫人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竹影手上還有一隻信鴿,隻是這是應急用的,他輕易不敢放出去,否則一旦這裡出了事在想找主子彙報可就難了,得等主子信收到了再把那隻信鴿派回來,他倒是要看看主子有沒有給他回信,都寫了什麼。
要有良心的話,應當多誇誇他,讓他好好保護少夫人才是。
竹影想起自己在信裡沒少幫少夫人說話,心裡挺得意,將來少夫人知道了一定會感謝他的!
虞憐心裡在想著事兒,想著華寶貴這件事最壞的打算,假如華寶貴真死了,她應該怎麼做才能穩住局麵,減少損失。
待細細琢磨過後,又想著明日得把兩個工頭找來,讓他們看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許外人再隨意進來,否則再出事還得賴她頭上。
腦子裡琢磨著這些事兒,還沒想完,就感覺好似有一陣視線盯著自己,她往屋外的樹上看了看,院子裡那棵樹大約也有十幾年樹齡,分外茂密,倒是看不到什麼。
下一息聽見一聲貓叫,虞憐輕輕一笑,原是小野貓。
夜色靜謐,今日又生了許多事,虞憐忽而來了些興致,給自己研磨,鋪好紙張,提筆寫著,足足寫了一炷香時間方才放下,寫好後,她吹了吹待乾後收起,放在一旁的櫃子裡。
竹影沒想到少夫人那麼敏銳差點就被發現了,上一回也是差一點就露餡兒。
待少夫人寫完收進櫃子裡,他頗有幾分抓耳撓腮,想知道少夫人寫了什麼?是寫了詩寄情主子,還是寫的那些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