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護短(1 / 1)

反派長媳 雲東曼 5936 字 2024-04-30

第二天村民們如約而來。

虞憐拿出昨日寫好的名單,一一念著,先喊到的這批是做田地開荒的,再後麵才是建宅的。

被念到的村民又喜又遺憾,喜的是不管咋樣總算選上了,這份工錢穩了,遺憾的是沒能選上建宅那種工錢更高的活兒,便有些羨慕地看著沒被念到的人,豈不知剩下的這些人心裡頭有多緊張,稍微心態差的就感覺自己選不上了,鐵定選不上了,同樣是地裡頭乾活兒的,都是一個村裡的,彆人家地裡活兒忙完了,還能找著一份工,多了一份收入,自己要是沒選上,豈不是還落後人家?

真要選不上,感覺年飯都吃不香。

虞憐念完開荒這批人便停了下來,叫他們排成隊,一一上前在勞工契書上按手印,二大爺是識字的,他先拿起來念了一遍,告訴村民們,這份契書沒問題。

二大爺德高望重又是村裡的老人,村民們自然信得過他。

隻是還真覺得疑是思。

“我們去鎮上縣上給人乾活兒都沒這般講究,也沒叫咱按什麼手印簽什麼字,這有啥用啊?”

問的人還頗有些不以為然,感覺虞憐這個京城來的大小姐有些小題大做了,要他們說,有這時間,不如扛著鋤頭直接下地裡乾活兒來得實在。

二大爺笑嗬嗬的,倒沒斥責,隻說道:“講究些好,講究些好啊,這契書上麵明明白白寫著誰聘請了誰,工錢幾何,每日乾活時間從什麼時辰到什麼時辰,一絲一毫都給你寫得明明白白,不叫你們吃一點虧,這還不好?”

“自己個兒想想去外頭給那些地主富商乾活是不是總愛拖著工時讓你沒日沒夜地乾?今日多乾兩個時辰,明日多乾三個時辰,累得要死要活到手上的還是那些銅板,豈不虧得很?”

“你們便是去給官家人乾活都沒法給你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憐丫頭這樣做,多數還是為了你們著想,她哪怕不寫,你們敢偷懶不?”

二大爺說完,那些個有乾活經驗的漢子大聲說:

“就彆提官府了,官府咋可能為咱著想?就曉得可勁兒坑咱們,去年徭役時我差點沒累死在上麵,差點就回不來,回來後還歇了大半個月沒法乾活,渾身都是傷。”

“二爺你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兒,以前在外頭乾活時,人家東家說乾到幾點咱就乾到幾點,哪敢偷懶哪敢說走就走?就怕他不給銀子,也怕丟了工,半個屁話不敢放。咱不乾了外麵多的是人排隊搶著乾呢。”

“是哩是哩,哎。“

“這樣說來,這契書還真簽得好,不愧是京城來的大家小姐,辦事就是講究,就是公道,這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虧著咱們,咱也給你好好乾活,不虧著你!”

虞憐微笑著點頭,心裡頭卻歎息連連,生在這樣的封建時代背景下,百姓窮苦艱難,尤其是鄉下百姓想掙點銀子不容易,勞工市場供遠遠大過於求,於是那些鄉紳地主富商大戶就可以坐地起價,愛怎麼剝削怎麼剝削,小老百姓的也沒法反抗,更不敢反抗,老老實實聽從安排,就怕人家不給結工錢,也怕丟了掙錢的活兒。

長久以來就形成了一種極強的剝削式用工。

她低聲歎息,片刻後,壓了壓手說:“按過手印的鄉親可以回去了,明日一早卯時初便來上工,到時還勞煩帶上工具,這個另有補貼。”

因為開荒的地不小,用的人遠遠多於建房子的,如果要采購鋤頭之類的農具數量就要匹配雇傭人數,這成本就會高上很多很多,且明顯鋪張浪費,等開荒完家裡也用不著這麼多鋤頭,哪怕虞憐有做農場的打算都沒有這個必要。

讓村民自帶農具來開荒,農具這東西堅實損耗極小,隻要給予一點損耗補貼即可,成本微乎其微,也保障了村民的利益,是為兩得。

虞憐做慣了HR,用人做事早習慣了公平公正,不叫自己吃虧也不叫工人吃虧,兩廂得利才是長久之道。

村民們淳樸,本來就覺得開荒這種活計就該自己帶鋤頭帶農具,你不帶家夥事空手來是想徒手刨土不成?卻沒想到虞憐還說另有補貼,這一下給他們驚得,臊得連連擺手說不用。

“這是該我們的事兒,咋還能要補貼?”

“這農具放家裡也是用來上工也是用,用幾天也不會壞了的,咋好意思要你給補貼?”

“就是就是,都是鄉裡鄉親的,哪要得這樣客氣?用個鋤頭而已,我們已經要了工錢,不可再要這種銀子了。”

虞憐說:“銀子不多,一件農具一天額外補貼一文錢,若有損壞的,另算。”

說罷再次感歎時下百姓的淳樸好忽悠,就這樣的性子稍微沒良心一些的地主富商就能把人剝削得骨頭都不剩。

她想起現代工作時的各項補貼,什麼住房補貼夥食補貼高溫補貼車費補貼甚至人性化的公司還有下午茶補貼等等,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了。

因著虞憐堅持,百姓們倒是不好再說了,隻是一時間還挺感動的,覺得這大家小姐做事厚道有良心,找遍天下都沒見過這樣有良心慷慨的人了,不願意虧著他們一點,用個鋤頭都要給銀子,真是良心大了天去。

“咋這樣好呢?青天大老爺都沒這樣有良心的,多為咱著想啊,我都替她心疼銅板。”

“你眼界咋這樣小呢?人家出身那什麼國公府,在京城見過的世麵多了去,這心胸就是跟咱小老板姓不同,你摳搜著那幾個銅板,人家不計較大大方方給咱們,這就是氣度,那叫啥大家氣度!”

“啊呸,那是人家的氣度乾你什麼事兒啊,一天一個銅板是不多,可你想想咱們多少人啊,多乾一天都得多出好些錢,我看我們還是得講點良心,好好乾,爭取早點給她乾完,彆浪費人家的銀子,拿著都燙手,不好意思拿!”

“是這個道理,咱們好好乾,早點把那塊地開完了,不能人家對咱好,咱還不曉得回報是吧。”

“是這樣沒錯。回去洗洗早點吃飯早點睡,明日攢足了勁兒來乾活兒!”

“再等等,我看看他們誰選上了建屋子的活兒了。”

準備回去的人頓時又停了下來圍觀,他們也想知道哪些個被選上,他們到底比自己個兒強在哪裡?

虞憐也沒拖著,跟著就宣布了第二批用工,就是建房子這批。

她先喊了兩個人上來,這兩個人一個大家夥兒都挺熟的,是村裡常年在外給人建房子的,這人名叫華大猛,生得也五大三粗,頗為結實,要是身板子跟不上,也乾不上這活兒,時下用工多數地主先看的還是你長什麼樣兒,體格如何,再計較其他。

另一人就是三樹大嫂娘家那個大哥,這人是隔壁村的,有些臉熟的倒是認出來了,喊著:“馬大糞你咋來了,你不是咱村的啊。”

這名字讓虞憐嘴角微抽,昨日人倒是說了,是勤奮的奮,倒不是大糞的糞,隻是鄉下人不識字,你跟他說馬糞他一準知道了,就這麼從小叫到大,人人都以為他叫馬大糞。

雖然不好聽,但也算常見,叫牛頭雞糞的比比皆是,馬糞不過爾爾罷了。

馬大奮撓撓頭,憨厚一笑說:“我也想試試。”

他對自己技藝是有自信的,不覺得輸給華大猛,隻是性格老實,也不會直接挑釁說我比你強,比你能乾,咋不能用我非得用你?

華大猛一雙粗眉都快擰成結了。語氣不善問:“這人乾啥的?不就建一個屋子,我給地主家建的廂房都比咱這一個院子大得多,我一人就夠了,哪還要多一個?”

華大猛是本村人,占據了主場優勢,為人本身也要強硬些,他一開口火藥味就濃得很。

偏偏村民也覺得他說得在理兒,哪怕虞憐要建再大的房子,工頭要一個就夠了,哪裡要得兩個?也因著華大猛是自家人,他一開口,村民都站他,也看向虞憐,想看她怎麼說。

三樹媳婦偷偷湊到大嫂旁邊問:“你咋把你大哥帶來了?我說呢,沒事乾啥回娘家,原來是想叫你娘家大哥來搶活兒,大嫂你這樣做要是叫大猛叔知道了往後非得跟咱家對著乾不可,你乾啥這樣?”

華大猛常年在外麵跑,又生得凶神惡煞的,村裡還真沒幾個人敢招惹他,何況他還有兩個弟弟,二猛三猛都生得五大三粗的,一家人都不好相與,雖然是大嫂一人得罪的,但人家可不看這個,到時連三樹都要倒大黴。

這事兒自己理虧,大樹媳婦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虞憐開過口說工頭工錢多很多,還說有認識的儘可以介紹,她心裡一動就想給大哥介紹。

在外麵跑雖然也是做活兒,可如虞憐所說,外麵的東家都不好相與,處處與人為難,有時做出來叫人家不滿意了,還會扣工錢,甚至叫你重建,一來二去人都被折騰瘦了,到手的還是一份錢,再者說在外頭跑不但看東家管事臉色,還得跟人爭,甚至還要會討好人。

縣裡鎮上都有介紹工作的牙行,像她哥這樣不懂得說話的木訥子壓根不討牙人喜歡,有時等上多天都不一定能搶到活兒,她也是心疼大哥這樣跑來跑去,才偷偷跑了一回娘家報信。

現下弟媳這般說,她扯了扯弟媳的袖子小聲說:“你就當不知道,就當他自個兒來的,就算大猛叔回頭要算賬,我也扛著,不連累你和三樹。”

“我嫂子也快臨盆了,我想著我大哥天天在外頭跑,頭一胎閨女已經錯過了,這一胎想叫他留下來親自看著孩子出生。”

三樹媳婦也不是那種真尖酸的人,看大嫂這樣一說,沒揪著不放,隻嘟囔一句:“下回再有這樣的主意,大嫂你也先跟我們說說,沒得幫外村人不幫自己人的道理,回頭讓村裡人戳咱們脊梁骨。”

華大猛是個性子急的,不等虞憐解釋,跟著又大聲說了一句:“你這是信不過我大猛才找來這種外村的跟我對著乾?”

他長得五大三粗,表情凶悍,說話大聲,這般質問虞憐,反而剛才受了虞憐恩惠的村民不樂意了,紛紛上前說:“大猛你乾啥呢?你咋說話的?你凶什麼凶,有話好好說。”

“就是,你也就窩裡橫,你在外頭乾活的時候敢對那些地主東家這種態度不?”

華詹本來在一邊安安靜靜不太說話,任由兒媳主事,這會兒也站到兒媳麵前,將她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