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曉打語音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努力移動那一盆很重的花，因為我看見它底下鑽進去了一塊玻璃碎片。
“確定了，要分手。”我打開擴音，邊移動那個花盆，邊開門見山。
“你在乾什麼呢？哭成這樣？”任曉曉倒是沒直接問我。
“打碎了個杯子，碎片掉在花盆底下了。”我終於抓到了那一塊碎片。
“秦弘還動手了？！”任曉曉音量一下子提上來了，語氣也變得很嚴肅。
“不是——”我把碎片扔進垃圾桶裡，笑笑說，“你想多了，我自己手滑摔的。”
“搞得我差點要給他媽打電話了。”任曉曉似乎鬆了一口氣。
“任老師。”我拉開一條凳子坐下。
“嗯，我在。”任曉曉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
“我試了，‘坦然且自如地享受一切有可能的感情’，但還是不行。”我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力，“秦弘很好，但也不適合我。”
“那隻能說明他配不上你，沒有其他原因。”任曉曉安慰我說，“你沒有任何問題。”
“少來——”我被她的話逗笑了，“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們總這樣嬌慣，所以我才自以為是，這麼挑剔。”
“不是你挑剔，是他們總有不好的地方。”任曉曉還在說話，第三個人進入了聊天中。
陸驊嬙就像一個喇叭，上來就開噴：“這次就是秦弘的問題，首先他不該去陪前女友看病，於可歆自己也不是沒有室友朋友之類的，就是故意聯係的他！其次他不該瞞著你，這點基本的尊重和信任都做不到，枉費我還真以為他是你遲到了幾年的真命天子！最後他道歉也不夠真誠，根本沒抓住重點……”
“也不全是他的問題。”我說，“就像我說不僅僅是今天這件事一樣，究其根本還是我們倆不合適。我們倆才在一起幾個月，就積累了這麼多問題，更彆說如果長久在一起。”
“其實他今天聯係我，希望我幫忙勸勸你。”任曉曉又說，“但是我知道你的，一般不會輕易把關係說斷，但要是真的說了，就是真的斷了。”
“除了鄭啟明！”陸驊嬙不怕死地喊道，“你就在他這棵樹上反複，吊了一次又一次！我還真想見一見這尊佛。”
“下次我們聚會你可以一起。”我提醒她說，“但彆說怪話，他已經有對象了，而且我也沒有還喜歡他！”
“嘁——”陸驊嬙並不相信，發出唏噓聲。
“真的沒有！你這是質疑我對秦弘的真心！”我真想把她從手機那頭抓出來，然後搖醒她。
“大多數人本來也不可能專心愛一個人吧。”陸驊嬙滿不在乎說道，“隻是有道德這個尺子，所以被限製了。”
“沒必要跟道德水平低下的人爭論。”任曉曉的聲音又傳出來，“前兩天我去她家裡找她，又碰到了莎莎。”
“那肯定是不能跟道德衛士比的。”陸驊嬙笑著懟回去。
“彆吵了！多少安慰一下我吧！”我喊道，“我可是空窗數年，老來好不容易得一場戀愛，然後又光速死去了！”
“你傷心嗎？”陸驊嬙問我。
“我都哭了！”我吼道。
“哭隻是那一刻生理反應，你問問自己的內心，這段感情結束了，你真的傷心嗎？”陸驊嬙又問。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傷心。”
“但是秦弘要是要求不分手，你也不會答應；未來他說要複合，也完全沒可能對吧？”陸驊嬙再次問道。
“陸驊嬙你不想安慰我就直說！”我突然大聲喊道，“問這麼多有什麼用！愛的時候是真心的！要分手也是真心的！傷心痛苦難過也是真的！”
“對不起。”陸驊嬙裝作很誠懇地道歉道，“下周我休假，去C市好好陪你。”
周一上班，劉姐時不時就盯著我看，但我眼神一對上她就尷尬地轉移了視線。
“劉姐，是我臉上妝哪裡有問題嗎？”我忍不住問道。
“沒有沒有。”劉姐立刻擺了擺手，笑著說，“很好看，好看的。”
“劉姐，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跟我說的，沒關係。”我笑道。
“我怕問你你傷心嘞。”劉姐不好意思地問道，“你跟那個小秦分手了？”
“啊是的，這麼明顯嗎？”我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但是我覺得自己和之前沒什麼兩樣，怎麼居然彆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整個人都不對勁哦，就雖然笑，但沒有真的在笑……”劉姐把椅子往我這邊拉了拉，安慰我說，“沒事哦，晚上姐請你吃飯，吃得舒心了就沒那麼難過了。”
“不用啦姐，你晚上回去還要帶小孩寫作業呢。”我笑著說，“知道你的心意啦，愛你。”
“讓她爹今天受難，總是我在操心，他還不知道我操啥心！不管他們！我們晚上自己快樂！”劉姐拍拍我說，“就這麼定了！”
劉姐說要快樂，立刻預訂了一家以辣出名的火鍋。我拍給任曉曉和陸驊嬙看的時候，自己都笑死了，感覺劉姐是希望我把不開心都隨著辣出來的汗和淚蒸發掉。
“還有鼻涕，你一吃辣就狂流鼻涕！”（陸驊嬙-語音）
“驊嬙肯定流口水了，我保證她去C市第一頓就要吃這個！”（任曉曉）
“懂我。”（陸驊嬙）
“等下記得發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視頻。”（陸驊嬙）
“你晚上吃什麼？”（任曉曉）
“莎莎來了，好像要做八寶飯和可樂雞翅。”（陸驊嬙）
“……你好像那種廢物渣男。”（任曉曉）
“你來嘛？一起吃。”（陸驊嬙）
“算了，我去樓下找個粉店。”（任曉曉）
“鄭啟明？”（陳清）
“他居然會來這個店。”（陳清）
“他舍命陪誰啊？他不都是微微微辣嗎？”（任曉曉）
“微微微辣為什麼不直接吃清湯？！”（陸驊嬙）
“他說清湯又沒味道。”（任曉曉）
“是上次那個美女。”（陳清）
“看到我了！我要微笑！”（陳清）
鄭啟明正在把那個女生的衣服放進衣服簍子裡，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了我，有點錯愕地愣住了。
“hi，鄭總和女朋友也來吃辣王啊。”我笑著走上前去，又跟他女朋友打招呼，“美女好，我是鄭總老同學陳清。”
美女看了一眼鄭啟明，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說：“你好，我是賀菲菲。你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
“沒有，還有同事一起，她去廁所了。”我笑哈哈拍了下鄭啟明，“你小子可以啊，舍命陪女友吃辣！這麼好的事情怎麼都不在群裡彙報！”
“你分手了也沒在群裡說啊。”鄭啟明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我，正在拆紙巾盒子，好像漫不經心似的。但我知道他並不是，因為就那麼個紙盒子，他弄了好幾下，都沒能打開。
“嗬嗬，報喜不報憂嘛。”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可是求了他一星期，才願意陪我來的。”賀菲菲在一旁說道，又把話題轉了回去。
“他等下去清水涮著吃。”我看到劉姐從二樓廁所出來了，立刻閃到一邊說，“我同事方便完了，我去找她啦。美女下次一起吃飯！”
“好的！”賀菲菲笑著回應我。
劉姐比我想象中更能吃辣，我鼻子都擦痛了，調的蘸料不敢加一點辣，而她居然不斷地去加了一碗又一碗辣醬，而且就隻是額頭出了點汗，沒有像我這樣又是鼻涕又是淚。
“真強啊姐。”我忍不住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我從小就能吃辣，然後跟我老公戀愛那會兒，一吵架我就一個人來吃辣，就越來越能吃了哈哈哈……我看網上說許久不吃辣會變差，我今天本來也有點發怵，畢竟現在家裡有小孩子，幾乎不吃什麼辣，沒想到我還是能吃的。”劉姐喝下一大口啤酒，笑著說，“吃辣的時候，我就好像回到少女時期，不僅是辣，是好像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是我戰勝不了的。聽起來挺可笑的，如今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人，但卻還是會偶爾懷念少女時期，也懷念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
“劉姐，我都要被你說哭了。”我含著淚舉起酒杯，笑，“敬昨天！敬勇氣！”
劉姐拿起杯子和我的碰了一下，說：“也敬明天！”
結果劉姐上頭了，喝了一杯又一杯，姐夫來接她的時候，她還想再來一杯。按照她之前出去接業務的酒量，這一些倒不至於讓她醉成這樣，隻是今晚不是工作，無須保持理智，所以不清醒也無所謂。
“小陳去哪裡？上車吧，我捎你過去。”姐夫問我。
“不用，我走著清醒一下，等下打車回去。”我擺擺手說，“你們快回去吧，孩子等下找你們。”
姐夫也沒勉強，隻跟我說：“那你注意安全啊，有事情打你姐電話，我能接到。”
“好，謝謝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