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宷點點頭,“這事你看出來了?”
王文龍心想能看不出來嗎?要是沒有利益,你這太監有這麼好心幫著朝廷抓走私?
高宷擺手說道:“為的什麼你不要管,反正現在我想弄他。”
王文龍點頭道:“想要抓到李旦的小辮子,可以從他身邊人下手。”
這主意和林宗文說的也沒什麼區彆,高宷微微皺眉。
“不知公公是否注意到今天李旦回來時身邊跟著個小轎子,轎子中坐的是一個年輕女子。”
“嗯,似乎是。”
王文龍道:“我聽到他們談話,那女人是個倭人!”
“啥?”
高宷頗為驚訝的放下書本,看向王文龍。
“李旦身邊帶了個倭人女子?你確定沒看錯?”
“千真萬確!”王文龍道:“有不少倭人信弗朗機人的天主教專門到夕陽去跟著那些傳教士學習,我自小也見過不少的,絕對不會聽錯,那女人說的就是倭話。”
“那女人既然能做轎子,而且還被稱作是小姐,肯定是李旦的女兒,至少也是親戚。若是能抓到他的馬腳,自然能證實李旦通倭。”
高宷瞬間大喜,“原來這李旦帶了個倭國女子在身邊,這要抓他個現行還不容易!”
王文龍狗腿道:“公公不如馬上派人去抄李旦的府上。”
王文龍對於高宷和李旦都沒什麼好感,這倆貨狗咬狗,誰受傷了王文龍都沒有心理負擔。
高宷搖搖頭:“直接去拿人,若是抓不到又該如何?就是拿到了保不準那女子也會說漢話,到時候哪裡就拿得到他通倭證據?不妥,不妥。”
高宷琢磨片刻,又看了王文龍一眼:“你又會寫,又會編劇排曲,身具如此多風流手段,不若就讓你去把他家小姐的消息探聽出來。”
王文龍萬萬沒想到這事情還能跟自己扯上關係,瞬間額頭冒汗。
“公公,我哪裡曉得這等事情?而且我還要幫公公排演《牡丹亭》呢”
“這事情就交給你了!隻要你拿到李旦的罪證,就是大功一件。”
“手段可以靈活些,大不了把那女子偷出來呢?就算出了差錯,到時候我讓你去做李家的女婿,也不至於辱沒了你。”
好家夥,這高宷果然是個遊閒浪子出身,都當太監了,想起這事兒還是淫賊手段。
王文龍呆立當場,真恨不得當場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沒事給高宷出這餿主意乾啥?
……
“慢點,慢點,把它抬進去。”
“這塊石頭往外邊擺些,這樣才好看。”
“哎喲,仔細一些仔細這些,若是磕壞了公公的寶貝,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高宷的府邸中一片熱鬨,他去敲詐李旦的第二天,李家就把給高宷以及“聖上”準備的禮物送來了。
林世卿從一大早就開始忙活,指揮著高宷的親隨們將李旦送來的種種寶貝,按照風水和美觀擺在高宷的府邸中。
林世卿這家夥又要這樣又要那樣,這廝手拿一本《八宅明鏡》,指揮著三個壯漢將一株一米五高紅透了的珊瑚樹從東頭轉到西頭,看看不滿意,又讓他們搬回東邊,再把那鑲金的象牙雕刻搬回西邊去。
把個宅子鬨的不得清靜。
今天高宷一早就出門辦事去了,他要監督整個福建的收稅工作,光是宅子就在漳泉福州置了三個,一年中有兩個多月要用在旅途上,到各地去收稅,還要遠程遙控福建其他州郡的礦稅和河道稅收。而且還專門養了一批會計幫他審計賬目。
這廝為了能夠多撈銀子,也是兢兢業業,大缺大德讓百姓刻骨銘心。
王文龍懶得去摻和林世卿的事情,既然高宷出門辦事,他便一大早吃完飯之後就回屋歇息,關上房門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可實在不想再在高宷的府上待下去了。
這時就聽房門被敲了幾下,將門一開他就見李八斤笑眯眯的站在門外。
高宷臨走之前囑咐王文龍說,他可以自由出去了,大概是想要他去勾引李旦家的女兒,還把李八斤派給他做隨從。雖然沒有逃離魔窟,但好歹有了些行動自由,也算好事。
不過王文龍也不敢太相信高宷,他叫李八斤到跟前問了好幾個問題,問清李八斤就是幫他做事,高宷沒有額外的吩咐,也沒讓他做過多監督之後,王文龍這才放心。
想想也是,高宷如果想派人監督,多半也不會派李八斤這樣的來
沒有高宷的吩咐,王文龍動用不了府上的轎子和馬車,不過沒關係,到門口就可以雇涼轎,去哪裡也都方便。
見王文龍叫來轎夫。
李八斤搶著掏出了一枚大元寶,然後又拿出一把銅錢幫王文龍付錢。
“這是公公給俺的錢,說是先生平日有什麼花銷都叫俺先支付上。”
王文龍看看那枚元寶,少說有十兩,頂得上本時空普通人一年的收入,這是給自己的零花錢?
嘿,這高宷還挺慷慨,不過這家夥也不知撈了多少,大概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錢。
雇了一頂涼轎,王文龍直奔福州府的大書坊,進門就對書坊的夥計說道:
“你們認不認識從建陽來的書商?幫我帶個口信……”
第二天王文龍再次來到這家書店的時候,就見李光縉笑嗬嗬的站在裡頭。
王文龍大喜,“李先生怎麼來了?”
李光縉瞥了王文龍身邊的李八斤一眼,拉起王文龍的手說道:“王賢弟這幾日過得如何?”
王文龍哈哈大笑:“吃喝不愁,連房舍都管了,就是不好隨意走動。”
李光縉點點頭,餘象鬥和鄧誌謨去找王文龍那天他已經離開了建陽,過幾日他才得到消息,那時王文龍已經被送到高宷福裡去了。
李光縉頗為惋惜,覺得當時自己若是在建陽還能幫王文龍一把,那些人不敢在他麵前動粗。
“沒為難你就好。”
王文龍笑道:“繡像本《儒林外史》可是刻出來了?”
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李光縉,王文龍連忙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他現在寄人籬下,總感覺生活不安穩,有了錢才能有點底氣。
這時空賣還是很掙錢的,一部二三兩銀子,像餘象鬥的書坊一刻就要刻上三千多部,如果能夠全部售出的話利潤至少是二三千兩。
當然寫也隻能掙到銀子,想要提高名望就很困難。
早年間在大明寫基本就是犯法的勾當,哪怕不被抓,說出來也沒有麵子。
宣德年間的李昌祺官至二品大員,隻因為寫了一本《剪燈餘話》,死後居然因曾寫過德行有虧,不能進入鄉賢祠。
到萬曆年間對於作家的歧視已經大大降低,開始有大量作者願意以自己的真名去寫,但是社會整體對於作家也都認為隻是求財取利之輩。
所以王文龍琢磨著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寫一些嚴肅一點的作品,雖然不一定能夠掙到足夠多的錢,但可以幫自己收獲名聲。隻要名氣夠大,以後遇到高宷這樣的貨色再想要強製他做什麼事情,他起碼也有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