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 “月季隻應天上物,……(1 / 1)

結樂緣 頌熠 4661 字 10個月前

“月季隻應天上物,四時榮謝色常同。”

白樾霽從初見的震驚中緩過來,慢悠悠地念出對於月季花的讚美,“如此隱秘處,倒不曾想到會有如此之景。”他轉過身,快步走下坡,想要近距離地再看看這幾樹月季花。

“這就是,成哥說的…驚喜嗎?”

“確實是挺驚——”白樾霽的腳步滑了一下,右手不受控地下意識扶上斜坡邊的扶手。卻不想風吹日曬,扶手早就已經腐朽陳舊,根本經不起白樾霽這種年輕大小夥子的拉扯。

“哎呀——”白樾霽下坡的路才堪堪走了不到三分之一,他腳滑後從坡上滾了下去,此刻整個人正掛在坡邊,上不得下也不得。

“哎,所以說,不是驚喜就是驚嚇。”他默默的吐槽了幾句,心裡又問候了一番鄭成。

“我怎麼才能下去呢?”

白樾霽低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見著爬上坡緣實在是無望,隻能瞅著身體懸空的坡下有無何處可以讓他躍下落腳。白樾霽右邊兩三步處的斜坡麵與彆處相比較為緩和。或許,我可以從那裡滑下去,最後落在地麵。他如是地想著。手上的動作也並未停頓,隨著白樾霽的想法應時而動。

“呼…三、二、一,跳!”白樾霽出聲給自己打了打氣。

很快,他就移動到了緩和處,低頭看了看決定好的落腳點,輕輕晃動了一下懸掛著的身體,雙手猛地鬆開勁兒向下落去。白樾霽的上半身向後仰著,將自己的重心降得低了些,兩條腿保持一前一後的姿勢從土坡上滑下。

呼吸聲漸漸變大,同時也代表著白樾霽緊張的心情。

“嚇死了!”他滑到了那段坡下,似猴子般靈活地在坡下的土地上蹦了幾下,身體在運動過程中帶著的加速度卻讓他沒有在落到坡底後及時地刹住車,不受控製地快速向麵前的道路上撲去。

與此同時,斜坡下的馬路上一輛白色的轎車飛馳而來。

“砰——”

駕駛著白色小轎車的女司機可能也不會想到轉彎後一片空闊的馬路上會突然衝出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顯然,兩邊都已經“箭在路途”,無法刹車了。

女司機在看到白樾霽的人影時,就下意識猛地踩下了腳下的刹車,但一切還是來不及。白樾霽被白色小轎車的車頭前側撞到,整個人在空中轉了半圈後,重重地砸在了小轎車的前引擎蓋上,而後從小轎車上方滑落到馬路上。

“這…就結束了嗎?”

白樾霽躺在馬路上,渾身都透露著他的無力。他的下顎抬起,眼睛微眯著,此刻眼中的一切都仿佛在慢動作播放。不知何時晴朗的天氣就發生了變化,此刻竟已有了朦朧的小雨點,陰沉天空象征著一場暴雨的來臨。

清涼的雨點滴在了他的臉頰,滑過眼底,好似一道未乾的淚痕。這是他的命數嗎?又亦或是臨彆時刻,老天降下的垂簾之意。

他記得,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一片朦朧的意識中緩緩地現出了一點白,好像就是一朵白色月季花開在了他僅剩的意識中。他的臉,朝向的即是,他原本俯視的幾樹白色月季。

白色的花朵正開得極盛,卻在此時收到了雨的洗禮。

殷紅的血液絲絲縷縷,從他的頭貼著地麵的一側緩緩流出,就像蜿蜒而動的小蛇一般。

“喂喂喂!你還好嗎?先生?”白色小轎車裡的女司機反應過來後,頓時打開車門下車,衝倒在地上的白樾霽跑來。她跪坐在白樾霽的身側,搖了搖不省人事的年輕人,顫抖著手,慌慌張張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按下了急救的號碼。

不過,對於白樾霽來說,這些聲音就好像遠在天邊的,遙不可及一般,聽不見也辨不清了。現在充斥在他腦中的聲音,就隻有令人容易平靜下來的潺潺流水聲。

一朵染上一絲鮮紅的白色月季花滾落在了他的手邊。

再後來,就是遠處冒雨奔跑而來的鄭成,以及白色的救護車和醫生護士的身影,還有伴隨著的鬨耳的急救鈴聲。

桑落村。

“窮遊少年人,番然入夢裡,方可結樂緣。”

蒼老的聲音夾雜在水聲中,以往而來未有人聽過,也從未有人嘗試過。

陣陣水聲從耳畔穿過,白樾霽消散的意識好像被逐漸喚了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先抬起一隻手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中是一片暖色,有些耀眼,又有些溫和的意味深藏其中。

他坐起身,將另外撐著他坐起來的手臂抬起,兩隻手相互地拍了拍,隨後捂上臉,雙手來回輕輕地搓了搓。

“結…樂緣?”

白樾霽愣愣地反應著,他清楚地記著自己不久前剛剛遭遇了車禍,被撞得當場倒了地,不省人事。恍惚中記著有人說了一段話,而當他反應過來時,就僅僅記住了這段話的最後三個字——結樂緣。

一片白色閃過腦海。

“還有那…白色的月季花?”白樾霽仍是懵懵地回憶著,此刻他的眼前未識清物,身下卻感覺到了一片冰涼,微微有些潮濕和冷意襲身。

“小郎君?”

一道明朗卻明顯能聽出來是女聲的聲音入耳,言語是溫柔樣,聲音卻帶些輕快,在白樾霽的耳中倒是有些特彆。也就在這道聲音響起時,白樾霽的眼中恢複了清明。

女子足腕邊有一朵綁帶的花,僅有左腕上帶著。少女的膚色白皙,竟與那花朵相映生色。那是一朵白色月季花,清白生趣。

映入白樾霽眼簾的即是這一幕。

“小郎君?”奚楠看著麵前一頭栽倒在小溪裡的少年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回應。她抬起手在白樾霽的眼前揮了揮,眼中帶著明顯的疑惑,再次開口道。

入目皆是一片暖色——明亮的黃。

一縷青絲垂下,些許碎發貼在女孩的鬢邊,其餘均用一根簡單的黃木簪子挽起,束在腦後。奚楠上半身著一件有些微微泛黃的長袖襯衣,一襲古素的木色長裙輕盈地隨風擺動,為她增加了一絲靈動感。她的腰間是用一根米白色的帶子纏著,突出了女孩腰肢的纖細。

其中最為特殊的應就是奚楠足腕邊的綁帶白月季。

此時應是午時,陽光正好,光束聚在女孩的背後,從白樾霽的視角看,耀眼奪目,一時竟令他有些睜不開眼。但不知是陽光過盛,還是她過於明媚亮眼。

“你好?”

白樾霽回過神後,眨了眨略微有些酸澀的眼睛,開口道出了和奚楠的第一次對話。

說實話,他現在是有些尷尬的,耳廓泛上的微紅正可以很好的證明這一點。不知怎的,他從意識中回過神來就已經身坐在小溪中,也難怪麵前的女孩子好像在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小溪的另一邊是一些草垛,擋住了正上方的太陽,也讓他處在了逆光的位置。溪水清澈見底,但他的落入應是濺起了沉底的少量泥沙,導致他身邊的一圈都有些渾濁。

“需要幫忙嗎,小郎君?”奚楠掃視了一圈白樾霽的周圍,細長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唇角確是有些向下彎曲著,向白樾霽伸出了援助之手。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唇角向下笑了。白樾霽的腦中突然間蹦出了這麼一句話,心裡卻還是想著看著挺現代的女孩怎麼一開口古色古香的,他的發愣一方麵可能還是因為這個,但後來轉念一想,誒,唇角向下笑好像也挺好看的。

多少年都和男生混著,白樾霽還是多多少少不太習慣和女生近距離接觸、說話。

“哦,好的謝謝。”白樾霽下意識地將手伸出,想要借奚楠的力氣將自己拉出小溪的困境中,但他有些輕視了奚楠的力氣,竟一下子被她拔出了小溪。但壞消息是,奚楠的用力有些過猛,且在她以為白樾霽站穩時收手地比較早,而被“拔起”的白樾霽剛還處於震驚中就又因為腳底滑動再次落入水中。

“噗通——”

“啊呀——”

濺起的溪中水花些許沾濕了奚楠的木色長裙,她的眼眸正因為驚訝而圓圓地睜著,右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她的粉唇,嘴裡發出了一聲尖叫。

白樾霽落入溪中時,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右手更是不自覺地捏住了鼻子,整個人處於一種頹廢擺爛的狀態。請問了就是,這個“死”一定要這樣嗎?他可以被撞,也可以為藝術獻身,但請不要讓他社會性滅亡。

白樾霽從水中緩緩地再次坐起,頭發上的水如瀑布一般從上瀉下,麵容上的麻木代表著他此時內心的崩潰,隨之睜開的眼睛顯然已經無光暗下。他的嘴唇中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還有些零散的水珠從唇邊滑過。

“哈哈哈哈哈。”奚楠攏起長裙蹲在小溪邊,眼眸微眯,看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笑得正是開心,她的雙手卡在腰間,好像不掐住的話,連她都要因為笑得栽倒在小溪中。

她抬起一隻手輕輕地在眼角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笑出的眼淚,重新睜開了她的杏眼,眼睛裡亮亮的,好像有光在閃爍。

“來吧,我拉你起來,小~郎~君~”

她輕輕在溪邊撩起一捧水,撩水的手輕輕地撚了撚,再次向坐著的白樾霽伸出了援助之手。

“友情提示,這次要多加小心呢,不要再次站不穩了。”

奚楠眨眨眼,好像剛剛那一幕隻是她的惡作劇一般。但她其實也沒想那麼多,好看的少年在水中,她禁不住地就想要逗上一逗。本來也隻是想要拉他起來,但誰知這個少年實在是太配合了,竟弄出了這麼一出好戲來讓她看。

白樾霽深吸一口氣,伸出手,他吸取了幾分鐘前深刻的教訓,這次就著奚楠的力帶著一身吸完水後的沉重一步登上了小溪的岸邊。

“多謝你了,姑娘。”

白樾霽的反應還是沒有跟上,他低著頭執拗地擰住他泡水的白色襯衫,雖然這件襯衫早已失了原本的樣子,他想要將衣服擰得乾些,這樣也不至於太過難堪。

“哎呀,你這樣是擰不乾的。”奚楠從他的背後一側突然冒了出來,探著圓圓的腦袋,看了一眼白樾霽此時些許怪異的行為。她的眼睛又往彆處瞥了瞥,黑眼仁在白色的背景下飛速地轉了一圈,粉唇嘟起向右邊撇了撇。

“去我家吧,就在前頭的村子裡,不遠的。你換身衣服,晾乾就好啦。”奚楠跳起來拍了一下白樾霽的肩膀,整個人輕巧地落在了他的視野正前方,衝白樾霽招了招手。

而白樾霽呢,抬頭後就隻瞧見,奚楠的頭向前歪了一下,示意他跟上。

全程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開口。白樾霽無奈地搖搖頭,環顧四周,他初來乍到,情況還沒弄清楚,確實也是人生地不熟。而眼下隻有跟著麵前走遠的女孩去這一個方法了,他抬起左手在濕透的短發間揉了幾下,抬腳跟上了奚楠的步伐。

“小姐姐,稍微走慢點好嗎?”眼見兩人之間的距離快速拉大,白樾霽隻得在她身後弱弱地喊了一聲,沒有聽見少女的回應,卻看見她的步伐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似是對他發問的回答。

在她生長了十幾年的土地上,每一處拐彎、每一條路就算是讓奚楠摸黑閉著眼都能穩穩當當地走,速度自然快些。

奚楠並未回頭,嘴角卻撇了撇,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

一個大小夥子,站起來那麼高,腿那麼長,走路卻如同蝸牛一般。算了,要不走慢些,就算是對於剛剛不小心鬨出意外的補償?對,就是因為這個。她心中卻不住地這麼想著,腳步也逐漸慢下。

不遠處,就是看著陳舊且有些曆史的村落。白樾霽遠遠地就瞧見了,不過村落的門匾也因為露天的緣故,上麵刻著的字淺淺地有些模糊不清,隻得近距離地仔細辨認。

兩人在暖色漫布的田野間一前一後地相跟著。

奚楠忽地跑了幾步,她鬢邊散落的那一縷青絲也隨著她的動作飄飛起,木色長裙在光的照耀下星星點點地亮起。她在村落的入口處停住,轉過身,笑著看向因她的動作有些懵愣的白樾霽。

“這位小郎君,歡迎來到……”她的聲音依舊是爽快的,隻是在“來到”後頓了頓,緩緩地念出了她的來曆。

與此同時,白樾霽抬起的眼睛正對著村落的門匾,依稀辨認出了牌子上曾經明目的三個大字。

桑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