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露出的一張臉讓她睜大眼睛,樓道黑漆漆,沈昀川的眉眼藏在陰影裡看不分明。
“你怎麼又......”許晏微話還沒說完。
沈昀川突然上前,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吻了上來,剩餘的話被淹沒在了口齒間。
突如其來的攻勢令許晏微猝不及防,唇上的觸感柔軟真實,他舌尖熟練地撬開牙關,長驅直入掃遍每一個角落。
沈昀川人長得高大,牢牢將她鎖在懷中,許晏微被他的氣息籠罩,背緊貼著身後的牆,她瘋狂捶打著沈昀川的肩膀,但這人就像堵堅固的石牆,將她狠狠禁錮,不為所動。
唇齒間津液相接,回憶如潮水席卷而來,她恨自己還是下意識貪戀他的靠近,不自覺沉迷在這種纏繞中,安靜的空氣裡燃燒著逐漸火熱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許晏微覺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了,沈昀川這才鬆開她。
許晏微獲得新鮮的空氣,大口呼吸著,沈昀川眼底瀲灩如水,他目光深沉緊鎖著許晏微,視線掠過她眉眼每一寸,那目光如同實質,許晏微渾身不自在,使勁推了他一把,怒氣衝衝:“沈總,入室騷擾女性?”
沈昀川扯扯嘴角,他這會兒冷靜下來,把自己襯衫領口鬆了鬆透氣。
“你真的沒良心。”他說。
許晏微愣了愣,她看著沈昀川,隱忍好幾年的委屈一泄而出,眼角發紅:“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再來招惹我?”
那些密密麻麻的情緒交織著或歡愉或愁苦的回憶,許晏微好容易建立的防線好似在這一刻終於崩塌,她開始抽泣,然後大哭起來。
沈昀川愣住,他沒想到許晏微反應會這麼大,一時間有些無措,他眉眼晦澀,手伸過去想觸碰她單薄的肩膀,又猶豫地收回來。
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的人這一刻仿佛進退兩難,沈昀川聲音有些啞:“彆哭了。”
許晏微還是在哭,她哭得停不下來,像個孤單無助的孩子,頭埋在膝蓋裡,好像要把心裡的委屈一並發出來。
沈昀川最見不得她哭,從少年時起他就習慣了逗她開心,那時許晏微皺個眉頭他都要思索半天,更彆提這麼委屈地哭。
“彆哭了,”他輕聲細語,“你把我甩了的,該哭的明明是我。”
不說還好,說起這個,許晏微抬起頭來,眼睛通紅直盯著他:“我說分手,你立馬就答應,和程蘇爾去了國外,你為什麼不再問問我?為什麼不想想我是不是真的願意這樣做?”
沈昀川輕蹙眉頭:“什麼意思?”
許晏微並沒有回答他,她情緒冷靜些了,隻是沉默。
沈昀川也冷靜下來了,他沉聲說:“你那時跟我說,我在你眼裡隻不過是我哥的替身,根本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許晏微悶聲開口:“你哥對我來說是半個親人,我對他也隻不過是敬仰崇拜,像你對他一樣。”
沈昀川有些急切:“那你......”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慘淡一笑:“是我媽......”
這麼幾年過去,許晏微也不想再隱瞞了:“是,你媽和我說,如果我不和你分手,你就會被斷絕家裡的一切支持。”
沈昀川垂下手,他捏緊拳頭。
這幾年在國外,他每天腦子裡都想著許晏微,一開始頹廢了好一段時間,喝酒度日,課也不去上,還染上了抽煙的惡習,脾氣異常低沉暴躁。
是好友揪著他的領子怒吼:“沈昀川,你至於嗎?為了一個女人,不,連女人都不算的小女孩兒,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你就算把自己折騰死了,她也不會看到一點!”
程蘇爾看到他的樣子也心疼失望到哭泣:“你就這麼喜歡她嗎?被個許晏微甩了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還是不是沈昀川!”
他這才豁然驚醒。
是啊,至於嗎?他就算把自己折騰死了,許晏微也不會看到一點。
程蘇爾跟著他一起來到了國外,時時陪伴,他告誡自己,這才是他應該愛的女孩。
於是他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讀書運動,門門拿A,在國外創業做項目,輕鬆在所有事上混得風聲水起,合理享受上天對他的眷顧。
所有人都以為他忘了,走出來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許晏微已經帶走了一部分的他,午夜夢回時,許晏微的臉總是出現在他夢中,他那樣渴望她的靠近,渴望和她糾纏,醒來卻都是一場空。
然而,現在告訴他,這幾年,其實本可以不必忍受相思之苦。
沈昀川抱住她,輕拍著許晏微的背,像哄小孩兒一樣地哄著,很久前許晏微因為家庭的變故極度缺乏安全感,患有失眠症,沈昀川就是這樣每次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
“好了,彆難受了,”沈昀川聲音低啞,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其實你也不用顧忌那些,我當時的情況,是完全和家裡決裂,在國外讀書,也是兼職打工下來的。”
許晏微一愣,抬起頭來:“怎麼會?”
沈昀川笑了笑:“我爸媽說繼續和你在一起,就斷掉我的資金來源,財產繼承也全歸我哥所有,但你知道的,我沒辦法放棄你,也不會輕易認輸。”
許晏微睫毛顫抖,她安靜地聽著沈昀川講。
“可我沒想到,你說你心裡隻有我哥,從來沒愛過我,”沈昀川聲音平淡,“晏微,你曾經有那麼多目光都落在我哥身上,我一直最介懷這件事,你讓我怎麼能不相信?”
許晏微沉默不言,她反握住沈昀川的手。
外麵風雨交加,他們窩在這客廳小小的一角,既溫馨又殘酷。
殘酷的是,許晏微意識到,因為當時不夠勇敢,他們好像錯過了好多年的時光。
如果當時再勇敢一點。
這是個嘈雜的鬨市,冬天裡雪壓滿了枝頭,本就有些冷清的氛圍,淒厲的嗩呐聲陣陣傳來更添蕭索。
十五歲的許晏微穿著件舊棉襖,安靜地跪在靈堂前。
周圍人來來往往悼念著,許晏微抬頭看照片,黑白照片上的人是她的父親,一個普通的開鎖匠,卻在一次爆炸中身亡。
一個年輕的警察走了進來,他麵容英俊,沉默地摘下警帽,對著照片深深鞠了一躬。
許晏微仿佛沒有看見他似的,隻垂眸跪著,很多人都說為什麼這小姑娘能這麼冷靜,好像從來沒見她哭過,也沒有哀傷的神色,難道是個天生冷心冷肺的。
可人在極度的悲傷下反而不會大哭大鬨,她母親早逝,如今父親也離開了她,許晏微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麻木到極點。
警察叫沈靖南,他靜靜地立著,目光悲傷,許久後轉身朝許晏微鞠了一躬。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把你父親叫去開鎖,或許他不會出事。”他很自責。
那天警局接到個電話,有人報警稱城南一個女子企圖在家開煤氣自殺,她的母親打了警局的電話請求幫助。
沈靖南和另一個警察趕到後,發現女子房門緊鎖,沈靖南隻能叫來離得最近的鎖匠,也就是許晏微的父親幫忙開鎖。當時的情況緊急,女子的母親在情急之下誤操作,導致煤氣爆炸,沈靖南當時僥幸離得遠,因此隻是受傷,保住了一條性命,而她父親還有另一個警察則永遠沉眠。
許晏微仿佛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似的,她恨過,怨過,一次次在心裡想為什麼要去多管閒事,但此刻她抬頭,靜靜望著沈靖南,淡聲說:“不用對不起,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她的眼神沉默又悲涼,刺痛了沈靖南,他還沒說什麼,一個扮著妝容的女人走了過來,是許晏微的姑姑,她把手搭在許晏微肩上:“微微,以後你就跟著我吧,再沒有其他親人了。”
許晏微卻搖搖頭,拂開了她的手,看上去並不親近的樣子。
女人有些尷尬,沈靖南意識到了什麼,和女人說:“許晏微的父親之死我也有責任,她還未成年,以後就住在我家吧,我負責她成年前所有讀書生活的費用,放心,成年後,不管她想怎麼發展,我都全力支持。”
女人本想拒絕:“這怎麼行?你一個大男人,她還是個小姑娘,我們做長輩的,怎麼能放心?”
沈靖南堅持:“我家裡還有父母弟弟,可以照顧晏微,而且,你總要問問她自己的意見。”
女人問許晏微:“你願意嗎?”
許晏微低頭,她單薄的身影跪在靈堂,身後的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顆從此找不到依托的浮萍。
許久,許晏微點點頭。
畢竟,她這個幾百年不出現一次,隻知道和男人胡混的姑姑,很可能是衝著高額撫恤金來的。
而身旁的年輕男人眉目正氣,看上去比她這姑姑靠譜些。
儘管她清楚,他隻是愧疚,哪怕並不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