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瀅隻穿了一身紅色的長款晚禮服，似乎是餐廳的暖氣不夠，沈幸夷感覺周瀅在發抖。

Sebastian嘲諷的笑意明晃晃的掛在嘴角。

“您認識他麼？”水原一綾再次問出這個問題，空靈無神的眼睛看過來，好像透過周瀅的身軀在質問她破碎的靈魂。

周瀅僵在原地，此刻好想承認，她看得出來水原已經知曉一切了，鬼使神差的還是讓大腦胡亂的支配，慣性的否認。

“不認識...”

話音未落，一杯冰水將周瀅精致的妝容毀掉，發絲幾滴水珠滴落，冷的她整個人不住地發顫。

“うそ”（說謊）

平日裡甜美的聲音此刻比冰水還要冷冽，黑色的長發下麵的那張娃娃臉漸漸失去了血色，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強烈的恐懼，像是求生的本能一樣，周瀅渾身顫抖的走到水原一綾的身邊，每走一步都搖搖欲墜。

“對不起，我隻是太怕失去你.....”顫抖的聲線每個字都在走音，周瀅用儘全身的力氣走到水原麵前，剛準備拉起她的手。

藝術家的手在她身上留下最後一個印記，清晰可見的巴掌印，讓沈幸夷嚇得趕緊衝過去想要扶住周瀅，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看著周瀅不住掉落的淚珠，水原僵硬的站在對麵冷眼旁觀，哽咽的聲音依舊充滿攻擊性：“完全にカスだ”（完全就是人渣）

“不是的，我騙你是因為我太愛你，我怕你知道這些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才沒說實話，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騙你，我發誓....”周瀅搖搖頭，極力保持著冷靜，腦子第一次這樣清晰的為自己解釋。

“還要辯解麼，你根本不是同性戀，跟男人同居，出軌，亂搞，全部都是謊言。”水原的眼睛漸漸失去光亮，已經不是在指責了，是在審判周瀅。

“剛剛給過你機會了，隻要你誠實....”

水原一綾的胸腔陣陣起伏，白熾燈下黑色的長發遮住臉頰，隱形下的半張側臉白的像沒有了生機。

“你太臟了，從裡到外。”

八個字將周瀅判了死刑，她死命的搖著頭，撲過去將水原緊緊抱在懷裡，水原並沒有推開，給了周瀅似乎隻要爭取就還有機會的錯覺。

周瀅淚眼朦朧，一邊道歉，一邊在水原臉上留下一個個麻木冰冷的親吻。

水原的視線直直的落在遠處的地麵上，靜靜等待著周瀅的耐心耗儘，冷靜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申し訳ありません，再給我一次機會，please，你想知道什麼，你可以問我.....”周瀅語言係統混亂，雙臂搖晃著仿佛被抽走靈魂的水原一綾，乞求痛苦雙眸的落在對方身上。

紅色的吻痕帶著周瀅的味道，水原終於緩緩回過神，看向周瀅的眼神裡隻有嫌惡。

這眼神周瀅不是沒在她臉上看到過，水原一綾在看到巴黎街頭的死老鼠時候，道路上散發惡臭垃圾味道的時候。

一個眼神比所有難聽的話都有用，將周瀅徹底擊垮，所有的挽留在水原眼裡都像是新的謊言，就算原諒了，水原潔癖的本性也會在未來的每個相處的日日夜夜慢慢將她淩遲處死。

水原一綾離開了，徹底的從周瀅的生命離開了。

乾乾淨淨的來，滿身泥濘的走。

好戲謝幕了，Sebastian吃完嘴裡最後一口肉排，站起身走過去，眼裡的紅色和冷白皮極度的不協調。

“Enjoy it, this feeling”（享受它吧，這種感覺）

Sebastian居高臨下的站在周瀅麵前，眼裡閃過一絲不忍，等待周瀅在這場盛大的報複結束後對自己發泄。

“OK。”周瀅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鎖在眼眶裡，抬起頭一身輕鬆的笑了笑。

“I.....”周瀅哽咽了好一會，終於斷斷續續的講完最後的話：“ really sorry，and thank you，set me free”（真的很抱歉，還有謝謝你，我解放了）

沈幸夷還以為周瀅會和Sebastian打起來，剛想衝上去添兩腳，被周瀅的道歉嚇得傻在原地。

回到家，兩個人還餓著肚子，周瀅一路顫抖著到家裡的沙發上，沈幸夷給她用厚外套捂得緊緊的都沒有任何作用。

眼淚似乎已經流乾了，周瀅失魂落魄的看著米白色的地毯，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第一次看到周瀅會因為分手淪落到這種地步，沈幸夷吸了吸鼻子，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明明很努力在改了....我每天也很煎熬.....要怎麼誠實的告訴你我以前.....”周瀅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沈幸夷費力的聽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可能是在自言自語。

“周瀅，沒關係的.....”醞釀了好久，沈幸夷啞著嗓子隻的出來這麼一句。

“是我活該，我本來就配不上水原，她應該談一個乾乾淨淨的愛人，是我太臟了，把她也弄臟了。”周瀅的話讓沈幸夷心疼不已。

“很多事，論心不論跡....”輕輕拍著周瀅的肩膀，沈幸夷也沒有辦法說出什麼更有效的安慰的話。

“是麼。”周瀅自嘲的抬起頭看著沈幸夷，自顧自的說道：“其實我早有預感，真的，我每天都在自我欺騙。我真的好累，就為了抓住那一點點的希望，我已經拚儘全力了，我的心也很臟，我想綁住她一輩子，讓她一輩子活在我的謊言裡....”

“彆這樣....”沈幸夷吸了吸鼻子，緩緩說道：“這話聽起來太中二了。”

周瀅輕笑一聲，躺在地毯上，眼裡一片渾濁：“太好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看開點吧，過兩天就好了.....”疲憊的沈幸夷也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困倦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大腦。

“你說..”周瀅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當時如果沒有否認，水原真的會原諒我麼？”

“不會。”沈幸夷爽快的斬滅周瀅最後的幻想：“她那麼說隻是為了折磨你罷了，她絕對不會原諒你，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

短暫的沉默過後，周瀅附和道：“我覺得也是這樣.....”

又過了一會，周瀅的聲音再次響起：“生活為何如履薄冰....”

“閉嘴.....”馬上要睡著的沈幸夷不耐煩的打斷了周瀅。

“世界上真的存在因果報應，我要皈依佛門了.....”周瀅的聲音帶著空前無後的絕望，心臟痙攣一樣的疼痛讓她根本無法入睡。

“不需要，相信我，這次以後你前半輩子所有的罪惡都會一筆勾銷的。”沈幸夷撐起最後的善良，耐心的為周瀅開導。

“你說....”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