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胤禛願意幫她和家裡人通信後,李莞然當晚提筆寫了一封厚厚的信出來交給他送走。
信裡也沒說什麼,都是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在皇子所裡每天的日常。
還有就是告訴他們自己現在過得很好,四爺對她也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自己。
通篇報喜不報憂,現在的李莞然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蹭破點皮都要哭唧唧地跟額娘撒嬌的人了。
關於之前扭傷腳的事她一個字沒提。
想到到這個,李莞然又提起筆,拿出一張新的信紙在上麵鬱悶地告訴額娘,那個鄰居姑娘的話不可儘信,聽聽就得了。
因為知道胤禛肯定會檢查信的內容,李莞然還特意在信末尾寫了幾句她對四爺已經情根深種,再離不了他之類的話。
一個深陷愛河的少女形象躍然紙上。
李莞然看著寫好的信,得意地挑眉,又吹了吹信紙,好讓墨跡乾得快些。
就是有些可惜見不到胤禛看到後麵內容時的表情了,李莞然遺憾地搖了搖頭。
過了幾日,演武場
上午看完詩文史書,胤禛便來到演武場練習騎射。
這方麵他一直都是他的薄弱點,有時連下麵幾個弟弟都不如。
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胤禛雙手挽弓,氣勢凜冽地射出一箭。
看著不儘如人意的成績,鳳眸微眯,摩挲著弓臂打算重新開始。
剛搭上箭,身後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四哥。”
回頭一看,八阿哥穿著深青色長袍站在他的身後,一臉笑意的望著他,瞧著便知是個溫柔知禮的端方君子。
他身上的冷意一下消融許多,臉色也溫和下來,隨手將弓箭扔給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手上。
大步至胤禩麵前,“何時來的?”
胤禩摸了摸腦袋,溫聲道:“早間我和九弟、十弟他們一起來的,練的累了就去後麵偏殿歇著了,我歇好了就先出來了。”
聽到這話,胤禛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摩挲了幾下手指。
繼而隨意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轉移話題道:“對了,這幾日你的字練的如何了?”
胤禩見胤禛臉色不佳,就知道他不樂意聽見和九弟相關的。
正想說些什麼轉移話題,措不及防地就聽到胤禛提到了他的書法。
雖然他是想轉移話題,但不是想轉移到這方麵上來啊。
一時彆得也顧不上了,臉上的表情瞬間痛苦起來。
他就聽不得練字這兩個字。
實在不理解,汗阿瑪他們為什麼一定要他練的有多好,字跡整齊能看不就行了嗎?
和四哥在武藝方麵不擅長一樣,他在書法這方麵實在沒什麼天賦。
從開蒙到現在,寫的字隻能說是能看,多的也就沒了。
汗阿瑪為此說過他好幾次,但絲毫沒用,他原先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後麵乾脆點了四哥來帶帶他,想著讓優生帶動差生。
但...效果依舊沒什麼起色。
“四哥,弟弟什麼樣你最清楚了,就彆提練字了吧。”
胤禩這會兒也沒剛開始那副君子的樣子,隻想讓胤禛彆再抓著這個事了。
“你....”看他這樣,就知道又偷懶沒練了。
胤禛抿了唇,剛想勸幾句,遠處又出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老四,你有空還是多把你那騎射練好再來操心彆人吧。”
隻見九阿哥和十阿哥正從偏殿門口走了過來。
胤禟好看的桃花眸帶著嘲諷,“咱們滿人可是馬背上打的天下,你的騎射功夫卻連八哥的字都不如,說出去都丟咱們愛新覺羅的臉。”
現場的氣氛伴隨著胤禟的話瞬間冷寂下來。
跟在幾個皇子身後伺候的太監都唰地一下低了頭,恨不得變成一個瞎子聾子。
“四哥,九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心直口快了些,但絕沒有彆的意思。”
胤禩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伸手一把將胤禟拉到身後。
看胤禟還一臉不服之意,掃了個眼風,示意他閉嘴。
生怕四哥不對你動手是吧?
胤禟雖還想說什麼,但還是給了胤禩麵子,不再出聲,憤憤不平地站在胤禩身後。
一旁的胤俄也擋在了胤禟麵前,一臉的憨厚的幫著解圍,讓胤禛彆往心裡去。
一個人站在他們對麵的胤禛,深吸一口氣看著這三人,恍惚間竟覺得他們好似同母所出的親兄弟一般。
繼而深深看了眼胤禩,又移開視線,冷笑道:“我的騎射如何,就不勞九弟費心了。但八弟的字,是汗阿瑪讓我教的。”
他冷冽的目光直直落在胤禟和胤俄二人身上,“九弟要是對此有什麼不滿,不妨直接去汗阿瑪麵前,和汗阿瑪說說?”
明明是在陽光下,卻無端讓胤禟二人感覺像是被寒風吹在了身上。
胤禩張了張想說什麼緩和一下,對他來說,兩邊都是他要好的兄弟,實在為難。
不過,胤禛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說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演武場。
任憑胤禩在後麵喊了好幾聲四哥,都不曾回頭。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胤禩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他和四哥小時候一起住在孝懿皇後宮裡,關係順其自然的十分要好。
因著母妃的原因,他在後宮過得並不算好,那時都是四哥陪在他的身邊幫他。
後來長大些了,他和九弟十弟關係愈發好了起來,更是做什麼事都在一塊行動。
九弟由於小時候和四哥產生的嫌隙,每回一見到四哥就跟點燃了鞭炮一樣。
漸漸地他和四哥單獨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他還在那回憶著,旁邊的胤禟和胤俄也吵吵鬨鬨了起來。
胤禛走了,胤俄也著實鬆了口氣,真怕四哥當場發飆,跟九哥打起來。
雖然這是不太可能的,但耐不住九哥那張嘴太氣人了。
他其實對四哥沒什麼看法,不過他和九哥關係最好,所以平日也不怎麼和四哥往來。
他沒好氣的睨著胤禟:“九哥你乾嘛老是一見到四哥就跟個刺蝟一樣,不刺人幾句你就不舒服是吧。”
語畢,他似想起了什麼,無奈道:“你還在記恨小時候他剪你辮子的事?”
“你站哪邊的啊?我說的都是事實。還有又不是你被剪辮子,這事我這輩子都跟他沒完!”胤禟被他這話氣的跳腳。
胤俄被他衝了一頓,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嘀咕道:“要不是你自己先手欠,閒著沒事拿剪子,剪了人養的狗的毛。”
“不是你...”胤禟瞪大了眼睛就要和胤俄爭論起來。
一旁聽得頭疼的胤禩揉了揉額角,胤禛的事再一次被他放到腦後,一臉無奈地上前充當起了滅火隊隊長。
“好了好了你倆彆吵了,我那新得一個新鮮玩意,去我那瞧瞧吧。”
乾清宮,康熙聽了在演武場發生的事,並沒有說什麼。
兄弟之間吵吵鬨鬨的多正常,吵完很快就會和好。
他比較關心的是彆的事,放下手中的朱筆,皺著眉頭道:“老四的騎射和老八的書法都不成樣子。”
改天得從臣工裡給他們好好挑選一個師傅,把他們的短板都補齊了。
說到這,康熙又想到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太子。
也沒等身邊伺候的太監回話,笑道:“保成倒是哪哪都好,哪天讓他去教教那些小崽子,讓他們好好跟保成學學。”
一旁的總管太監可算找到開口的機會,連連點頭,諂笑附和:“太子穎悟絕倫,又是您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可不是哪哪都好極了嘛。”
康熙的龍屁被拍到癢處,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愉悅不少。
又想起今兒內務府上的問府邸分配的折子,想了想道:“內務府修建的那些府邸如今修得都差不多了。
你去把四阿哥,五阿哥還有八阿哥都喊來,讓他們自個來挑想住哪兒吧。
現在時間寬裕,挑好了之後,有什麼想改得還能改。”
總管太監連忙弓腰低頭,“是奴才這就去。”
永壽宮裡的德妃不知乾清宮的事,正坐在暖閣的榻上和李嬤嬤抱怨。
“老四怎麼又和老九吵起來了,怎麼說他都是做哥哥的,這讓皇上知道了,生氣怪罪本宮怎麼辦。”
李嬤嬤倒了杯清茶遞給她降降火,安慰道:“娘娘多慮了,平常兄弟之間就是打起來的都有,皇上不會為此便遷怒您的。”
德妃想想也覺得是這麼個理,但她心裡頭那股氣還在憋著,就是消不下去。
聽人稟報這事的時候,她一下便想起了幾年前,胤禛就因為一條破狗就剪了老九辮子的事。
不僅他自個被皇上罵喜怒不定,還連累得她帶著一堆東西低聲下氣的到翊坤宮給宜妃賠不是,在後宮丟了好大的臉麵。
德妃真是越想越覺得,老四就是她上輩子的冤孽。
她煩心的將茶放到小幾上,側頭看向難得乖乖沒有出去亂跑,蹲在一旁逗貓的胤禵,煩悶的心情一下平複許多。
聲音柔和地告誡道:“你以後可不能學四哥知道嗎?為了一隻畜生不管不顧的,像什麼樣。”
胤禵沒出聲敷衍的點了點頭,手上動作不停的給趴在他腿上的貓咪順毛。
低頭看了看自己腿上一身通白絨毛,兩眼晶瑩剔透像是琉璃一般,正可可愛愛看著他的大將軍。
心裡難得對自己這個平日看不慣的親哥的做法感同身受。
要是誰要是敢把他的大將軍的毛剪了,他也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家夥的!
傍晚,夕陽西下,天邊的晚霞燦爛到了極點。
李莞然正興趣盎然站在胤禛身側和他一起看未來要住的府邸布局圖。
內務府速度還挺快的,前幾天胤禛才和她提過這事呢,今天就能挑住哪個府邸了。
李莞然感概道。
“您出宮看過它什麼樣嘛?”李莞然歪著頭好奇道。
光看圖紙上的,也看不出來具體如何吧。
胤禛斜瞥了她一眼,說道:“這是自然。”
在乾清宮各自選好後,他就和五弟他們一起出宮去看了各自未來的府邸。
“有些小了。”胤禛指著飯茶房和馬廄的位置沉思道,“這塊太過狹窄了,連放草料和秫秸的地都沒有。”
話畢,便提筆將這兩處圈起來,回頭好讓內務府清楚哪裡要改。
李莞然伸頭看著圈起來的兩處,她是沒看出來哪裡狹窄,比她現在住的地大多了。
突然,胤禛手指點了點一處院子,示意她看過去:“你看看這個有沒有哪裡要改的?”
李莞然驚訝微張開嘴,指了指自己,見胤禛一臉有什麼問題嗎的表情,裝模做樣地婉拒道:“妾身隻是個格格,這樣不太合適吧。”
“這地方是以後你要住的,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胤禛不以為然道。
以後她要住的?李莞然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關乎到自己未來生活的舒適度,她沒有在說什麼不合適之類的話,兩隻眼睛看著圖紙滴溜溜地轉了起來。
仔仔細細的看著,看看哪塊地方,覺著不合適。
開玩笑,現在要不提意見,等以後住進去,她再有什麼不滿意的也隻能憋著了。
不過她沒說什麼覺得這院子小要擴建的話,她也說不出口。
那院子她瞧著比她現在住著的大幾倍都不止。
李莞然緊緊挨著胤禛,興奮地說道:“這個池塘旁邊我想弄一個葡萄架,這樣等到了秋天,咱們就能自個釀葡萄酒了。”
“在葡萄架子的旁邊還得搭一個秋千,然後在院子的遊廊兩邊都辟一個花壇出來,這樣我們以後不僅可以坐在秋千上賞花,還能拿來做各種鮮花餅。”
“還有池塘!在池塘裡撒下荷花種子,等到了夏天,咱們就能坐在葡萄架下乘涼賞荷,還能摘蓮子吃。”
胤禛嘴角含笑地看著她手舞足蹈的描繪著他們以後的生活,手上動作不停,李莞然每說一個,他就在圖紙上添一處標記。
透過她笑意盈盈的雙眸,胤禛恍惚真的看到了那般美好的日子。
每一個充滿期盼的未來裡麵都有一個他,且不是作於多出來的那個存在。
夕陽透過窗戶折射進來,金黃的光線灑在李莞然的身上。
一眼瞧著,倒像是她本人在發光一般。
書桌一角放置的琺琅冠耳熏爐上方,一縷沉香嫋嫋升起,淡雅的響起彌漫在空氣中。
胤禛此時的內心暖烘烘,要是能如這輩子都能她所說這般,那是最好不過了。
曾經所求的現在好像真的來到他身邊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