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光線昏暗寂靜的地牢裡,一聲鎖響猶為清脆,那人逆光而來,手中的鑰匙在陽光下似黎明曙光,閃閃發亮。
一雙雙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被這光芒,刺激的發紅,他們向往的看著被帶走的少女,少女被解開腳腕伽鎖的蒼白雙足一步步跟在侍衛後麵,腳下踏過粗礪的不規則地麵,少女的白嫩腳心被磨紅大片,而所有人都覺得,如果這一路是走向萬丈的光明,前路崎嶇,也堪忍受。
少女臟兮兮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眸,亮如星天,充滿希望。
她激動的拽著自己的衣角,仔細的理了理亂糟糟的一頭長發,她低著頭,小心翼翼的保持著三尺之距,感受著那些自己求而不得萬分嫉恨的視線,少女縮了縮身子,小幅度的顫抖。
“哥們兒,怎麼有空來這兒了,皇上可有吩咐?”獄卒諂媚的遞上一壺酒,看向侍衛身後的少女,三角眼閃過一抹嫌惡:“這種姿色的女人也勞您大駕,往後您儘管吩咐,小的定當……”
“你也是在宮中當差有些時日,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應當知道?”侍衛語氣冷了下來,端正的麵上含了三分怒意:“是聖上召見她,得見天顏,已是你比不得,更是說不得,你這話也敢端著亂說?!”
“是是是!小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人罷!”
“再無下次。”
“是是……”
侍衛撇嘴,帶著少女出了地牢,少女轉頭看向背後緩緩合上的石門,陰冷潮濕的地牢,獄卒跪在那裡,方才諂媚恭謙的嘴臉尚存,他陰戾的看著她,嘴唇蠕動著,他無聲的說:
回來再收拾你。
少女一抖,快步跟上侍衛,陽光融融的打在身,驅散了身上的寒意,她心神稍定,深深的低下頭,不華畢恭畢敬。
[太和宮]
麵見天子,馬虎不得,須得打理一番。
煙闔沉沉,少女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少女將頭埋入水中,猛沉一囗,再呼吸時,五感被水泡過,清明了許多。
少女換上宮裙,她低著頭,抱著桐木琴走到了門口,嬤嬤將她帶到太極殿門口,便要她自己進去,少女腳步一頓,抬頭望了望天,抬步邁了進去。
夕陽紅半邊,像是誰的血。
……未料到殿中有人,少女指尖微抖,後背出了層薄汗。
她跪下道: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少女猶豫的一頓,尾音顫抖。
“大學士。”男子溫和的嗓音不徐不疾。
“參見大學士。”少女忙道,微微抬眸,對上一雙含笑的溫潤眼眸,她心下微動,垂下眼感激的叩禮。
“起罷。”帝王淡淡的嗓音不算悅耳,卻是主宰。
“謝陛下…”謝…大學士。
“沈愛卿,想聽什麼。”帝王抬眸,看向沈行知,似在詢問。
“臣以君為先,後樂。”沈行知微微一笑,溫潤如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嗯一一樂府會麼?”帝王沉吟片刻,道。
“略習一二。”少女答道。
“《陌上桑》可知?”
“女子當曉。”
帝王聞言,低笑。
“奏罷。”
“是。”
少女端坐琴前,指尖靈動。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其名為羅敷。
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曲畢,靜寂。
沈行知望向少女,眸底興味盎然。
“叫什麼名字?”帝王道。
“奴無甚姓氏,賤名阿禦。”少女答。
阿禦……
“幾許年歲?”
“尚及笄。”
“往日深宮中夜夜吟曲的,是你?”
“是奴。”
“為何吟曲?”
“思故裡。”
帝王沉默片刻,道:
“冬至太後壽宴,奏得好,寡人放你回去。”
“謝陛下。”
出了太極殿,偏逢下雨,少女抱著琴,為難的咬唇。
“阿禦姑娘,我家主子讓我把這個給你。”僮仆撐著傘,將手中一把油紙傘塞到了少女手裡,不等她拒絕,便匆匆而去。
少女垂眸看著手中的傘,雙唇乾燥的磨著,無言良久。
她將傘撐開,步入煙雨中。
她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