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終於睜開，僵硬的四肢也開始變得柔軟，她終於能動動手指。驟然間，她的身體發生不可思議的巨變，從一個極端到達另一個極端。她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不僅眼皮不再沉重，軀體也化為一片鵝毛，甚至更輕，她尖叫一聲，使勁往下壓，想讓飄在半空的身體落地，卻一直不行，似乎她失去了重力……

直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醒了，跟我來吧。”

瞬間，場景切換，身體未動，她卻到達了另外一個房間，房間裡隻有一張白色的書桌，桌子上有一台正在運行的電腦。

屋裡沒有其他人，隻有那個聲音，“您好，我是V-HEO係統的8995226號協助員，是您的專屬助理，從今天開始，我將一直陪著您，直到任務結束。”

她覺得這應該是在夢裡，亂七八糟的夢，沒有邏輯，脫離現實。

“不，這不是夢，萬曦暉小姐。恭喜您成為V-HEO係統，第89組，第93512號組員，從今年開始，您可以使用V-HEO係統，進行天使拯救行動，每年的這一天，您都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請問您是否願意接受係統任務？”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萬小姐，或者我叫你小暉吧，畢竟以後的生活中，我們會朝夕相伴，稱呼應該隨意一點，你可以叫我6號。”

“你怎麼能進入我的夢裡？”

“小暉，這不是夢，你是被係統選中的，第8995226位植物人。”

“植物人”，好像是的，她遭遇了嚴重的交通意外，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是三年前”，6號似乎比她更了解她的過去，“三年前的4月11日上午10時23分，你開車上山，在彎道上為躲避一輛逆行的車，你的車和你跌落山間，車體受損72%，你經過搶救成為植物人。”

撞擊的聲音、身體的疼痛、家人的哭聲……，記憶慢慢被喚醒，原來她已經昏迷了三年。

緩了半天，她才能接受，這一切或不是夢，難道是回光返照。

“不是回光發照係統，小暉，我們是V-HEO係統，請問你願意接受V-HEO係統嗎？”

“V-HEO係統是什麼？”

“是植物人互助係統，有人曾調侃是僵屍拯救植物人係統。”看到萬曦暉臉色變暗，6號立刻道歉，“對不起，我無意冒犯，隻是氛圍太沉重，想調和一下，沒想到砸了。以後我會繼續加強幽默意識培訓的。”

萬曦暉搖搖頭，“沒關係，被你們選中了，會怎樣？”

“需要您去模擬時空拯救另外一個植物人，如果你們在同一年互相選擇了拯救對方，並成功，你們就會在真實世界裡蘇醒。”

萬曦暉終於抬起了頭，她環顧四周，想看看跟自己說話的6號在哪裡，她想看著對方的眼睛，辨彆一下真假。

“我是係統匹配給你的電子助理，不具有實體。我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受係統法規監控，不會作假。請問你願意接受V-HEO係統嗎？”

“我願意”，雖然眼前的一切像是個天馬行空的夢，但萬一成真了呢，畢竟她已經昏迷了三年，現實告訴她，接受也沒有損失，死馬當活馬醫吧，“我需要做什麼？”

“需要簽署一份合約，簽訂了合約，才能享受係統服務。在看協議前，你需要先看看係統條規。”

萬曦暉的眼前出現一個屏幕，類似AR 眼鏡裡的電腦顯示器，一份文件清晰的在眼前出現：

植物人互助係統條規

進入係統的門檻（兼具，缺一不可）

1.有三人及以上悉心照料，念念不忘，一直殷切期盼著。

2.沉睡三年及以上，軀體保存狀態良好

3.自身有強烈求生意識

蘇醒的條件（兼具，缺一不可）

1.兩人同一年，互相選擇

2.模擬環境中接受建議，躲開意外

3.與被拯救人無深度交集

選擇範圍（兼具，缺一不可）

1.意外發生在一個屬相輪次（12年）內，以係統開發成功時開始計年，（從鼠至豬）

2.異性

3.實際生活中無交集

模擬時空中違規懲罰措施：

1.透露天使身份——剔除互助係統

2.與被拯救人產生深度交集——靜默兩年

3.違法亂紀——靜默兩年

4.擾亂大環境——靜默一年

5.違反公序良俗——靜默一年

6.破壞係統——靜默一年

7.與係統協助員產生分歧後，可提交申訴至權益仲裁委員會，委員會出具裁決後，需嚴格執行，拒不執行者——靜默一年

**以上條規，解釋權歸總部所有，有異議請提交申訴至權益仲裁委員會。

看到入選門檻，萬曦暉已經淚目，她無法想象三年來父母和哥哥經曆了什麼，也正是因為他們的不放棄，她才有了這次機會，為了他們，她得好好珍惜眼前的機會，爭取早點醒來。

可是，真不容易啊，係統不知道有多少人，非得兩個人同時互選，並完成拯救任務，才能實現自救。

“我是多少號？”

“8995226號”

“這麼多人啊，一年隻能選一次嗎？”

“是的。”

“那豈不是可能做一輩子任務，都醒不過來。”

“是的。從概率上看，您的小組目前已有93512人，其中46756個異性，同一年互選的幾率很低。不過係統會逐年縮小您的範圍，以提升您的成功概率，第十二年，還未成功的時候，您的選項將縮小至三人，您的蘇醒概率將提升為33.3%。”

“我的選擇為三人，這三人的選擇中，我也會是三分之一嗎？”

“不一定”

“那有什麼意義呢？”

“你的三人也是偏好你這類型的。”

“如果還是沒成功呢？”

“那就是醫生的事了，V-HEO係統將與您解約。”

“解約，是啊，昏睡十五年的植物人，還能有什麼希望呢。6號，我的每次選擇，你知道正確答案嗎？”

“正確答案？”

“在我選擇之前，你會知道誰選了我嗎？”

“不知道，互選係統與助理的數據庫不連接，我無法得到任何關於選擇結果的信息。小暉，你還有十二次機會呢，開心點。”

“十二次”，聽著這個數字，確實不少，萬曦暉的心中又升騰起希望，“好吧，那我們簽約吧。”

屏幕上顯示出一份合約，比條規長的多，她卻沒有看，直接翻到最後，用意識在簽名處寫上了她的名字，好久不寫，都快忘記了。

“你怎麼不仔細看看呢？”

“有什麼關係呢，都得簽。再給我看看條規吧，記住這個比那些權利義務更有用。”

6號又調出條歸來。

萬曦暉將所有條規銘記於心，每一條都簡單明了，除了那個與被拯救人無深度交集，是什麼意思？

6號感知到她的疑惑，解答：“簡單說，就是不能發生xing行為。”

“不能成為戀人？”

“沒有規定，但最好不成為戀人，雖然有很多人會滋生男女之情，但對任務完成而言，加成不大。謹記，發乎情止乎禮。”

“你們這係統還挺保守。”

“雖然是模擬時空，但人與人之間的接觸都是實際發生的，如果產生深度交集，模擬時空與現實會產生邊界交錯，你們的現實生命會終止，永遠停留在模擬時空，這是不確定結果中最好的一種，最有可能的是，你們在兩邊的空間都會消失，永遠消失，就好像沒有來過一樣，你的家人會忘記你。”

萬曦暉發現6號很了解她，知道家人是她的軟肋，便以此來拿捏她。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依據的，並非為了拿捏你。”

萬曦暉笑了，“是不是我想什麼，你都能知道？”

“不是，我隻能得到你對我不好的反饋，是係統為了提升服務質量設置的功能。”

“與你無關的呢？”

“隻要你願意，我就能知道，如果你意識裡認定是隱私，我就不知道。”

“不會是知道了，裝不知道吧？”

6號又開始抖幽默了，“嗬嗬，我可不是你們人類，不會兩麵三刀。”

萬曦暉回敬，“其實一本正經的你，就很幽默了，千萬彆再進修幽默了。6號，條約都簽了，接下來是不是該選擇了？”

“是的，小暉，接下來你將看到一個數據庫，我根據你的個人偏好，已經將46756人按你的偏好等級排列好了。”

“我的偏好？隻是選被拯救人，又不是選男朋友，我能有什麼偏好？”

“按照外貌、身材排列。對不起，是我臆斷了，這隻是18歲生日時你跟朋友提到的男性偏好特征。”

“那是……，算了，跟你也說不明白。既然要拯救，總該選對社會有用的人，按職業和社會貢獻度排一下。總不能為了我自己，救一個可能危害社會的。雖然我隻是個普通人，但我是個正常人。如果，其他人也按照這個標準，那不是沒人救我，一個小園林設計師，對社會而言可有可無。6號，怎麼辦？沒人選我怎麼辦，是不是我倒著選，互選成功的幾率能高一點，不過彆人也隻有十二次機會，會從後麵選嗎，他們會按照什麼標準呢？”

萬曦暉慌了，原來選擇權不在她手上，看似一堆選擇在眼前，其實她沒得選，不過是聽天由命。

6號儘職儘責的安慰：“小暉，深呼吸。雖然每個人隻有十二次選擇，但係統會根據個人偏好縮小範圍，或許你就在彆人的三分之一裡麵。”

“那不是還有三分之二會落選，6號，如果我最後也沒有成功，你會繼續成為彆人的助理嗎？”

“不會，我會被刪除。”

“如果我成功了呢？”

“我的記憶被刪除，然後成為彆人的助理。”

“6號，你能想辦法得到一些數據嗎，幫我提前縮小一下偏好我這類型的範圍？”

“不能”，6號的智能聲音雖然已經十分接近人類，但他嚴肅的時候，聲音就會變為冰冷的AI擬聲。

“如果選擇了，會以萬曦暉的身份進入模擬時空嗎？”

“小暉，你真應該好好看看協議，具體操作協議裡都有。”

“我不想看，就想聽你說。”

“好的，小暉。選定拯救對象後，你可以設置虛擬身份進入模擬時空，年齡、性彆、家庭都由你設定。”

“我可以直接成為那人的爹媽嗎？”

“不可能，不可以成為近親。你們在現實生活中是沒有交集的，模擬時空隻是創造一個相識的可能，儘可能少的改寫已發生過的一切。”

“好吧，我看看都有什麼人等著被選擇。”

萬曦暉看著867頁數據，自我開解，“倒是也不多，不過八百多頁，十分鐘看一頁，8670分鐘就看完了，隻要6天多一點，那我先看看吧。”

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如果醫療技術進步，她被治愈了呢。

“那時，係統會自動與你解約，並刪除你的相關記憶，你會正常蘇醒。”6號自動釋疑，雖然萬曦暉沒有問。

好吧，隻是多條路，值得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