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利斯將薩蘭爾引入了一間布置簡潔的候客廳,他優雅地坐定,雙臂環抱在胸前,目光緊鎖著薩蘭爾。
薩蘭爾輕輕地將門合上,隨著門扉的輕輕關閉,金利斯輕輕地拍了拍身旁的沙發,示意薩蘭爾坐到他的身邊。
薩蘭的腳步略顯躊躇,走向沙發坐了下來。
金利斯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在薩蘭爾的身上打量,他直截了當地問道:“用哪隻手揍的?”
薩蘭爾一時被問得有些困惑,但他還是如實回答:“右手。”
金利斯迅速地拉起他的右手,仔細地觀察,幸而,既沒有紅腫也沒有傷痕。
放下手後,金利斯又說道:“我上次說過我不喜歡那個米拉格。”
“嗯。
“你今天又跟他說話了。”
“……是他主動跟我說話的。”
“他碰你了嗎?”
薩蘭爾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
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金利斯的警告,那次金利斯對他說,如果再讓他看到米拉格碰到他,他會砍掉他的手。
想到這裡,薩蘭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似乎能感受到那不存在的痛楚,令他不寒而栗。
金利斯並沒有深究薩蘭爾的回答是否真實,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移了話題:“聽說魯斯特這人品行不端,如果他以後在背後給你找麻煩,你不要硬碰硬,記得來找我幫忙。”
“謝謝殿下。”
“謝什麼?”
“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
“就嘴上說說嗎?”
薩蘭爾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握了握金利斯的手,就像是一次正式的握手禮節。
他們的接觸短暫而迅速,沒有絲毫曖昧。但金利斯似乎很受用,他勾了勾嘴角,眼中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夜幕降臨,宴會到了尾聲,賓客們漸漸離散。金利斯站在窗邊,目光緊緊跟隨著薩蘭爾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
金利斯轉身,眼裡閃過一絲寒意,“調查一下米拉格和魯斯特。”
*
佩洛茲家主一向以其嚴謹和對家族成員高要求著稱,對於薩蘭爾在皇子舉辦的盛大宴會上不顧一切地揍了魯斯特這一行為感到憤怒。
因此,作為對薩蘭爾的懲罰,家主決定依照宴會上所言,將他禁足在家中,期限為半個月,以此來讓他深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甚至沒收了薩蘭爾的終端設備,但除了對於不能按時直播而感到有些對不起粉絲之外,薩蘭爾並沒有對自己的行為產生反思,如果時間倒流,他依然會選擇揍那一拳。
禁足的第一個夜晚,薩蘭爾獨自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畫畫。
隨著時間的推移,夜幕降臨,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滾輪聲。
不久,一連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房間內的寧靜,門外傳來了機器人管家的聲音:“薩蘭爾少爺,小管來給您送飯了。”
薩蘭爾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是簡單地回應道:“門沒鎖。”
“啪嗒”一聲輕響,機器人管家小管扭動了門把手,輕巧地推開了門,滑行進入了房間。
小管將裝有晚餐的餐盤小心翼翼地放到薩蘭爾手邊的桌子上,然後開始敬業地報備今晚的菜品。
“薩蘭爾少爺,今天的晚飯是宮保雞丁、紅燒茄子、番茄牛腩,請您享用。”
“謝謝。”薩蘭爾依舊沒有抬起頭,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畫布上,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那幅正在創作中的畫作之中。
薩蘭爾原本以為,送完餐後小管便會離去,繼續它的其他任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並沒有按照他預期的那樣離開。它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通過顯示屏上的數碼眼睛,緊緊地注視著薩蘭爾。
“少爺,要按時吃一日三餐喲,現在是最佳的用餐時間。”
意思是,放下手頭工作,專心致誌地吃飯。
麵對這樣一台既固執又充滿關懷的機器人管家,薩蘭爾感到有些無奈,他輕輕地笑了笑,伸手拿起了筷子,開始品味他的晚餐。
小管顯示屏上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確認完薩蘭爾開始用餐後,終於緩緩後退,轉身離開了房間。
夜色已深,寧靜的氛圍中,小管再次出現,這一次,它帶來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薩蘭爾正專注地繪製著金利斯的畫像,他沒有延續上次在醫院裡未完成的畫像,而是在一張全新的畫紙上勾勒著線條,每一筆都格外認真。
小管利用其精密的驅動係統,操控著自己的輪子,無聲地滑行至薩蘭爾的身旁,機械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奇:“薩蘭爾少爺正在畫大皇子殿下。”
薩蘭爾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你竟然還認識大皇子?”
“當然了!”小管的顯示屏上虛擬的眼睛仿佛閃爍著自豪的光芒,“大皇子的美貌無與倫比,簡直是天神下凡。他還曾率領第一軍團前往邊境星域,成功地剿滅了肆虐的星盜,拯救了無數帝國的子民。他的英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聽到這一連串的彩虹屁,薩蘭爾忍不住笑了出來。
機器人的顯示屏上的畫麵開始如同流水般不斷變換,呈現出一幅幅以金利斯為中心的圖片。
這些畫麵中,金利斯或是英勇地從飛行器中躍下,宛如凱旋歸來的英雄,或是在宴會的燈光下,杯盤交錯間展現出卓越風采。
隨著畫麵的流轉,最終停在了一張圖片上。這張圖捕捉的是宴會廳內的一幕,正是金利斯挺身而出,為薩蘭爾說話的那一刻。
在這張定格的畫麵中,金利斯的那雙眼睛冷漠而無情,看著魯斯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隻螻蟻。
薩蘭爾不禁將這一幕與後來金利斯與他單獨交談時的場景相比較,那時的金利斯雖然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強硬態度,但在兩人獨處的空間裡,那份強硬似乎多了幾分溫情。
儘管金利斯在感情的處理上可能顯得過於強硬,但無可否認,他在眾人麵前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邊,這份偏袒和支持,對薩蘭爾來說,無疑是一種鼓舞與力量。
薩蘭爾看著手中剛剛勾勒出輪廓的畫紙上,眼中透露出沉思。
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尚未完全驅散夜幕的陰影,薩蘭爾就被一陣不尋常的嘈雜聲從睡夢中驚醒。
聲音的來源是家中的機器人園丁,這款機器人擁有一項獨特的功能,那就是它的手臂可以靈活變形。每到清晨,它都會將手變換成兩把鋒利的剪刀,專門用來修剪花園中那些叢生的灌木。
為了不打擾到任何人的休息,機器人園丁在進行這項日常工作時總是開啟消音模式,確保它的動作輕盈無聲。
然而,今天卻與以往不同,機器人園丁突然間打破了往常的沉默,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嘎吱!嘎吱!”這聲音如同生鏽的鐵門被風吹動時的尖叫,機器人的剪刀手在空中無目的地揮舞著,同時,它還在原地快速旋轉,“有陌生人入侵!有陌生人入侵!”
一雙黑色亮皮長靴停在機器人圓滾滾的身體旁邊,來人一邊豎起食指在嘴唇中央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一邊笑眯眯地關掉機器人園丁的主機。
“亂吵亂叫可不是乖孩子喲。”
薩蘭爾帶著未完全驅散的睡意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窗向外望去。
他的視線與花園中一道意外的身影相撞,瞳孔猛地收縮,所有的困倦在那一刻被徹底驅散。
那人抬起頭,露出熟悉的臉龐,薩蘭爾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寒芒。
“戴維斯,你怎麼在這?”薩蘭爾迅速掃了一眼緊閉的院子大門,然後,他的目光又轉向圍欄上的泥巴痕跡。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戴維斯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入這片領地的,“私闖民宅,你違法了。”
戴維斯輕佻地笑著,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我親愛的哥哥,我們好久不見了,難道這就是你的歡迎方式嗎?為什麼對我如此冷漠?”
薩蘭爾的內心湧起一股怒火,他想要遠程操控家中的機器人,將這個不速之客趕出自去。
然而,當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腕準備操作時,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控製終端已經被沒收,這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無奈之下,他隻得轉身回到臥室,迅速穿上衣服,準備親自下樓去處理這一突發狀況。
機器人管家堵在門前,看到薩蘭爾來了就像看到救星一般,“薩蘭爾少爺,有陌生人入侵了我們的家。”
薩蘭爾摸了一下它的頭,“沒事,我會處理。”
他開門走了出去,與不遠處的戴維斯對望,語氣嚴肅:“你來這裡乾什麼?”
戴維斯身上破舊的衣服與他鮮明的笑容形成對比,“沒錢了,哥哥給點零用錢花唄。”
薩蘭爾無聲地捏緊了拳頭,他的親生父母早已在他幼時就雙雙身亡,然而這個世界上他並不是沒有親人。
麵前的戴維斯,就算一個。
戴維斯比他小一歲,與薩蘭爾的性格愛好可謂是天差地彆,可卻是他實打實擁有血緣關係的堂弟。
薩蘭爾被佩洛茲家族收養時還不記事,但他卻能從佩洛茲家主偶爾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一些他原來家庭的信息。
他親生父親的哥哥,也就是他的伯父,戴維斯的父親,與他父親的關係並不和睦。
他伯父與他父親曾經一同在佩洛茲家主手下做事,但不同的是,他父親靠的是實力,而他伯父卻是靠的哥哥的關係。
他的伯父生性懶惰,因著哥哥的關係謀得了一份好差事,卻一心隻想躺平,在公事上屢屢犯錯,每次都要哥哥來收拾爛攤子,佩洛茲家主最終對他失去耐心解雇了他。
他伯父原本就不怎麼喜歡這個隻會悶頭做事的老實哥哥,被開除之後便更是對他產生了怨念。
薩蘭爾父親為佩洛茲家主犧牲後,伯父一開始並不知道薩蘭爾被托付給了佩洛茲家主,隻以為這個拖油瓶要被甩到他家來了,連忙收拾行李搬到了離帝國中心十萬八千裡的地方。
後來見薩蘭爾被佩洛茲家族收養後,他們一家又巴巴地跑了回來,企圖重新接近佩洛茲家族。佩洛茲家主被他纏得煩了,直接告了他一個騷擾罪,讓他進去蹲了幾天。
釋放後,伯父不敢再公然騷擾佩洛茲家主,而是開始暗中利用血緣關係向薩蘭爾索要金錢。
起初,薩蘭爾對之前家裡的恩怨一無所知,天真地給予了伯父一家幫助。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意識到了伯父的真實意圖,從此不再理睬他們。
儘管如此,薩蘭爾從未將這些事告訴過佩洛茲家主,他並不想因為以前家庭的糾紛而給養父帶來麻煩。
“我一分錢都沒有。”薩蘭爾的語氣冰冷,眼神裡沒有一絲的溫度,“我勸你趕快離開,如果你不想以私闖民宅的罪行而進警局。”
麵對薩蘭爾的冷漠,戴維斯卻顯得異常的從容,仿佛並不害怕他的威脅,“我也不想麻煩哥哥,可是我最近把錢賭沒了,好歹兄弟一場,哥哥連這個忙都不幫?”
薩蘭爾的眼神變得更加冷酷,他不再想和戴維斯廢話,想直接把他趕出去,然而就在這時,柵欄門前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薩蘭爾。”
薩蘭爾的身體微微一震,他尋聲看去,發現來人竟是金利斯。
金利斯站在門外,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映襯著那頭金色的長發,閃耀著耀眼的光澤,那雙紅色眼眸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他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戴維斯,又看向薩蘭爾:“他是誰?”
薩蘭爾走到門邊,替金利斯開了門,他毫不猶豫地回複道:“入室搶劫的。”
“是嗎?”金利斯的目光掠過戴維斯與薩蘭爾同樣的黑發綠瞳,他眯了眯眼,眼裡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需要我現在請你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