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佐倉提起了美術部想拜托禦子柴做模特的事。哦,禦子柴全名禦子柴實琴,也就是小禦禦。因為感覺小禦禦這個稱呼更合適,所以大家都這麼喊了,至於小禦禦本人對這個稱呼的想法:他在最開始害羞後也習慣了。
但就因為他是個容易害羞還要麵子愛逞強的性格,月見深覺得讓美術部其他人直接去找他成功率比較高,因為在陌生人麵前會有偶像包袱:“千代醬你直接去的話,小禦禦說不定會淡定拒絕哦。”
佐倉眨眨眼:“可我...已經答應前輩了...”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小禦禦那麻煩的性格,因為現在相處已經很自然了,所以忘記了剛認識的時候小禦禦的樣子。
不過應該不要緊吧?總得試試!
於是佐倉勇敢地上了!
果不其然,小禦禦前腳剛超理直氣壯拒絕佐倉:“不要!絕對不要!!”,後腳就超輕浮地接受了美術部其他人的邀請:“喂~你是想把我的魅力封到畫裡嗎?不過~~那張畫能伴在你們身旁的話,我就答應讓你們畫~”
就這麼把自己賣了。
小禦禦捂臉哭泣,向佐倉求助:“佐倉...”
然而佐倉精準預判:“我不乾。”
小禦禦真的要哭了:“能不能......幫我拒絕掉?”
佐倉鐵石心腸:“我不乾。”
小禦禦做模特那天,月見深也去參觀了。
感覺沒有小禦禦想的那麼恐怖啊,大家提出的要求都很正常,畢竟不需要表情,隻要按照描述的場景演示動作就行。說起來也對,畢竟還都是純潔的高中生,能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呢?
比如:“小笨蛋...跌倒了嗎?來,把手伸出來~真是個不省心的家夥。”這個要求。
首先再次申明:不需要表情,隻要動作。
所以這個實際就是擺出“拉起跌倒的人”的動作,至於其他描述都可以當形容詞精簡掉。
以此類推,下一個動作是“哄睡”,這難不倒小禦禦。
然而正當月見深覺得有些無聊想先回教室收拾書包的時候,打臉來了。
“第五次出軌暴露後,被對象一臉認真地告知‘不能忍了,分手吧’,因此而驚慌失措,說著‘不要拋棄我’拚命央求的男人。”
由於要求過於具體且內容過於奇葩,小禦禦的表情不可謂是不精彩。
那妹子的腦洞也很精彩。
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柔柔弱弱梳著單邊麻花辮的卡哇伊妹子,內心居然如此狂野。
真是人不可貌相。
倒是讓人有點期待他們還會提出什麼姿勢了。
然後就被征用了。
這大概就是“看熱鬨的人終被看”吧。
野崎君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擅長“得寸進尺”的,就比如現在:征用了在場除他以外的所有學生,擺了個看上去好像是馬路邊的人群的場景(因為默認小禦禦是這個群體的主角了,畢竟隻有他有具體姿勢要求,其他人隻要站在那就好)。
月見深抬頭望天花板,也不知道野崎君到底是要畫什麼樣的情節。
等到從美術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說起來,那天的夕陽,也和今天一樣燦爛。
察覺到姐姐不對勁的那天,夕陽也是這麼如火如荼。
上一次見到姐姐還是上一次。
說是說“最近”,但其實姐姐一個月才能見一次,一次才半天。
所以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難免會思念,明明已經來了日本,住在和姐姐的家裡,自己卻還是一個人。
孤單的情緒需要用溫暖的回憶安撫,就這麼回憶著,回憶著......發現了有哪裡不對。
姐姐,是不是變了一個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回想起點,甚至要追溯到父親出事的時候了。
是因為父親出事才不對的嗎?
這可不行,也不知道姐姐有沒有在學校好好做心理谘詢。負麵的情緒得及時排解掉,否則會越積越多,最後這些情緒會直接把人壓垮。
可姐姐念這所學校的心很堅定,如果姐姐能和自己一樣在一個校規寬鬆的學校念書就好了,就能及時察覺姐姐的變化到底是為什麼,也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以及,難免升起些好奇心:那所學校,到底隱藏了什麼?
姐姐對那所學校,在執著些什麼?
天邊殘陽如血,昏暗的雲朵浸染著紅色。
此情此景,總讓人想起父親的畫。
乾涸的血液
昏暗的天空
被釘住的長發
痛苦扭曲的臉龐
還有殘破臟汙的十字架
和低空群飛的烏鴉...
......
“人類是心靈的暗麵”
月見深和父親還有姐姐不同,她對哲學沒什麼研究。不如說月見深認為在自己閱曆不深的時候學哲學容易把自己繞進去,所以根本就沒碰過哲學類書籍。
但這句話的悲劇色彩被她感知到了。
而這個感覺,讓她不太舒服。
“人類是心靈的暗麵。”月見深看著那副場景宏大的受難圖自言自語,“作為一個完整的人,軀體和心靈居然是能分開看的嗎?”
月見深覺得不可理解。
而且這種想法,總覺得有西方宗教的影子。那種“身體是汙穢的,需要被上帝教化,純潔的靈魂才能抵達天堂得到好結果”之類的理論。
這一點,讓月見深本能地不喜。
為什麼要覺得自己的身體是汙穢的?
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身體,你又怎麼讓彆人接受呢?
爸爸如果在這裡,搞不好就要批評是自己理解有誤,讓自己不能把讀書少理解不了的鍋甩給彆人了吧。
“叮咚~”
嗯?
月見深轉身,好難得啊,來日本這麼久,第一次有人按門鈴。
是誰呢?
有點小開心。
然而蹦蹦跳跳到門口正要開門的時候,月見深又停住了。
自己畢竟現在是獨居,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還是做好最壞的準備吧。
於是月見深拐了個彎,來到了窗邊,躲在窗簾後麵從窗戶偷偷往院子外望去。
是兩個成年男性,西裝革履,身姿挺拔,開著輛看上去還不錯的車。
這誰?
月見深皺眉。
不是父親的助手,也不是之前在畫廊那邊見過的工作人員,姐姐讀的又是女校,所以肯定不是同學,但之前見到的老師中也沒這兩張麵孔。
還不等月見深想的更深入,她就對上了其中一人的眼睛。
!
不得不說月見深被嚇到了,趕緊往旁邊躲。
這人好敏銳!自己才看多久,還躲在這麼厚重的簾子後麵,居然一下子就被注意到了。
這是哪個機關的工作人員嗎?
聽說日本極 道也是個藏龍臥虎的奇葩地方,不會是西裝暴徒吧?
這是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月見深才後知後覺感到恐慌,冷汗浸透了後背,心跳如雷,一瞬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難道?
是姐姐,出事了??
“叮咚~”
恐慌的情緒被再次摁響的門鈴打斷了一瞬,月見深終於緩過來了一點,小心翼翼再次探頭,這次倒是直接就對上眼神了:那個人,眼睛盯著這裡就沒移開過。
然後對方朝她笑了。
是那種禮貌的、克製的、微微的、抿唇的笑。
對方眉眼柔和,姿勢放鬆,似乎是想向她傳遞一個信息: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月見深深吸一口氣。
被看透了。
就連情緒都被對方照顧了。
不是對手,完全不是對手。對方的段位高出自己這種黃毛丫頭太多了,搞不好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都是個棘手的角色。
而且目前看來不像是想加害的樣子,那就聽聽對方會說什麼吧。
女孩的臉從窗戶後消失了,男子回頭,揣摩著那個像受驚兔子般的女孩大概多久會開門。
“誌摩桑?這家人家,不會沒人吧?”另一男子開口,有些愁,根本沒察覺到他的同事剛剛都在乾什麼。他隻是聽說這家屋主是個未成年,還是個文靜內向的未成年,怕自己萬一措辭不當嚇到人家怎麼辦?想想有點退縮,能不接觸還是不接觸了吧?
被稱作“誌摩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正準備說什麼,麵前的門鈴裡就傳來了一個女聲:“你們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聲音柔弱,仿佛一碰就碎。
憂愁男子輕輕倒吸一口氣,他對脆弱的未成年更苦手啊喂。
誌摩倒是很淡定:“你好,警視廳搜查一課。有些事情想向你打聽下,方便開個門嗎?我們可以不用進去,隻是想當麵和你溝通下。”
對麵猶豫了一會:“好的,請稍等。”
誌摩抬頭:“你剛想說什麼?”
憂愁男子:“沒什麼!和未成年交流就交給你了!”
誌摩無奈:“你啊...”
哢
開門聲打斷了誌摩的話,憂愁男子鬆了口氣,誌摩的訓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不用聽真是太好了,他會感謝這個小女孩一...秒...的......
他看楞了。
從門裡走出來的這個女孩子可不是一般程度的漂亮啊喂。
這麼漂亮還性格溫和(?)的女孩子是怎麼做到和周圍鄰居一周也說不上幾句話的?
畢竟漂亮的人通常都很受歡迎,就算本身性格冷淡,也有的是人會撲上去。
誌摩倒是很快回神,掏出了警官證:“你好,搜查一課。想問下,這幾個人你認識嗎?或者有沒有在哪裡見過?”
月見深來到院子門口,看向對方手裡的照片,這都誰?
月見深搖頭。
自己的生活一般都是家和學校兩點一線,休息日會去圖書館和公園,假期才會出遠門遊玩,見的人有限。這幾張臉,至少她不記得,也就是不在她的交友圈範圍內。
誌摩點頭感謝:“那你有聽說過附近有誰失蹤、迷路之類的消息嗎?”
月見深搖頭。
“有聽過什麼奇怪的動靜?或者,看到過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月見深正要繼續搖頭的時候,被打斷了。
“啊,不一定是要最近的,多久都可以。”
月見深終於正視這個發現她的人的眼睛。
這個人雖然身高不高,但站姿筆直,氣場沉穩強大,態度很溫和,就是眼神帶著些許審視。
這個人身上傳遞著讓人安心的氣息,月見深卻感覺到自己就算不是對方的工作重點,也一定在對方的懷疑名單上。
為什麼?
自己做了什麼需要被懷疑的事嗎?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
一個身影呼之欲出。
姐姐。
莫非是你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