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深走在放學的路上,抬頭看夕陽。
今天的夕陽異常燦爛,泣血一般。
她停了下來,不知為何突然不安,也不想回家。
回家。
她一直以為那裡才是自己的家,可沒想到失去的這一天來的那麼快。
“明明爸爸和姐姐都在這裡。”
可自己卻像孤兒一樣。
推開家門,陰沉、黑暗、癲狂的氣息撲麵而來。
家裡掛滿了父親的畫。
父親說過:“人類是心靈的暗麵。”
“通過正確地領悟到隱藏在內心的殘忍本性,才可能培養規製它的良知和理性。”
小小的月見深似懂非懂,爸爸笑著摸摸她的頭:“沒事,以後月見深就懂了。”
爸爸在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月見深拌著沙拉,想著,爸爸,想告訴她什麼呢?
說起來,也不知道姐姐在學校裡怎麼樣了。
聽姐姐說讀的是一所女子貴族學校,在上流社會很有名的那種。但姐姐一定要讀那所學校嗎?
月見深不明白,因為姐姐並不喜歡那所學校。
姐姐很強,從小就很強,無論什麼事,姐姐都能很快做到最好,學業、繪畫、武學...姐姐沒有不會的,隻要姐姐想,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難得住姐姐。姐姐長得又好看,性格也好,社交也很擅長,從小就受人歡迎。這樣的姐姐,明明可以學更多更高深的知識,以後有更大的舞台,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個學校呢?
私立櫻霜學院。
一個以培養出“淑女”為教學宗旨的學校。
“我們作為大家閨秀,作為名牌商品出口,然後由追求名為賢妻良母的古典家具的男子購買,以名為結婚的形式呢。”姐姐曾這麼說過。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去那所學校?日本好高中很多,為什麼偏偏選擇了自己不喜歡的?
姐姐的處境,很惡劣嗎?甚至惡劣到需要販賣自己?
我一點也沒感覺到啊。
月見深想的入神,遊魂一樣的飄進廚房,水龍頭一不小心被開到最大,流水“嘭”地一聲炸出來,嘩啦啦地淌,衣袖濕透了也沒注意。
自己真是失職,月見深責怪自己。作為姐姐的妹妹,對姐姐的情況卻一點都不了解。
月見深把洗好的餐盤放到旁邊的架子上瀝乾。
父親當初,又是為什麼會同意姐姐去這所學校的呢?
明明父親實行的,是開放式教育。
為什麼呢?
月見深想不明白姐姐到底怎麼想的,實在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吧,在姐姐需要的時候支持姐姐就好,對吧?
月見深走上樓梯,空無一人的屋子,隻有父親的這些畫陪著自己,父親筆下的這些掙紮著、狂亂著的少女,在表達什麼呢?
好寂寞啊。
外祖父母不在了,對母親的記憶也不多,現在父親也躺在了病床上至今未醒,姐姐又常年住校不歸家。
如果姐姐在家,說不定還能和自己聊聊。
聊聊這些年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的父親,父親一般喜歡聊什麼?看新聞嗎?追劇嗎?愛運動嗎?喜歡逛街嗎?最愛去哪家店?畫材店嗎?又喜歡什麼牌子的顏料呢?平時父親什麼口味,喜歡什麼顏色的花,又愛去哪裡玩呢?會采風嗎?頻率呢?一年出遠門幾次呀?能跟著蹭一次旅行嗎?都去哪裡呀?
還有父親的這些畫。
大概隻有姐姐能理解吧,雖然姐姐的理念和爸爸不一樣。
明天放學後去看看爸爸吧,希望爸爸能早點醒來陪著自己,現在的家,空曠地太人不安。
而不安的感覺,似乎總是靈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