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她抬起頭,就看見尹敬希朝她伸出手,“抱歉剛剛打電話打擾到你了,你吃糖嗎?”
“沒有沒有……”
還不等她拒絕,尹敬希就把手裡的好幾顆糖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又轉身回了離她很遠的座位上。
其實她並沒有聽見尹敬希打電話,他們一個在一組前排,一個在四組後排,她剛剛甚至沒聽見教室裡有任何聲音。
應黎朝他看過去,正打算和他說聲謝謝。
還沒等她開口,就又有人進來了。
來人應該是尹敬希的朋友,應黎看見那個男生直直向著尹敬希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她聽見那個男生問。
尹敬希並不回答,隻是遞了顆糖給他,“吃糖嗎?”
應黎看著自己桌上的糖,抿了抿唇,決定下次再和他說謝謝。
等下次見麵再說吧。
第二天,應黎在另一個選修課的教室又看見了很像那個男生的人。
他正坐在應黎的前排。
應黎依稀記得,好像自己每次上這節選修課,他都坐在自己前麵。
之所以說像,是因為應黎隻記住了他的衣服。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分不清他的臉。
她天生對色彩極度敏感,這帶給了她繪畫天賦,卻也讓她分不清人臉。
她患有輕微臉盲症,隻能靠穿搭記住一個不算熟悉的人。
因為在她眼裡,衣服的顏色足夠明亮,人臉則不然。
應黎猶疑地抿了抿唇,他沒穿上次她看見的那件外套,可他的身形和穿衣風格都很像上次那個人。
原來他一直坐在她前麵嗎?應黎還是不能確定。
算了,還是下次再說吧。
————
“小姐,車隻能開到這裡了。”出租車司機看著後座明顯在出神的女人,開口提醒道。
應黎收回思緒,看著麵前“非業主車輛勿入”的標識,道謝下車。
“尹夫人回來了。”保安亭裡的大叔熱情和她打招呼。
他見過這位尹夫人很多次,怎麼說呢,她很奇怪。
她從來不一個人坐自家的車直達彆墅,每次在車裡看見她,那必然是和她的丈夫一起。
她好像更喜歡打車到這裡,然後自己一個人慢慢走回家。
辰淩彆墅區位於山腰上,從這裡上去少說也有三公裡,但這位尹夫人卻好像樂此不疲,每次都走。
應黎笑著點點頭,過了閘機往裡走前。
保安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搖了搖頭,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應黎今天去謝家時,特意穿了平底鞋,這樣走在公路上也不會腳疼。
她已經快要記不清,自己走過這條路多少次了。
她獨自一人,在無數個傍晚或深夜裡,一遍遍走過這條空無一人的路。
路燈下是她孤獨的影子。
路還是當年尹敬希牽著她的手走的那條,可那個愛她的少年已經不知所蹤。
他忘了愛她,她也快要忘記他愛她的樣子了。
尹敬希回來時,客廳的燈還亮著。
不管多晚,應黎總會為他留一盞燈。
尹敬希覺得心裡的煩躁消散了一些,他停好車,拿著副駕的禮物下了車。
客廳沒人,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了,應黎應該在樓上臥室裡睡下了。
應黎是被尹敬希密密麻麻的吻鬨醒的。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臉上,帶出星星點點的癢意。
應黎不適的動了動身子,卻被他按住。
“彆動,阿黎。”
她在他的輕笑聲裡,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可他身上的香水味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應黎乖乖任他慢條斯理親了個夠,在他想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出聲阻止了他。
“你還沒洗澡。”
尹敬希動作頓了頓,又輕輕啄了啄她的眼角。
“阿黎睡吧,我去洗澡。”
他進了浴室,把外套隨意丟在地板上。
外套上的香水味這麼明顯,可應黎問都不問一句。
她一點都不關心他,或許她從來沒愛過他。
尹敬希嗤笑一聲,任由溫度還未升高的水淋濕自己。
等他洗完澡,帶著一身水汽走到床邊時,應黎又睡著了。
他用同樣的辦法把她弄醒,看著她微皺的眉頭,悶笑一聲將她抱進懷裡,把帶回來的禮物遞給她。
應黎迷迷糊糊的拆開禮盒,裡麵是一條鑲鑽手鏈,閃著銀光,很漂亮。
尹敬希執意要幫她戴上,他摩挲著她的右手手腕上那道不算很明顯的劃痕。
他問過很多次,但她每次都閉口不談,問急了也隻說是不小心弄到的。
可是一個人要有多不小心,才能把自己的手腕劃成這樣呢?說不定再深一點,就割破動脈了。
應黎呆呆看著他把手鏈給她戴好,又想起她找不到的珍珠耳環。
尹敬希感覺抱著的人又往他的懷裡縮了縮,似是依賴;又嗓音低低的說著什麼,像是在抱怨。
尹敬希輕輕拍了拍應黎的背,又耐心的問了兩遍,才聽清她說的話。
她委委屈屈的抱怨,說她的珍珠耳釘找不到了。
他知道她說的珍珠耳釘,她隻有一副珍珠耳釘,那是他高三時送給她的禮物。
那禮物不算貴重,但當時還是花了他許多心思才拿到,好像她每次和他一起出門都要戴,大概是真的喜歡。
尹敬希捧起她的臉,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說重新給她買一對新的,又問起她是不是哭過了。
他剛一進臥室走到床邊時,就看見了她紅紅的眼眶。
應黎呆了呆,隻是訥訥重複著剛剛的話,想著她的珍珠耳釘。
尹敬希以為她哭是因為耳釘的事,再三承諾說會給她買一副新的,又哄著她睡覺。
應黎在他懷裡閉著眼,卻始終睡不著。
他進門就看見她眼眶紅紅的,可非得等洗完澡出來才問;他說今天有臨時會議,身上卻有彆人的香水味,又給她帶了禮物回來。
她想要的也不是新的珍珠耳釘,她隻想要她原來的那一對。
十八歲少年紅著臉送給她的珍珠耳釘。
她不明白,尹敬希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或許他清楚,隻是他不在意而已。
第二天,尹敬希醒來時,應黎還在睡。
他笑著捏了捏老婆的臉,然後進浴室洗漱。
下樓做好早餐,把應黎的那份留在保溫箱裡,又上樓換衣服準備出門。
他在衣帽間站了會兒,想起昨晚應黎委委屈屈的嗓音,莫名覺得心軟。
於是打定主意,去臥室把半夢半醒的人兒從被子裡刨出來給他打領帶。
應黎打著嗬欠給他係好領帶,想睡又被他摟住結結實實的親了一頓。
尹敬希看著困意朦朧的老婆,覺得有些好笑。
他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阿黎了,平時都是她起得更早,出門也早。
隻有剛結婚那陣,他天天折騰得她早上起不來床,每天都比他起得晚。
明明才兩年不到,他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
“阿黎,給你做的早餐在桌子上放著,睡醒了記得吃,我先去上班了。”
應黎目送他離開,也沒了睡意。她能感受到,尹敬希今天心情很不錯。
尹敬希確實心情很不錯,他昨晚不是故意爽約的,是真的臨時有點事。
他不是傻子,結婚兩年阿黎也沒提出要帶他回家,定然不是他名義上的嶽父說的有一點小矛盾。
謝成嶼隔三差五就打電話給他,顯然是說不動阿黎,隻能另辟蹊徑從他入手。
他昨晚本來打算陪著阿黎回謝家一趟,看看他們到底想乾嘛。
他以為他失約以後,以阿黎的性格應當是不會去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阿黎還是去了。
於明已經等在門外了,自從結婚後,陳叔就被他安排給了應黎。
他偶爾自己開車上班,但多數時候都是讓於明來接他,於明作為他的貼身特助,現在又兼職司機。
尹敬希上了車,心裡一直記掛著應黎的珍珠耳釘。
“阿黎的耳環找不到了,你聯係澳洲那邊的負責人,讓他去Paspaley買一對新的珍珠耳釘郵過來。”他頓了頓,補充道:“要最頂級的。”
他不再是十八歲買一對耳釘都要動心思的少年了,他給得起阿黎更貴更好的東西。
於明應聲稱是,看著後視鏡裡隱隱帶著笑意的老板,斟酌著開口:
“總裁,昨晚您和白小姐逛商場的照片被人拍下來了。”
已經流傳到網上了,網友都說兩人郎才女貌著實般配。
後半句於明不敢說,他實在猜不到老板的心思。
老板為了白小姐說謊爽約,讓夫人獨自回娘家;卻又記得夫人喜歡的耳釘牌子。
尹敬希笑不出來了,他看著於明剛剛遞過來的平板,界麵上有個“尹氏總裁攜佳人同逛商場”還帶了個深紅色的標,代表詞條已經爆了。
下麵不斷有人猜測女方是不是尹少深居簡出的妻子,也有人羨慕兩人郎才女貌,看起來恩愛非常。
尹敬希看著“妻子”那兩個字,隻覺得刺眼。
他冷聲道:“尹氏的公關是死了嗎?”話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
於明不敢耽擱,立馬著手安排人去撤熱搜、刪詞條。
三分鐘後,於明長舒一口氣。
“總裁,已經處理好了。”
尹敬希揉了揉眉心,“什麼時候被拍到的?”
於然想了想,道:“應該是您給白……挑禮物的時候。”他及時改了口,接著說,“被爆出來是十二點以後的事了。”
所以公關沒來得及處理。
一是時間太晚了,他們不敢打擾老板,二是他們不清楚老板的態度,也不敢妄加揣度。
於然也拿不定主意,一邊是夫人,一邊是合作商的女兒,尤其這為白小姐明顯還對老板有意思,老板也赴了她的約。
“禮物是給阿黎挑的。”
尹敬希不耐煩的閉了閉眼,他剛剛出門的時候阿黎還沒醒,昨晚十二點阿黎正在他懷裡睡覺。
所以阿黎應該不會看見。
思索片刻,他又補充道,“下次再出這樣的簍子,你和公關部一起引咎辭職吧。”
“哪家報社拍的,一並封了;跳得最歡的那幾家媒體都發律師函警告。”
於明一一應下。
“老板,要澄清嗎?”
尹敬希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他不想讓阿黎知道白姝的存在。
“這件事彆讓夫人知道。”
於明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原來夫人還不知道,所以老板交代的都要他私下進行。
可是很不巧,應黎已經知道了。
尹敬希走後,她拿過手機,就看見了閨蜜明雪昨晚發過來的消息。
她點開,裡麵是“尹氏總裁攜佳人同逛商場”的微博截圖。
原來,尹敬希昨晚說臨時有會議是去陪佳人逛街了。
所以他給她帶回來的禮物,是在陪彆的女人的時候順便買來安撫她的。
應黎拿著手機,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尹敬希的失約了,可她還是會覺得難過。
沒有什麼比看著曾經的愛人漸行漸遠更讓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