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穆裡尼奧鬆了鬆酒後覺得束縛自己的領帶，語氣輕鬆，“不回波爾圖住的酒店，麻煩隨便帶我去哪家酒吧或者酒店吧。”

伊恩瞪著眼前看似儒雅的男人，看著他閒適地指揮著司機行動，在司機試探詢問的眼神裡咬牙點了頭。

擅於揣摩老板心思的司機用完全想歪的腦回路一路開車到了一家小酒館門口。伊恩對穆裡尼奧剛才的那句評價耿耿於懷，卻裝作不在意一樣跟了下來。

“大勝之後不該慶祝嗎，您身為波爾圖的主教練，乾嘛自己一個人跑出來呢。”

穆裡尼奧接過伊恩給的口罩隨手戴了上去：“就因為他們要大勝慶祝我才不方便在，畢竟不允許亂搞是我定下的規矩，但他們在我手底下苦了兩個賽季了，我還沒那麼沒人性。”

推開酒館的門，一股濃鬱的麥芽香傳來，酒保沒認出來這兩個遮遮掩掩的人是剛踢完歐冠決賽的兩支球隊的重要人物，半打著嗬欠熱情推薦啤酒，伊恩還沒來得及說話，穆裡尼奧就自顧自地點了兩大杯啤酒。

伊恩不大高興。青年靠球隊短暫獲得了一顆鮮活的心，因此被寵慣的人那點任性有些藏不住，沒有哪個男人樂意被當成孩子，伊恩因為過往的經曆尤甚，可要是因此大發雷霆，看上去就更像在鬨小孩子脾氣，因此他隻是不動聲色地和男人縮到角落的卡座。

穆裡尼奧像喝水一樣灌了一大口啤酒下去，隨意地用手擦了擦嘴邊浮沫，伊恩遞過去紙巾的手停在半空，要尷尬地收回時卻被另一隻大手攥住，拿走東西後才鬆開。

“我很好奇弗格森是怎麼把你養成現在這個性格的，乍一看恐怕很多人會以為你是那種英國標準的公學男孩，英俊紳士。”穆裡尼奧將紙巾折疊成奇怪的形狀放到一旁。

伊恩挑了挑眉：“實際上呢？”

穆裡尼奧寬容地笑了笑，伊恩的心思在他這樣的人眼裡仿佛透明：“實際上是個愛撒嬌的好孩子。不是每個球隊主席都能在輸掉歐冠決賽這種比賽後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的，更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我這種無名之輩帶著一隻他們眼中的垃圾球隊奪冠的。”

伊恩仿佛被卡了bug僵在了中間。穆裡尼奧這種狂人這樣溫和的誇人，說出去誰敢信啊？可他就是聽了不高興。

憋了半天憋的吐氣的青年摘下了口罩喝了口啤酒，反正異國的街頭，總不至於冒出來個小報記者偷拍他，過分小心倒像是自戀一樣。“聽起來您對這些人可有不小的怨氣，難道真的會有球隊輸不起到賽後毆打對方嗎？”

男人邊喝酒邊點了點頭：“是啊，隻不過被我跑掉了。”

伊恩愣了一瞬。他不敢置信地說道：“是誰，哪隻球隊？我替你去舉報。”

穆裡尼奧看著一臉生氣的青年，那點看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上等人做派酒後起了逗弄的惡劣心思消散了大半：“謝謝幫忙，不過我早已經把他們送進監獄裡了。”

昏黃的燈光半明半暗，襯得伊恩的那張臉更加漂亮，他重重放下了酒杯：“進監獄也便宜他們了！”

嗯，現在又要再添一條了，是個狂熱喜愛足球的孩子。穆裡尼奧這樣想著，不自覺地又端起了酒杯豪飲，就仿佛要壓下什麼彌漫到喉嚨間的東西。

“曼聯輸球，尤其是輸給我們，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白到晃眼的臉上唯一的亮色、那抹純粹的藍輕輕轉動看向了男人。“輸了就是輸了，這有什麼好否認的。是輸在陣容，或者是輸在合作，又或者是輸在運氣都一樣，更何況曼聯上下都已經拚儘全力了，隻是波爾圖做的更好，我該做的夏窗是聽弗吉的補強，為下個賽季做好準備。”

還沒等穆裡尼奧再說什麼，伊恩就繼續堵住了他的話：“穆裡尼奧先生，我看你一貫的對媒體風格可不是這樣謙遜的，為什麼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而穆裡尼奧隻用一句話就安撫住了被逗到快跳腳的青年：“大概是因為知道你並不像那些人一樣看不起我吧”

看出來伊恩的不解，他將剩餘的酒一飲而儘後說道：“要是一個看不起我的人，又或者是那些如蠅逐臭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我當然不會這樣，我會說出最讓他們不忿的話，他們看不慣我，可我就在這裡，拿到他們拿不到的東西，他們覺得不配，可他們又算什麼？”

“但你不一樣，既然你看重我，把我當做弗格森值得用心的對手，那繼續說這些東西隻會顯得我眼瞎，雖然我確實不敢相信你真的這樣純粹。”

還沒等伊恩高興幾秒鐘，酒意上頭的男人繼續踩爆了伊恩的雷點：“就像你一樣，越不想承認自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反倒越是要把自己打扮成大人的樣子。”

“穆裡尼奧先生，你……”

惡狠狠瞪著男人的伊恩還未說完就被站起身來的穆裡尼奧捂住了嘴。他看著周圍聚集過來的目光低聲說道：“噓，小聲。是在誇你的意思。”

被氣暈的伊恩在心裡冷笑了下，我會信你的醉話才有鬼。青年將頭向後躲了下，而後有了喘息機會的人一口咬了下去。

“嘶……更像小孩子了，就算是我的小兒子約瑟夫，現在也不會這樣了。”男人無奈地輕撫著手上的牙印。

籠罩在起身的穆裡尼奧的陰影裡，伊恩咬牙說道：“我就不該聽醉鬼的話，當然，球場上您是冠軍主教練，但自戀也麻煩有個限度，就算你贏了這一次，在我心裡全世界最好的教練也依舊是弗吉，或許你對球員慧眼識人，但麻煩不要隨便用到生活裡，這一點也不禮貌。”

穆裡尼奧笑了笑：“還要再加一條，感情用事，不能公正的做出評價。”

伊恩滿臉問號。“覺得弗吉比你好就是感情用事、不客觀嗎？”

青年眼睜睜看著男人點了點頭，氣得一下子也站了起來。穆裡尼奧抱臂與伊恩對視：“我的戰術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我和弗格森之間隻差一支豪門勁旅，一個正常的老板和不作妖的的管理層，還有一點點時間。”

伊恩當然不願意承認。他就是感情用事了，怎麼樣吧！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什麼，挺直身板低頭看向了男人：“這還不簡單，隻要你來曼聯當助理教練，你想要的不就都有了嗎。”

穆裡尼奧看著一臉正經地胡說八道的人，不僅沒想要懟回去，反而隻覺得好笑。伊恩完全驗證了他剛才說的話的正確性，弗格森當然是全世界最優秀的教練之一，但他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出自對弗格森的愛而非客觀，或者說，他的客觀他的標準就寫滿了弗格森的名字。

弗格森喜歡的就是好的，弗格森不喜歡的就是壞的，典型的弗格森主義者。但穆裡尼奧並不覺得討厭，反倒覺得惹人憐愛。他剛才說的話全部出自真心，唯獨可能酒還是一時高興喝多了點。

“我不會去的，原因你也明白，正如奎羅斯為什麼離開曼聯。”男人輕輕敲過伊恩的酒杯，突然把話題180度轉彎，“你是喝不慣啤酒，還是不習慣在這種小酒館喝酒呢？”

伊恩眉頭微蹙，不是很想理醉鬼，卻還是在禮貌下撇了撇嘴回道：“我隻是不喜歡喝酒而已，不管有多好聞的香氣，喝到嘴裡都隻餘苦味和辣味。”

這是伊恩的真心話，雖然被拍到酒吧醉酒，但實際上他喝酒的次數少得可憐，更不用說喝醉了。無論一種酒被描述的多麼美味，喝到他嘴裡依舊難以接受到反胃，就比如五星白蘭地，可可的濃鬱香氣讓人對酒有了不切實際的期待，一口下去卻隻比白酒的辣度稍緩，就比如現在的啤酒，麥香味引得他喝了一大口，到了嘴裡彆的飲料回甘它回苦。

“這就是孩子和男人的區彆，伊恩。”穆裡尼奧低聲說著，“隻有孩子才會討厭苦味，男人是沒有資格討厭的。”

伊恩幾乎要被眼前的醉鬼給氣笑了，就仿佛賭氣般，他一口氣將一整杯啤酒喝完後用殺人般的眼神瞪著穆裡尼奧。男人笑得快要岔氣了，邊攬過伊恩的肩膀將他的頭發揉亂邊向外走去，即便被伊恩肘擊也沒鬆開手。

“嘶，都說了我真的是在誇你了。”穆裡尼奧的聲音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黏糊。

伊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是誇獎嗎？那我明白你為什麼人緣不好了，你再多誇點，酒後暴打敵方球隊主教練的事真的也有可能會發生的，就現在。”

穆裡尼奧又笑了起來：“你不會的。我見過豪門如巴薩，也見過小聯賽的小球隊管理層，其他的主席大多是利欲熏心的商人，可你不一樣，最多是個喜歡足球的球迷，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但如果讓我選，我更喜歡你這樣的主席，可惜你已經有弗格森了。”

伊恩被拂到耳邊的熱氣混雜著酒氣弄得渾身不自在，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和穆裡尼奧的距離未免有點太近了。小酒館門口的路燈也沒多亮，至少沒有招牌的霓虹燈亮，缺了字的燈光映在臉上隻能亮起半邊，將人的一半藏於陰影中。

說不好是被人看穿來的羞惱，還是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荒涼，伊恩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不遠處亮起的閃光燈，保鏢們第一時間追了上去，他這才如夢方醒。

這裡怎麼會有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