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那頭傳來伊恩如玉石相碰般清脆動人的聲音：“晚上好羅尼，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C羅立刻否認：“不，當然沒有，事實上，我正打算玩一會電腦。”

“那就好。”伊恩決定假裝自己並不知道斯科爾斯家電腦不隨便給人用的事，“如果問你最近還好嗎未免顯得太假了，事實上，我是從教父和表妹那裡知道了些事情，所以才打了這個電話。”

“他們有些擔心你，我也是。”

C羅心下澀然。他最不願意讓伊恩知道，可偏偏伊恩還是知道了，但他卻誰也不能責怪。已經兩個半月過去，他依舊沒能進球，外界似乎已經認定了他的失敗，他不過是一張刮失敗的昂貴彩票，至多再過一年，弗格森就會將他降價出售。

“現在的確還不怎麼好，我有那種感覺，距離抓住成功隻差一點點了，隻是我也不知道它究竟什麼會來。不過也有可能那隻是我的幻覺吧。”C羅整個人癱在了床上，向伊恩描述那些小報有多麼過分。

伊恩知道在前世，C羅最終還是熬過了這段艱難的時光，但誰也不敢保證蝴蝶效應之下一切會不會因他改變，所以他還是打了這個電話。弗格森是老師，是教練，有的話他不能說，但既然C羅的不對勁讓大條的林筠鬆都察覺到了，那就說明已經很嚴重了。

青年斟酌著字句：“怎麼踢球的事，我實在不懂，但或許，你有考慮過跟隊醫裡的心理醫生聊一下嗎？我知道這在球隊裡不那麼常見，而且很容易讓人有不好的聯想，但事實上，這是排遣心理壓力的好方法。你或許不知道，索菲亞是陪伴我走出小時候的心理陰影的人，她的人品和醫術都值得信任。”

C羅愣了一會兒：“幫你？”

“是的。”伊恩緩緩說道，“我那個時候剛開始連話都說不完整，是她陪我度過了七年的心理治療。”

“我明白你們的自尊心，事實上，索菲亞也向我抱怨過，球員大多數都直接忽視她，因此她幾次向我請辭。當然這也有先前球隊太容易泄密的原因，但總歸大家似乎把心理治療視為洪水猛獸，可心理診療本就是排遣壓力的一種合理手段，並不是把壓力攢在心裡不說就代表一個人堅強，而接受正常的心理診療服務就代表軟弱。”

伊恩聽著電話另一邊的沉默，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我也能夠理解你，因為我也碰到了該接受心理診療的情況，但我卻一直沒有去。”

C羅驚訝的問道：“為什麼？你不是剛剛才勸過我……”

伊恩在另一頭笑得苦澀：“因為我也不願意承認麵對問題吧。隻要不對彆人說，表現得一切入常，似乎就不必麵對它了。這點上你是比我要強的，因為我隻是逃避，你卻一直在努力試圖給那些人一耳光回敬。”

這就是人類的複雜性，明明是要勸C羅，最後卻好像變成了檢討自己。伊恩在心裡輕嘲自己的不自量力，繼續說道：“抱歉，稀裡糊塗找你說了一堆沒用的話。”

C羅隔著電話用力搖了搖頭，即使明知道對麵看不到：“不，事實上我現在要好得多了。就像你說的，我在故意裝作看不見，這並不會真的讓我輕鬆，反倒是增加了心理負擔，剛才和你抱怨過之後才真的輕鬆了些。心理診療大概會有更好的效果吧，但我暫時還是不太能接受，你知道的，年輕人沒必要的自尊心什麼的。”

伊恩笑著說道：“那就好，如果有需要的話，你隨時可以打給我。此外，我想你或許願意為我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讓親人長輩為我擔心。”

“當然，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好。”

伊恩奇怪地反問道：“什麼事？”

C羅低聲說道：“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心裡診療師，或者其他值得信賴的朋友傾訴你的煩惱和問題。”

很難形容那一刻伊恩心裡的感覺，他用手捂住了眼睛，忍不住失笑：“真是的，本來想擺出來一副貼心好哥哥的樣子開導你，結果心理強大的反而是你，真丟臉啊。我答應你，放心好了。那麼，希望下一次通電話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已經解決了現在的問題，一起加油吧！”

“一定會的。”C羅肯定地說著。

……

11月1號，英超第11輪比賽，曼聯主場對陣樸茨茅斯隊，熟悉的夢劇場，不一樣的對手。

樸茨茅斯上世紀也曾有過輝煌時刻，但沒有好的商業規劃和足夠有錢的老板，球隊陷入財政赤字幾經轉手，主帥和球員換如流水，已經幾次淪落在保級的邊緣，本賽季前十輪在教練哈裡·雷德克納普的帶領下卻依舊頑強地拿到了6勝3平一負的成績，以21分位居聯賽第二，和第三名的阿森納咬得很緊。

而曼聯迄今為止6勝4平，積分22分，僅僅比對方高一分。雖然球隊間沒什麼死仇，但這種踩著聯賽第二往上爬的機會，曼聯顯然也不會放過，而樸茨茅斯當然也不願丟掉大好局麵落到阿森納後邊。

但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神奇，雙方都想要進球，球反而就是不能進，上半場第30分鐘迭戈·弗蘭進了第一個球之後，雙方一個希望擴大比分，另一個希望反超，哪怕追平也可以接受，但鏖戰到第75分鐘也再無進球。

C羅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換上的，弗格森用他替換已經跑了一整場體能下滑的弗蘭，又用基恩換下了傑姆巴。僅僅5分鐘後，C羅就站在了自己創造的直接任意球的發球點，一擊破門。

整個夢劇場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他們原本對這個被媒體頻頻唱衰的球員和這個球並沒有那麼大的期待，但足球就是這樣不講道理隻講結果的運動。

C羅繞著場地周圍跑了起來，迎接球迷對他的歡呼與讚揚，隊友們也興奮地一個個上前抱住進球的功臣，那樣純粹開朗的笑容時隔許久再次出現在了18歲少年的身上。

那局比賽的結果最後定格在了3:0，基恩趁對方士氣低落，抓住機會在第82分鐘又打入一球，徹底擊垮了對方。

儘管還有媒體喋喋不休，但C羅明白，自己已經走在了正確的路上，接下來要付出的隻有努力。

那天晚上他果然又接到了伊恩的電話，青年懊惱於自己的動作太慢，C羅的進球又來的太快。

“我真的有在約心理醫生了，但是……但是他們就是排期很滿，我又不願意隨便插隊，可惡！”

C羅在陽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笑得肆意：“這一次是我稍微贏了一局，沒關係，你可以下一次加油來超過我。”

伊恩大概是徹底放下了當好哥哥的想法，和C羅開啟了胡亂聊天模式，和C羅大聊特聊辛苦實驗和助理津津樂道的八卦。

“克萊恩哪裡都好，就是有點八卦，不過也挺有趣的，和伊裡斯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要不是不放心教父，我也不會讓伊裡斯去球隊。”

C羅知道伊裡斯這個人，對方總在弗格森周圍出沒，除了照顧老人在球隊的衣食住行，也會幫他處理球隊的事情，自從他來到曼聯後，卡靈頓和老特拉福德的氣氛陡然一新，有傳言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有讀心術，每一次出賣球隊消息的人總能被他抓住，而連弗格森都敢管更是讓他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能執掌球隊幾十年的功勳主帥，每個在背後都有無數的付出，不管是時間還是精力，弗格森在基地去的比球員早，走的比球員晚，經常一呆就呆到半夜，而這位勇士助理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弗格森進行時間規劃，並決不允許他在規定好的休息時間加班，嚴格監控他的情緒狀況。

即便麵對吹風機他也一樣：“這是我雇主的要求，在這之前關心您的身體是他的工作，而他對我的要求是不能做的比他差。我能理解您的工作需要，但您也該理解下家人關心您的心情，更何況隻有照顧好身體，您才能更好的管理球隊，這隻球隊還沒有做好失去您的準備。”

弗格森當然不是個好說服的人，但他扛不住凱茜夫人，更扛不住伊恩仿佛永無儘頭的眼淚。夏歇期間，在曼聯還沒大新聞頻發之前，即使親自盯了弗格森十幾年，但對弗格森上輩子病情心知肚明的伊恩強勢地請了心外科的專家給弗格森會診，而結果顯示他的心臟情況確實不妙，在那之後，伊恩順理成章地將伊裡斯送來球隊。

但伊裡斯的能力不僅於此，出身秘書管理專業的他在弗格森數次忍無可忍之後主動提出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接手部分球隊工作，而麵對弗格森的質疑和故意考驗，足球經驗為0的他用了半個月就能將管理工作做到80分以上，查內鬼和球員私生活的能力更是滿分。

“伊恩派我來本就是為了減輕您的工作壓力，吃藥控製是一方麵，工作分擔也是很重要的。您不必擔心我的忠誠，畢竟我就連伊恩的消息都沒賣過，他的投資消息可比您和球隊都要值錢。當然我也不吃虧，加了多少工作量，雇主都會給我加等量的薪水的。”

不管這個冷麵的男人說話多難聽，他的確做到了。

C羅和伊恩講著伊裡斯來了之後的故事，以及他在球員們心中神秘偉岸的形象，“吉格斯他們猜測伊恩在整個英國的酒吧和名媛圈裡都有眼線，又或者給他們安了監控，你要知道，有一次他們私下賽前鬼混，還沒開房就被boss帶著伊裡斯抓包了。”

伊恩快笑到捶地：“我也做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來著。克裡斯，我是相信你的正直才說的，記得保密。”

C羅好奇地答應了，而伊恩告訴他的答案顯得那麼簡單粗暴。

“你知道的，我在時尚界稍微有那麼點名聲，認識的人也多一點，所以我私下給他們開了很高的賞格，隻要能舉報到我這裡來的，20萬美金起跳的獎金和時尚資源隨便他們選，如果是當家球員，那就算要當電影電視劇地主演也可以。”

“她們甚至還專門有建群組團仙人跳的，奈何現在他們已經沒幾個有膽子了，彆說招妓，就算是撩騷的都沒幾個。要我說他們被罰也是活該，以前的時候我不好明目張膽，教父也不想讓我私下貼錢，但和伊裡斯也幫他盯梢過，也就大……也沒幾個特彆強乾淨的，畢竟英超球星私生活差不多的爛。”

C羅不知道該高興伊恩對他的信任，還是困惑他最後莫名其妙低落的語氣。

莫名其妙地，他忽然想到有天無意間聽到來拜訪的基恩和斯科爾斯在客廳吵著什麼。

“我的老天爺，你難道沒勸下國王大人，大庭廣眾之下框框兩拳算怎麼回事，皇馬是不好追究，但按照伊恩的性子他還不是要去給大衛道歉？憑什麼啊！”

斯科爾斯的聲音滿是無奈：“你都勸不住，我能說什麼，告訴他那天在卡靈頓發生了什麼？那他隻會揍得更狠，跨國快打訂單目標隻怕還要再多兩個人。”

再之後因為不小心發出了聲響，C羅假裝剛剛從房間裡出來什麼也沒聽到，客廳裡的兩位大佬就警惕地再也沒說過什麼。

第二天他關注了報紙，坎通納專程到諾坎普給了貝克漢姆兩拳的消息赫然掛在頭版。這位曼聯國王顯然是蓄謀已久，打過去除了讓人疼了很久之外，連淤痕都沒留幾天，而最曖昧的是，被打的人反而寧可與俱樂部唱反調也要極力維護坎通納，雖然對方並不領情。

C羅查過時間，伊恩到卡靈頓隨青年隊玩的時候，正是大衛貝克漢姆剛剛轉到青年隊的時間，無論從認識時間還是球隊地位，伊恩都不可能與他不熟，更何況他從基恩和斯科爾斯之外的人了解到了，雖然坎通納以伊恩哥哥自詡，但小時候的伊恩最喜歡的是貝克漢姆，總是跟在他後邊。

可偏偏現在，所有似乎知道什麼的人都對他諱莫如深。如果說是感情糾紛，1999年貝克漢姆就結婚了，而兩年前他戀愛的時候，伊恩才16歲，之後伊恩又在20歲和恩維宣布戀情，以C羅對伊恩的了解，他絕對不是個插足感情的人，所以一切都在這裡卡住了，和03年的球隊易主以及轉會新聞一起交織成了迷霧。

C羅隻是很不甘心，足球場上被人喊做貝克漢姆的拙劣替代品就算了，他有信心遲早會證明自己，可偏偏那個人在伊恩的心裡似乎也有不一樣的位置和隻屬於他們的過去，而他在對方眼裡隻是個弗吉疼愛的弟子，一個需要照顧的弟弟。

如鯁在喉。

就算第一萬次告訴自己他和伊恩不可能，屬於男人的自尊也還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