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域還有不甘, 問撒斯姆，“那之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撒斯姆反問，“我告訴你們你們會信嗎？你們連收割這件事都不信, 一直認為葉和我在撒謊，我提前告訴你們，你們一樣會對她充滿質疑。”

“而且我提前告訴你們，你們還會威脅她的生命安全, 她成為飼養者的可能性會無限提高。”

所有人都木了,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如果一早知道葉恬無法拯救他們，那麼為什麼要讓她活著？偏激的人一定會想殺了葉恬。

夏寒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下一次收割在什麼時候？”

撒斯姆道, “一年左右。”

知道了一切, 夏寒域看向自己的下屬們，“還有一年時間，儘可能為我們的民眾多做一些事，沒問題吧？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那會讓我們變得更加醜陋。”

夏寒域作為一個領導者還是合格的，迅速調整了心態。

屠蘇等人非常羞愧, 之前他們都對葉恬滋生了恨意, 恨她不願拯救大家，現在想想，葉恬也不過一個普通人, 就精神力特殊一些, 強一些，也強不過撒斯姆，撒斯姆都無法對抗收割者, 怎麼葉恬就能行呢？

他們把葉恬當救命稻草，抓住了就死不肯放，至於稻草能不能承受，會不會被他們折斷，他們是不會去想的。

夏寒域給葉恬留言，讓她暫時不要回來，因為還是會有人想要殺了她泄憤。

絕望的人會很瘋狂。

太空裡，卡穆問葉恬，“你會怎麼做？”

葉恬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逃跑，我解除和你的契約吧，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卡穆搖頭，“不，我也不想再逃了，如果你成了飼養者，你就繼續飼養我吧。”

葉恬微笑，“好。”

收割者沒有給人類一年時間，半年後又來了。

這一回他收割掉了剩下人類中的一半，這片星域裡以前璀璨的星球一個個被熄滅。

玫瑰公國幸存，但這半年人們看著其他星球的慘狀已經害怕不已。

最後，還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現在沒人哭著喊著讓葉恬拯救他們了。

撒斯姆確實想擺脫收割者，但她從未對人類表示過同情。

夏寒域等人也明白為什麼葉恬需要等待收割者到來，因為沒人能看到收割者，一個看不到敵人，怎麼和他對戰，葉恬也無法主動接觸他。

第三次收割來了。

葉恬躺在治療艙內，卡穆給她裝好營養液。

葉恬不知道自己會昏迷多久，還是躺在治療艙裡保險。

葉恬也問過撒斯姆，收割者為什麼要趕儘殺絕，溫和一點，可持續發展不好嗎？

這樣人類才或許可以找到他的弱點。

撒斯姆道，“你們又不是祂辛辛苦苦播種的，就像是野外看到了一棵掛滿果子的樹，那當然是能吃多少吃多少啊。”

吃不完還能兜著走，何必剩下。

每一次收割，有精神力的人都有感覺，惡心眩暈等等，葉恬沒有，她可以屏蔽這份感覺。

現在她不能屏蔽，還要主動接受。

一道無形的精神力波橫掃過剩下的區域，葉恬閉上了眼睛，卡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葉恬感受到了什麼是收割，就像是活生生無麻醉把你的骨髓血液大腦給抽離身體，身體強度還未達標的人類確實無法承受，葉恬渾身都在顫抖，治療艙響起了警報。

葉恬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努力保持清醒，痛苦綿延不絕，最後終於眼前一黑，感覺輕鬆多了。

那一刻，葉恬甚至不想醒來，不想回到身體裡去，太痛苦了，人的本能是會躲避痛苦的。

葉恬在收割者的精神力世界中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自己置身在漫天星芒中，這些星芒全都是精神力，正在向一個地方彙聚，葉恬觸碰其中一個星芒，然後看到了一個畫麵。

這是一個父親，他是一個普通人，原本不可能擁有精神力，但他的父親用戰功給兒子換來了一顆種核。

國情和國情不同，夏商帝國的財閥權貴對種核控製很嚴，但也有國家是相對公平的在分配種核。

這個父親和一個普通女孩結了婚，有了孩子，他一直想給妻子和孩子弄到種核，但來不及了，收割者來了。

他在最後把妻子和孩子塞進了地下室，自己擋在了地下室門前。

葉恬不知道他的努力是否徒勞，但這是一個偉大的丈夫和父親。

葉恬想要去接觸其他星芒，父親這顆星芒卻沒入了葉恬的掌心，葉恬‘聽到’了一句話，“我選擇你，我希望我的妻兒能活下來！”

葉恬接觸了一個又一個星芒，看到了一個又一個故事，大多數是普通平凡人的視角。

他們當中很多人在知道沒辦法抵抗的時候都會選擇保護身邊的人。

這些星芒都選擇了葉恬。

當然也有瘋狂的人，反正要死了就讓彆人跟著一起陪葬的那種，這些星芒葉恬都沒要。

順著星芒的流向，葉恬看到了一輪巨大的太陽，這就是收割者的精神力主體。

凝視太陽會讓人的眼睛酸澀難受，葉恬也感覺到了對方給她的壓迫，但她死死盯著他。

她沒發現，很過星芒主動沒入了她的體內。

收割者終於發現了葉恬，他發出了好奇的咦。

然後他‘說話’了，“你為什麼要搶我的食物？”

葉恬根本沒有理會他，物種都不同，他已經殺了這麼多人，毀滅了這麼多文明，現在和他理論有用嗎？

撒斯姆說要尋找源頭，源頭是什麼？

葉恬‘看’到太陽中心有一個很小很小的黑點，這就是源頭嗎？

反正今天不成功就是成為奴隸，或者死去，當然要博一下！

葉恬主動靠近收割者的精神力本體，甚至主動投入了他。

融入收割者的精神力本體後，葉恬有一瞬間喪失了自我意識，在徹底喪失意識前，她看到了父母，她正真的父母，他們對她說，“恬恬，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爸爸媽媽會祝福你的！”

葉恬睜開了眼睛，現在她身邊不再是星芒，而是一片絢爛光芒。

收割者也發現了不對，他消化不了葉恬，於是試圖契約葉恬，無果。

吞吃了這麼多人類的精神力，他迅速分析人類想要什麼，於是開始用功名利祿誘惑葉恬，最後還拋出了長生的條件。

葉恬冷笑了一聲，繼續向那個黑點走去。

很快葉恬麵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試圖阻止她前進的人，柳菁，老廖，甚至帝後都出現了，葉恬不為所動。

然後葉長旌和原音也出現了，他們深情呼喚葉恬，說隻要葉恬停下腳步以後一家三口就能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

葉恬覺得好笑，問葉長旌，“那柳菁和你的其他孩子怎麼辦，你在外麵已經挺渣的，沒想到在這裡還是一樣的渣。”

葉長旌一呆，消散了。

原音一臉愧疚地看著葉恬，“孩子……”

葉恬道，“你閉嘴，我和你不熟。”

原音也消散了。

夏寒域出現在葉恬麵前，是葉恬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英俊矜貴，他看著葉恬，“對不起，我們給你太大的壓力了，你完全可以拒絕，不用這麼辛苦，還有，我喜歡你。”

葉恬看著夏寒域，“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主動拯救人類麼，現在就彆擋道了。”

夏寒域也消失了。

葉恬繼續向前。

黑點在她麵前慢慢變大，成為一扇門，葉恬打開門，一腳踏入。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唯一貼切的就是寧靜，混沌初開前的寧靜。

然後一道光在她麵前出現。

葉恬身邊開始出現一絲絲的流光，那些流光組成了葉恬印象裡最深刻的場景，是她上輩子還未被末日毀滅的家。

爸爸平時喝茶用的紫砂壺在茶幾上，門口處有幾雙拖鞋，沙發背上掛著幾件衣服，廚房裡好像在飄散香氣。

葉恬眼眶一熱，她沒忍住大聲道，“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她打開父母的臥室，裡麵沒人，打開自己的臥室，也是空的，她打開衛生間，打開儲藏室，來到陽台，沒看到人。

葉恬沒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時候一雙溫柔的手撫摸上了葉恬的背。

葉恬抬起朦朧的淚眼，她看到了一個美人，她渾身像籠罩了一層柔光，她有一雙溫柔入骨的眼睛，被這雙眼睛看著，好像內心都得到了撫慰。

葉恬站了起來，“你是誰，怎麼在我家裡。”

美人道，“這不是你的家，是你在我的領域裡構建了這個地方，這裡是你內心深處最想回來的地方。”

葉恬沉默了一會兒，“是嗎。”

她抹了下眼淚，“那你就是收割者？”

美人側了下頭，眼裡露出疑惑，但很快她就恍然大悟，然後她笑了，“原來是這樣。”

美人輕輕點了一下葉恬的眉心。

在一瞬間，葉恬接受到了海量信息。

原來，美人屬於一個高等文明，這個文明一直在進化，他們進化到了要離開宇宙的地步。

葉恬一開始無法理解什麼叫離開宇宙，宇宙怎麼能離開，她能理解維度，但對離開宇宙還是很疑惑的。

然後美人也給了她回答，時間空間還有維度都在這個宇宙範圍內，但他們種族要離開這個宇宙。

這就類似於生命誕生在海洋裡，後來海洋生物不斷進化離開了海洋環境來到了陸地。

這個比方不貼切，但葉恬勉強聽懂了。

高等文明也不知道離開宇宙會麵臨什麼，可能也是滅族的下場，但他們無所畏懼。

不過他們不可能把所有東西都帶走，離開前他們做了處理。

而收割者是高等文明手裡最不起眼的，一隻寵物。

他們完全把它給忘了，不過是一隻寵物，以後也會慢慢消亡，所以也不在意它。

這隻寵物是以情緒加精神力為食的，主人走後它隻能自己覓食，在高等文明眼裡的寵物在其他文明眼裡就成了神。

因為其他文明還未發展出精神力。

為什麼看不到它？

因為它會藏在空間夾層裡。

低等文明連精神力都沒掌握，更沒掌握空間技術，它就變成了不可見。

而對它來講，它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餓了要吃東西，沒有就自己想辦法找，想辦法培養，除了主人，其他文明在它眼裡都是食物。

葉恬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十分無語，但她也沒立場指責什麼。

人類以為自己脫離了食物鏈，但在高等文明的寵物眼裡人類也在食物鏈中。

美人隻是高等文明留下的一個精神力印記，類似於一種記載，根據訪問者的形象生成外形。

美人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帶著球球。”

葉恬道，“它殺了那麼多人，毀滅了那麼多文明，你還希望我帶著它？我隻想殺了它。”

美人道，“你殺不了球球，隻能讓它陷入沉睡，等你死後，它還會醒來，如果它依舊渾渾噩噩，還是會四處尋找食物。”

葉恬，“……我能提供什麼食物給它？用我自己的精神力？”

美人道，“我已經把方法告訴你了，你可以自己選擇。”

美人一如既往的平靜，她也毫無愧疚，她隻是一個精神力印記，也幸虧是印記，如果是本體，根本不會回答葉恬的問題。

高等文明看待低等文明，就如同人類看待螞蟻窩，人類也知道一個螞蟻窩就是一個完整的社會群體，但人類不會和螞蟻平起平坐，分享一切。

葉恬接受了海量信息，有些還沒來得及看。

美人也沒給她太多時間，告訴了她一切就道，“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說完，葉恬就被彈了出來。

這一回她看到的收割者精神體就不覺得像個太陽了，太陽變成了月亮。

月亮還圍繞著她轉，“咦，你怎麼像我的主人，你回來了嗎我的主人！”

葉恬，“……”

美人給她的信息太多了，她現在隻能找最需要的，比如到底是讓這個球球沉睡還是帶走。

葉恬也想殺了那什麼球球，但是她翻了下信息，發現自己做不到。

球球在高等文明眼裡是寵物，但在人類眼裡沒有任何缺點，是完美生物，沒有致命弱點，葉恬把它燒成灰都沒用，何況還燒不成。

葉恬能做的就是借助美人的力量讓它沉睡，或是把它帶在身邊。

按照葉恬以前的想法，那就讓它沉睡好了，隻要她一輩子過好就行。

但現在這個世界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葉恬死後球球醒來，那這裡的人類肯定要滅絕的。

葉恬之前看到了那麼多人的一生，她沒辦法無動於衷。

葉恬小心翼翼‘問’球球，“你願意跟我走嗎？”

球球歡樂道，“好呀，我等了你好久，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葉恬，“……我不是你的主人。”

球球道，“你找到了我，還要帶我走，就是我的主人。”

葉恬，“……”算了。

球球主動和葉恬定了精神力契約，但這份契約隻有定位還有雙方無法傷害對方的功能，這還是球球遷就葉恬，否則這份契約無法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