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 老夫人帶著全家去上香了,朱露白因為自己過於奇葩的言論,被伯夫人禁足不能去。
待伯府的人都走了, 朱露白估算他們已經出了城, 於是站了起來,吩咐小菊,“讓你表哥帶人進來吧!”
朱露白去找大管家, 把和離書給他看,“你家三少爺已經同我和離,他責令我今天一定要離開伯府,我已經雇了人來搬我的嫁妝, 還請管家告知各處, 不要被衝撞了。”
大管家驚的目瞪口呆, 怎麼都不敢相信,下意思阻攔朱露白,“三少奶奶可以等一下, 等夫人和老夫人回來……”
朱露白淒慘地一笑, “大管家這是想讓我留下受到更大的羞辱嗎?這個和離書已經在衙門備過案了,我已經不是伯府的人,你想扣下我做什麼?”
大管家不知道說什麼好,但也不敢放人。
朱露白道, “今天我是一定要走的, 伯府不能欺人太甚,和離書都給了, 這是又想乾什麼?”
接著朱露白又轉了口風,“白紙黑字的事,和大管家有什麼關係, 你不過是按規矩辦事,如今我已經接了和離書,和伯府沒了乾係,夫人和老夫人回來又能如何,還能去衙門把和離書撤掉嗎?這是讓大家夥都來看伯府的笑話?”
接著朱露白又遞給大管家十兩銀子,“管家行個方便,即便有事和你也無關,和離書是三少爺親手寫的。”
大管家仔細看了看和離書,上麵鄭欽的印章指印一應俱全,連衙門的章都有,這就是一份很正式的和離書!
他看了朱露白一眼,又看了看那十兩銀子,終於退下了,吩咐開偏門,內院丫頭女眷等注意回避。
小菊把表哥和那些雇傭的力夫帶進來,朱露白指著箱籠等物,“貼了紙條的都搬走!”
力夫們就開始麻利地乾活。
朱露白讓管家在一邊監督,“我拿的都是我的嫁妝,伯府的東西我一概都不會動,管家做個見證。”
朱露白院子裡的人都驚呆了,香草抓著小菊問出了什麼事,小菊道,“將軍同我家小姐和離了,我們隻能離開伯府!”
香草呆呆地看著小菊,“這不可能!”
小菊道,“我家小姐和離書都拿到手裡了。”
下人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力夫搬東西。
小菊表哥雇傭的力夫人多,連家具都搬的乾乾淨淨,大件的家具還有工匠來拆片搬走,不消半天就搬得毛都不剩一根。
朱露白也離開了鄭府。
箱籠家具都搬到了租好的屋子裡,銀錢到位,人家又把家具安裝好才離開。
此時天也快晚了,鄭家主子們要明天才回來。
小菊表哥帶著老娘和婆娘暫時在這裡照應。
沒了很多下人,朱露白也不能全讓小菊乾活,她挽起袖子,小菊嚇了一跳,“小姐您還是休息吧,這裡早就打掃過了,我也沒多少活,我姨媽和我表嫂很快就弄好飯了,您還是等著吃飯吧。”
沒奈何,朱露白隻能繼續飯來張口。
第二天天一亮,朱露白就帶著小菊去了小郡主那裡,很快公主也來了。
小郡主都快好奇死了,她怎麼都不明白鄭欽為什麼會寫和離書,這就不科學,因為朱露白並不妨礙鄭欽納妾,何況那個女人已經是鄭欽妾了。
扶正這個事,隻有羅素雲才會幻想,其他人都知道絕無可能,鄭欽自己都知道,那他更沒有休朱露白的理由了。
朱露白就細細說了事情經過,小郡主瞪大了眼睛,“……”
太突破她的想象力了,她想問鄭欽是傻的嗎?那個什麼羅姨娘是天仙下凡嗎?朱露白為什麼知道這麼做鄭欽會被糊弄?
公主在一邊笑的樂不可支,“哎呀哎呀,你這個人啊,不是來破壞……而是來加入,鄭欽這沒腦子的還信了你的話!我的天,這可是我長這麼大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
朱露白笑道,“他要是有腦子,當初就不該把人當寶一樣帶回來,後院添個女人算什麼事,我攔不住也不會攔著,吩咐一句就是了,他偏不肯,把人捧這麼高,一個誤會都敢對我大打出手,這種男人……我可不想留著過年。”
撲哧,公主又笑了,小郡主都沒忍住。
朱露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給公主和小郡主行禮,“露白還要謝過公主和郡主,若沒有兩位的幫助。露白絕對沒有底氣離開鄭家,後半輩子多半也是被磨搓的命,是公主和郡主給了露白希望,露白拜謝公主和郡主!”
小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公主倒是大大方方受了朱露白的禮,還道,“你要明白。和離也不代表你的日子就好過了,有女戶也攔不住你娘家人來找你。”
鄭家吃了這個啞巴虧多半是不會來找朱露白的,畢竟隻有朱露白才會覺得鄭家不好,實際上鄭欽想要娶妻很容易,即便高娶不行,低娶的話,很多人家排著隊呢。
而朱家才不會放過朱露白,女戶也攔不住朱露白的父母長輩把她帶回去。
朱露白又道,“所以我還想麻煩郡主一件事。”
郡主好奇地看著朱露白。
朱露白也沒賣關子,“我想向郡主娘娘借幾個下人,我剛從鄭家出來。身邊就一個丫頭,人手也不夠用,借來的人月錢都我來,待我有了足夠的人手就把人還給郡主。”
公主實在忍不住,“你和腦子,還真是轉得快,你要幾個下人?”
朱露白羞澀地笑了笑,“也不要多少,門房兩個,廚房兩個,再要兩個粗使的就行。”
郡主看了母親一眼,就對朱露白笑道,“不值什麼,等下你就可以帶走。”
郡主這裡下人多的很,很多人都是閒置的,分六個給朱露白完全不會耽誤她這裡的事。
而這六個人就是朱露白用來給朱家看的,隻要朱老爺子看到朱露白得到了郡主的庇護,他就不敢把朱露白綁回去。
公主笑道,“那我也給你一個,若是你用著好,就送你。”
朱露白趕忙道,“那可不行,公主調理好的人都是頂尖的,借我一個,都是我臉皮厚了。”
公主也沒說什麼,隻笑了笑。
朱露白離開郡主家時就帶了七個人回去。
小菊表哥看到了朱露白帶回來的人,又知道這些人是公主府的,他不知道其實公主府的隻有一個,以為全是,更加咋舌,心裡非常佩服朱露白。
來了這些人,小菊表哥家就能離開了,朱露白給了他們一家三十兩,小菊姨媽千恩萬謝。
他們其實都沒做什麼,也就幫著跑跑腿,前後卻賺了快兩三年的花用,十分的滿足。
帶來的人也都各就各位,公主給的是個嬤嬤,姓史,年級莫約四十多,神色平和。
朱露白讓她在身邊服侍,公主給的人,自然不能等閒對待。
郡主府的人也願意被借來,他們在郡主府也摸不到主子身邊的事,有的還在閒置,到了這裡,郡主府的月錢不少,這裡的朱娘子還會多給一份,多半還有賞錢,這種好差事當然不會往外推了。
有了人,小小的二進院子很快就收拾的井井有條。
其實門房兩個太多了,但朱露白是用來阻攔朱家人的,怕一個攔不住。
另一邊,鄭家上香祈福也回來了,一回來就聽到了這個炸裂一般的消息,三少奶奶同鄭欽和離了,她昨天已經走了,把嫁妝都帶走了!
沒人相信這件事,因為不符合常理。
但很快大家不信也不行了。
大管家親自彙報了這件事,還說確實看到了和離書,是鄭欽親自寫的。
伯夫人立刻讓人去找小兒子,忙忙地把鄭欽找來,伯夫人劈頭蓋臉問他怎麼回事,他到底有沒有寫過那什麼和離書?
鄭欽瞠目結舌,百口莫辯,“……”
他要怎麼說,應該怎麼說?
伯夫人道,“你倒是說呀,你究竟有沒有寫什麼和離書休了你媳婦?!”
鄭欽也知道自己躲不過去,於是硬著頭皮點點頭,“我是寫過和離書……”
伯夫人震驚地看著小兒子,“為什麼?你媳婦哪裡做的不和你的意?不是,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鄭欽,“……”
他此刻就是再腦殘,也不會把內情說出來,沒人會信是朱露白主動要的和離書,而且就算朱露白要,你就寫了?
他還得解釋朱露白為什麼要和離書,那就更離譜了,為了和羅姨娘還有他三人行相親相愛,不是,你確定你脖子上的那個是腦袋嗎?不是隨便拿一塊泥巴捏的玩意?
鄭欽此刻尷尬到很想鑽地縫,但不行,母親還在等他的回答。
鄭欽低著頭,“朱氏為人蠢笨……不能好好侍奉母親,且……她身份低微,也,也配不上兒子。”
伯夫人目光莫測地看著小兒子。
這時候有丫頭過來稟報,“夫人,羅姨娘求見。”
伯夫人眉頭一皺,“她來乾嘛,不見!”
又見兒子聽到羅姨娘三個字就回頭,心裡又是一陣憋悶,加上對兒子的解釋她也不太信,於是又道,“算了,讓她進來。”
於是丫頭就去通傳。
羅姨娘進來了,先是盈盈看了鄭欽一眼,然後對著伯夫人跪下,“夫人,請不要怪將軍,要怪就怪我,將軍是為了我才和少奶奶和離的……”
伯夫人麵色大變,“你給我住口,賤婦,居然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給我堵了她的嘴!”
立刻就有婆子丫頭上前,按住羅素雲,拿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塞進她嘴裡。
鄭欽不忍,剛想過去,伯夫人冷冷道,“你想清楚,你是不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為了一個賤妾才寫的和離書!”
鄭欽頓住了,回過頭看向羅素雲。
羅素雲的眼淚成串地滾下來,但是鄭欽並未過去,而是低下了頭。
鄭欽為著羅素雲鬨,那都是在家裡,外人知道了也不過當個笑話看,男人這種事在外是不算什麼的。
但如果鄭欽為著羅素雲休妻,這就不一樣了,這代表鄭欽糊塗到了一定境界,鄭府管理一片混亂。
外人看鄭欽都不會覺得他腦子正常。
鄭欽也明白這點,他可以因為不喜歡朱露白,嫌棄朱露白出身低休了她,但絕不能因為一個賤妾休了發妻,這事關鄭欽的臉麵,除非他為了羅素雲臉都不要了。
現在看,他還是要臉的。
伯夫人覺得很疲倦,“既然你已經寫了和離書,那也是你和朱氏無緣,以後再給你挑好的,你先下去吧。”
朱露白身份太低,鄭家原也看不上,現在也不擔心朱家跑來理論,伯夫人隻是覺得累,有一種疲憊感。
她還要去給老夫人解釋。
伯夫人帶著丫頭去老夫人院子,門口的婆子看到她趕忙道,“夫人,二老爺在裡麵。”
二老爺就是老夫人的二兒子,鄭伯爺襲了爵,他的兄弟也沒分家分出去,是一大家子住一起的。
伯夫人點點頭,繼續往裡走。
來到老太太的廳堂,就看到鄭二老爺正在和老夫人說話,老夫人微微皺眉,聽的很是認真。
早有丫頭稟報過伯夫人來了,所以老夫人看到媳婦也隻點點頭。
倒是鄭二老爺站起來給伯夫人拱了拱手,“大嫂。”
伯夫人點點頭,“二弟。”
鄭二老爺就站在母親身邊,也沒坐下。
老夫人看著大兒媳,“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大過年的,這是叫彆過年了是嗎。”
伯夫人低著頭,“欽兒是寫了和離書給朱氏……”
鄭二老爺挑挑眉。
老夫人冷笑,“為什麼啊,他媳婦就差把他那個妾供起來了,怎麼還容不下?朱氏當初還是我派人相看的,他這是覺得我看的人不好。”
伯夫人一滯,臉也紅了,硬著頭皮道,“老太太什麼不知道……自從欽兒帶著那女人回來,他就跟丟了魂一樣……也是那女人攛掇的,欽兒認為朱氏身份太低,配不上自己,又,又覺得她太過軟弱……”
老夫人笑了,“軟弱不好啊,要是剛硬一些,他那個妾還能好端端活著呢嗎?說來說去就是嫌棄我老婆子手伸的長,管了他娶媳婦的事!”
伯夫人羞愧極了,又不能替兒子爭辯,隻能低著頭。
鄭二老爺嘴角微微一翹,“母親,欽兒年級也不大,做事糊塗些也有,您彆氣壞了身子,銘兒還說要給您淘換新奇東西回來呢。”
鄭銘是鄭二老爺的兒子。
老夫人也不在繼續盯著伯夫人不放了,對兒子道,“你讓銘兒彆亂跑,眼看著京城又要不安穩了,老老實實在家就好。”
鄭二老爺趕忙應下。
伯夫人抬頭看向婆婆。
老夫人看著伯夫人道,“你來了也好,正要告訴你,聽說太子病了,陛下正召太醫給太子看病,又是過年,又是這種事,你管著家呢,約束好各處,彆給府裡惹麻煩。”
“欽兒既然鐵了心不要朱氏,那就不要吧,以後你在給他找個四角俱全的媳婦就行了,這件事也彆鬨得人儘皆知,明白嗎?”
伯夫人趕忙點頭。
從婆婆院子裡出來。伯夫人覺得肩膀上輕鬆了一些,但心情並未好轉,鄭欽這樣還想說好媳婦可不容易。
還有那個朱氏,以前看著還好,居然一點事都經不起,怎麼拿了和離書就跑,但凡等一天,她也不一定非得離開鄭家。
算了算了,小門小戶的就是不行。
鄭家並不在意朱露白,所以也沒去找她,朱家並不知道朱露白拿了和離書,今年的年禮他們早就送了,回禮也收到了,所以年前朱家也沒來找朱露白。
朱露白過了個舒舒服服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