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保育員就看到方硯知遞交了中級課程考核申請，她笑了，這孩子還是聽話的。

林路在十五歲那年完成了中級基礎教育的考核, 這在她自己的預估內，她知道自己通不過高級基礎教育的考核，於是申請了普通專業課學習。

專業課五花八門, 本星球最多的就是機械師, 因為這裡工業發達, 工廠多, 那就需要更多懂機械的工人。

不要求你會設計製造熟悉原理那種高深的技能，隻要求你會使用以及簡單維修就行。

林路申請的也是機械專業, 還有飛船駕駛以及簡單維修，她想將來去太空看看, 去彆的地方轉轉。

方硯知知道後道，“那我以後就給你設計最好的飛船。”

他的高等基礎教育都學了一大半, 成年前肯定能通過考核, 到時候選高等專業就選飛船設計製造。

林路道, “你喜歡造飛船嗎？”

方硯知現在知道林路的脾氣，不敢隱瞞，“也還行，最主要就是我其實也不知道選什麼專業，覺得都可以，不過你選了開飛船，那我就給你造飛船啊。”

林路摸了摸方硯知的腦袋，這孩子現在還沒她高，“那就先這樣定，如果以後有你喜歡的專業, 你再改。”

“好。”方硯知笑著點頭。

等到以後，林路才會發現自己想多了，年少時候的心願有時候隻是一個美好的希望，它不一定會實現。

撫養院的生活很平靜，對大孩子來講，學習占據了生活的主旋律。

休息的時候林路喜歡在撫養院主建築的一處平台上向外看。

方硯知以為她想出去，“等成年了就能出去了。”

其實林路是在看進來的孩子，幾乎每天都有孩子被送來撫養院，大大小小都有。

林路自言自語，“難道所有的父母都不要自己的孩子嗎？”

方硯知跟著看了過去，“也不是的，我看過統計數據，好像隻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孩子會被送來撫養院，這裡麵有沒有監護人的孤兒，有被政府判定剝奪了父母的撫養權，還有就是各種原因不想養了。”

林路道，“這樣啊，那也不少了。不養為什麼要生呢？”

方硯知笑了，“生孩子代價小啊，還有各種補助，有些人不願乾活，生孩子就能養活自己了。”

林路想不明白，“那國家就白養他們？”

方硯知想了想，“我聽爺爺說過，其實並不是白養，爺爺說了一個很複雜的理論，我當時沒注意聽，反正就是他們不乾活也會消費，消費就會促進經濟什麼的，而且這些人的孩子裡將來有一個做出來重大貢獻，就能覆蓋掉很大一部分撫養成本。”

“比如說我們，我們成年後就要歸還政府撫養費，到時候的工資一半繳納撫養費學費，一半自己用，不工作都不行，得還完欠款才能自由些，你還想養老就得儲備自己的養老金，到時候才能去好的贍養機構，政府一開始是付出了，但隨著時間推移，基本上就能覆蓋這些支出。”

“你看到天天有孩子進來，但也有成年的人天天離開這裡。”

林路若有所思。

其實一旦某件事成規模，成本就能降下來，撫養院屬於國家公益性質，除了政府專項撥款，還有各界捐助，成立時間長的撫養院都有固定的捐助人，大多是從該撫養院出來後有了一定成績的人。

畢竟慈善也被納入公民信用值，反正要捐款，那捐給自己曾經住過的撫養院不也一樣。

現在基本上人人都會生育，都會有自己的孩子，或許也會有不可抗力的原因導致自己無法撫養自己的孩子，那麼隻能送去撫養院，撫養院條件好，自己的孩子生活的就好，這是夏雅帝國公民的共識。

林路站起來，拍拍屁股，“走吧，要吃飯了。”

方硯知笑了笑，林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吃飯。

撫養院裡的生活平靜是平靜，但林路就好像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這裡的孩子沒有個人光腦，也沒有什麼遊戲機，接觸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就是公共休息室裡的全息電視。

裡麵播報的多半是新聞，有本星球的，本星係的，外星係的很少，外國的沒有，很少有孩子會喜歡看新聞，大家喜歡看娛樂節目，動畫電視這些。

林路也會看，每一次都看得都很入迷。

要不是撫養院裡吃喝不愁，她可能早就跑出去了。

方硯知十五歲時通過了高級基礎課程，成績優異，有好幾所學校都向他發來了邀請。

方硯知很猶豫，林路倒是很乾脆，“挑你喜歡的，挑給你的條件好的，這還不容易？”

方硯知低聲道，“那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林路道，“你明年就十六歲了呀，也要離開了，你想留下的話就得去當保育員。我後年也要離開了。”

沒有誰可以在撫養院住一輩子。

方硯知看著身材高挑的林路，可憐見的，他依舊和林路差不多高，“那，那你會，聯係我嗎？”會不會想我。

林路道，“我還沒個人終端呢，怎麼聯係你？”

方硯知道，“我有個人終端，等我成年了，我的東西都會給我，你能記一下我的通訊號嗎？”

林路點頭，“當然可以。”

方硯知就笑了，右頰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林路就用手去戳，方硯知握住她的手，“彆鬨，癢。”

林路咧嘴一笑，迅速抽揮手，把方硯知的頭發揉亂，“小矮子，你要多吃點，好好長！”

兩人打鬨著向前走。

方硯知他接受了紫郡星一所大學的邀請，要去進行深造，紫郡星是第二星係一個B級星，非常繁華。

方硯知給林路留下了自己的通訊號，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陽光撫養院。

林路成年前幾個月時拿到了機械師中A證書，這是她能考的最高證書了，在往上她也學不會了，因為要用到高級基礎課程的知識，而她根本就沒學高級基礎課程。

林路現在也沒事了，機械師證已經到手，而且是中級裡最高的，她很滿足了。

再過幾個月就要離開撫養院，她加大了自己訓練的量，雖然她知道這個社會熱武器高能武器遍布，完全取代了個人武力，但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的身手。

熱武器和高能武器都離不開彈藥和能源，這些一旦沒了怎麼辦？

林路在健身室內揮汗如雨。

她十六了，當年和她一樣的小蘿卜頭也都長大了，但除了方硯知林路再也沒交到彆的朋友，反正她也不在意。

很快就到了林路就成年的那天，負責她的保育員把她叫到了辦公室，告訴她成年了，以後就是大人了，要自己養活自己了。

還有一些必須要告之的事情都告訴她，“……給你提供一筆免息貸款，一共一萬帝國幣，保留你在這裡的居住權五十天，儘快找到工作，如果自己找不到，可以去公共事務網上遞交自己的申請，他們會給你安排工作，但接受了他們的安排你不能做了幾天就辭職，最起碼要做滿一百天才行。”

“如果一百天內你還沒找到工作，政府會強製要求你工作，到時候你連推辭的權利都沒有，所以還是儘快找份工作。你拿了錢先去買一個個人終端，也叫個人光腦，把自己的情況輸進去，它會根據你的情況向你推薦工作……”

解釋的不可謂不詳細。

林路一直沉默傾聽。

全部說完，林路開始在很多文件上簽名，提交自己的基因信息進行確認，最後保育員道，“好了，你的個人賬戶已經開啟，一萬帝國幣已經打到你的賬上。”

然後她打開了一個大的全息屏幕，“在這裡挑你的個人終端吧。”

林路好奇地看著屏幕上各種信號各種樣子的個人終端。

保育員笑道，“個人終端也就是工具，不過女孩子的話一般都選項鏈耳環戒指手環什麼的，你主要看一下型號。”

但林路也不懂啊，她就沒接觸過個人終端。

保育員也看多了，她道，“挑這款吧，在同類型裡保密性最好，功能也全，可以滿足你現階段的所有用處。”

林路道，“多少錢啊？”

保育員道，“這裡的個人終端都有優惠價，兩千帝國幣，這個你去外麵買的話最少三千了。”

隻是一個手環形的個人終端，林路最終選了它，一萬塊錢，還沒離開撫養院，就沒了兩千。

保育員教她怎麼和自己的賬號綁定，然後就好了。

最後她感慨地看著林路，“一轉眼都這麼大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抓兔子嗎？”

林路笑了，“成阿姨，我不是抓兔子，我是吃兔子，也就吃了一條兔腿。”

成阿姨也笑了，“你這孩子，也不知道當時你怎麼這麼大的膽子，我看你有中A機械師證，以後工作也好找，要好好生活啊。”

林路點點頭，謝過了她，轉身離開。

從今天起，她就能離開撫養院了。

進撫養院的孩子，除非之前有個人行李寄存，否則離開撫養院的話隻有一身衣服，其他什麼都沒有。

不過也不是到了成年那天就會把孩子們趕出撫養院，撫養院還會提供一段時間的停留期，畢竟不是每個孩子一成年就有地方住的，就是讓他們租房，你也得給個過渡時間啊。

停留期有五十天，停留期內也不能住在之前的宿舍裡，會搬到專門給處在停留期的人居住的宿舍裡，也是大房間，有很多人。

林路進去後發現大家都在上網，基本上都在找工作，找到的就喜笑顏開，還沒找到的一臉嚴肅。

林路安置好自己的床鋪，也上了網。

一個懸浮光屏出現在眼前，這是一個導航界麵，上麵有很多分類，什麼公共事務，遊戲，娛樂，新聞，谘詢，問答，醫療，軍事等等好多選項。

找工作在公共事務和問答裡。

林路點了公共事務，又點了裡麵的工作板塊，這裡有很多招工信息，林路有中A機械師資格證，找工作倒是容易，就是看一眼這些工作的報酬，沒有工作經驗的新人，基本都是日薪七十帝國幣左右。

隻夠一個人日常的開銷，她還得還帝國的撫養費和借貸的錢，撫養費和借貸，她一共要還二十五萬帝國幣。

她的工資會扣除一半進行還款，這麼算的話，如果薪資一直在七十帝國幣一天，她就需要二十多年才能還清欠款。

這時間也太長了！

她再去看政府推薦的工作，以及強製工作等信息。

然後林路愣住了，政府推薦她去當兵。

夏雅帝國的兵分好幾種，林路如果去當兵，也是最基本的服役步兵，向她這樣欠撫養費的人去當兵，一般五年後也就能還清欠款，當兵的福利比較高，加上軍功還能抵扣撫養費。

還完欠款，你可以申請退役，也能轉為自願兵種。

當兵？林路毫不猶豫地點掉，她一貫放蕩不羈愛自由，進了部隊恐怕是三天兩頭挨罰。

找個機械師的工作先乾乾吧，然後騎驢找馬慢慢來。

本星球彆的沒有，機械廠遍地都是，大量需要各種機械師。

林路找了一家製造飛船的機械廠，對方通過了她的入職申請，她明天就能上班。

第二天她根據導航乘坐公交車來到了廠子裡，有HR把她帶到換衣間，拋給她一套衣服和工作用的護目鏡還有一個工具盒，“換好了帶你去工作間，快點，給你三分鐘！”

兩分鐘林路就傳好了工作服帶好了護目鏡，拎著工具盒跟著HR到了一個大操作間，搬運，裝配都是機械化運轉，林路的工作就是維護這個操作間所有機器的正常運轉，及時排除故障。

這裡的噪音巨大，HR比劃了幾下，林路點頭，她轉身就走了。

護目鏡帶著耳塞，可以過濾掉一部分噪音，但對於習慣了安靜的林路來講，這些聲音也夠讓人難受的。

和想象中製造飛船一點都不一樣，林路的工作很繁重，要給操作機械上油，保養，排除故障等等。

保養工作還包含了清潔，要把油汙去掉，上新的潤滑油保養油之類。

一天工作下來，不僅腦袋嗡嗡嗡，渾身上下全都是油汙。

林路還發現很多操作機械應該淘汰了，但是這裡照常使用，累的都是機械師，因為這些操作機械故障率高。

機械師也能申請調換操作機械，上頭什麼時候搭理你就再說了。

一生氣不管了，那你的操作間沒完成今天的定量，你要被扣錢，扣的多了你就滾吧，這裡不要你了。

林路這個操作間加工的是某種型號飛船上的門，她在巨大的操作間裡駕駛著代步車來回巡視，辛勤工作，就看著這些門一扇扇從這端經過流水線到另一端，門就從雛形到了完整，然後進入下一個操作間。

林路覺得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看過這麼多的門，晚上睡覺，夢裡都是門。

她辛苦工作了七天，應得四百九帝國幣，但她隻拿到四百五，還得扣除一半交欠款，到手二百二十五，她扣了四十，因為有一次她沒在規定時間排除故障，導致生產線停了十五分鐘。

回到宿舍，林路累的一動都不想動，耳朵裡一直在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