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醒，終點站到了”陸離被乘務員輕拍叫醒。

陸離醒來，看著車廂已空無一人。

乘務員給陸離遞來一張紙巾，示意擦擦臉。

陸離摸到臉上的淚水，接過紙巾對乘務員道謝後下車。

陸離打車來到D市常住的那家酒店，酒店前台看見陸離回來快速的給陸離的開了早上退的那間房。

“陸小姐，你真幸運，你早上退的那間房，還沒人入住。”

陸離接過房卡，“謝謝。”

幸運嗎，陸離在電梯裡反問自己。

說幸運吧，在每次要接近幸福時，就會像在夢中想要抓住東西，可這個東西在你碰到的瞬間會自己升高，隻能看得見，卻碰不著。

說不幸吧，自己現在還有媽媽和念念，遇見杭禹也是一見幸運的事，讓自己知道世上還有人能無條件為自己做這麼多。

陸離搖頭，感慨到這樣才算是人生常態吧，憂喜參半。

第二天一早陸離又租車去往白芒村，村霸家獅子大開口的天價賠償根本不可能。

陸離今天一直走白芒村，警局和法院之間來回跑，回到酒店時已是晚上九點。

陸離走到前台拿房卡，前台一直給陸離使眼色。

“有什麼事嗎”陸離撓著頭發問。

前台隻能擋著嘴，踮起腳尖在陸離耳邊。

“你後麵有一位先生等你一天了。”前台補充道“我已經告訴他你不在這裡，他還是堅持在這裡等。”

“他走過來了，要不要報警”前台站直身體，將抽屜裡的遞房卡給陸離，拿出手機隻等陸離發話，做出立馬可以撥打110的架勢。

陸離不用回頭看就知道前台說的先生是杭禹，陸離將房卡放在包裡，“不用，他是我朋友。”

走近的杭禹聽見朋友這兩個字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陸離轉身看見杭禹，黑色的鴨舌帽壓得低低的，頹廢的身姿，下巴長出茂密而短小的胡子，都在訴說著這個身體的主任這兩天過得不好。

“我拎。”杭禹攤開長滿老繭的手掌，這是杭禹來到這裡見到陸離說的第一句話。

陸離將肩上的包的背帶掛到杭禹掌心。

拉上杭禹的另一隻手。“我帶你去吃飯。”

看著倆人拉著手離開的背影，前台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了，這分明是鬨彆扭的小情侶。

陸離拉著杭禹來到酒店旁邊的夜市一條街。

陸離攪動著碗裡的餛飩，沒有一點食欲。

杭禹吃完自己的那一碗，終於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你吃兩個剩下的我吃。”

陸離看著如此冷靜的杭禹，心裡是害怕的，照著杭禹說的做，吞下兩個餛飩後，把碗推到杭禹麵前。

看著杭禹兩分鐘吃完自己這碗餛飩，陸離也不知道接下來該乾嘛，如果像打官司一樣簡單該多好，這步完成了就會有下一步，直到結束。

陸離看著就這麼看著自己的杭禹，心裡發毛，如果杭禹像以前說一大堆，陸離都會好受一點，可現在杭禹一言不發，陸離覺得杭禹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在折磨他自己。

陸離想不到說什麼，杭禹搶先一步付錢後向門外走去，陸離看著自己的包還在杭禹手裡，隻能跟上。

陸離拉住一直往前走的杭禹

“我明天還要忙，回酒店休息，彆走了。”

前台看著剛出去半小時又回來的兩人，氣氛好像不太融洽，應該是還沒和好。

“把身份證給我。”

杭禹拿出錢包，抽出身份證辦理入住，依舊是一句話都不說。

杭禹的房間開在了陸離旁邊，前台暗自為自己又減少一對小情侶分手而喝彩。

8088房間門口。

陸離想拿回自己的包，卻抓了一個空。

杭禹搶先一步拿出陸離包裡的房卡，刷開房間門，插上卡，手放在門把手上，站在一旁等陸離進門。

陸離收回空中的手，陸離現在真的有點看不懂杭禹是怎麼想的。

沒關係，杭禹怎麼想都沒關係，就是當著他的麵說一次分手而已，陸離鼓勵自己跨進房間。

陸離進門後，杭禹向房間裡跨一步關上房門。

“你的房間在旁邊。”陸離看見關上的門有點心慌，今天的杭禹真的有一種讓人害怕的感覺。

杭禹將陸離的包放在側邊的櫃子上，摘下帽子，沒了剛才強大的氣場，剩下的隻有委屈，“你不是說星期六來接我回家嗎，為什麼食言。”

“我忙”除此之外陸離找不到彆的借口。

“好，那你洗洗休息。今年的全明星賽挪到決賽後了，我今晚要趕回B市，明天有比賽。”

說完杭禹拿上櫃子上的帽子就要離開。

陸離“杭禹。”

聽到呼喊杭禹滿心歡喜，帽子都沒來得及戴上就回頭。

“怎麼啦”

陸離抬頭，眼裡含淚看著杭禹，抬手撫上杭禹的臉，手指輕輕摩挲著杭禹的麵頰。

杭禹看到陸離現在的這個眼神和四年前丟下自己時一模一樣。

杭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小梨子，我不要聽，我不想聽，我求求你，你彆說。”

“我們分手吧”陸離帶著哭腔說出這五個字。

“為什麼，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又要像四年前那樣悄悄離開，你說，這次是幾年，四年，還是十年，我等，我等得起。”

“你和以前一樣，要分手之前不理我的借口隻有忙，你能不能換一個新鮮一點的借口，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你想離開就離開，你有想過我會不會難過嗎。”

杭禹放下眼前的手，將壓抑的情緒一股腦的釋放出來。

陸離收回在杭禹臉上的手，低著頭道歉，眼淚啪嗒滴落在地板上，

“對不起，如果我知道這次還會給你帶來這樣的傷害，那天我一定不會出現在比賽現場。”

那些話剛說出口杭禹就後悔了，將麵前不敢看自己的人緊緊摟在懷裡，哭著懇求，“小梨子，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杭禹，我們分手，這是經過我認真考慮的。”陸離在杭禹懷裡沒有一絲掙紮，一字一句道。

“我不要分手。你不是答應我，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變數了嗎？叔叔阿姨還等著我們一起回去吃飯，陪他們打麻將，你不是答應了我回家見我爸媽，這些你都還沒做到。”

“對不起，分手吧。”

再次聽到分手吧三個字杭禹殘存的理智也沒有了。

低頭吻上陸離的唇，這個掠奪性的吻沒了杭禹平時的溫柔，像野獸最原始的本能，杭禹的手在陸離身上到處遊走，而對方毫無反應。

杭禹粗暴的扛起陸離放到床上，一隻手鉗住陸離的下巴，侵略性的在陸離唇上，眼睛上，臉上，耳朵上，脖子上吻來。

杭禹的胡茬刺得陸離生疼，但陸離死咬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另一隻手解開陸離的襯衣，後麵是褲子，可身下的人臉上沒有任何血色，隻是睜著眼睛，空洞的看著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打濕床單，留下不規則的圖案形狀。

杭禹被陸離這幅無動於衷的樣子打敗，起身給陸離扣好扣子。

最後流著淚在陸離唇上留下一吻，開門離開。

聽到關門聲，陸離終於失聲痛哭。

嘴裡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們這次能好好的，真的對不起。”

第二天，陸離穿著昨晚的衣服醒來，脖子上是醒目的吻痕，眼睛腫得不像樣。

今天是白芒村這個案子第一次開庭，陸離顧不得傷心，換了套衣服驅車前往法院。

金中隊更衣室。

張輝看著不太對勁的杭禹，“你沒事吧，胡子也不刮，看你這衣服幾天沒換了，都要醃入味了。”

杭禹快速換好衣服，“我先去球場了”

張輝問後麵的騾子和大風“你們覺不覺得杭隊不對勁。”

騾子換好衣服，把手靠在張輝肩上“不是一般的不對勁，是非常不對勁，杭隊什麼時候這麼邋遢過。”

“大風你覺得呢，你這個已婚人士分析分析”，大風是這裡麵為數不多結婚且有孩子的人。

大風邊穿球服邊說“他這個狀態吧，特彆像我分手的時候的狀態。”

一旁的許樂立馬過來湊熱鬨“不對啊，杭隊前兩天不是還秀恩愛來著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談戀愛就是這樣瞬息萬變，你們這兩天繞著他走。”大風給完自己的勸告後也離開更衣室來到球場熱身。

全明星賽是由南方球隊和北方球隊進行對抗。這項比賽主要是給球員以娛樂為目的，展現球員的球技，對勝負不是太過關心。

所以場球上氛圍是比較輕鬆的。

隻要杭禹在球場上，女生的呼聲一定是最高的，這也引得很多男球迷不滿，覺得女生根本不懂球，就是為了來看人，使本就難搶的票更加難搶。

第一次開庭結果如陸離預料那樣，情況不容樂觀，不過也並不是毫無轉機。

陸離看著天色已晚，白芒村離市區比較遠就提出送委托人也就是李洪的兒子回去。

在回城途中，陸離發現在下坡路段踩刹車卻減不了速，陸離為了躲避對麵占道行駛的車打方向盤衝進了路邊的樹林，撞到大樹上。

彈出的安全氣囊救了陸離一命，那時陸離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和奶奶，媽媽，念念以及杭禹的相處畫麵。

陸離跟著光影來到天地倒轉的地方，看見了奶奶，

“奶奶，我好想你。”

陸奶奶斥責陸離“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

陸奶奶用力一推將陸離推回天地位置正確的世界。

陸離恍惚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戴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的女生檢查著自己的傷口。拍打著自己的臉。

“你醒醒，我已經叫救護車了，你彆睡。”

兩天後，陸離在B市醫院醒來，左手打著石膏，因為麻藥過效，陸離有種全身都疼的感覺。

劉念念看見陸離醒來激動的跑出去叫醫生。

“沒什麼大礙，住院觀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聽到醫生的話劉念念終於放心下來，抱著躺在床上的陸離，哭著說“小離，你嚇死我了，”

陸離:“彆哭，把眼淚流著等我以後去那邊了再哭。”

“你現在還能開玩笑，看來是可以馬上出院了。”劉念念起身走到床尾，將陸離的床搖起來，使陸離好受一點。

“我手機呢，”陸離左看右看都沒找到自己手機。

“你那手機屏幕都摔壞了，我待會兒去給你買新的。”劉念念給陸離倒了一杯水喂到陸離嘴邊。

咽下水後，陸離問“你沒給我媽說我出車禍的事兒吧。”

劉念念接過杯子放回床頭櫃“我哪敢說啊，要是給叔叔阿姨急出好歹來，你醒了不得揍我。”

“那就好。”

劉念念看著陸離脖子上的吻痕，“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給杭大帥哥說。”

“你要是說了，現在應該是心虛的表現，不會是現在這樣子。”陸離太了解劉念念了，所以毫無疑問，陸離說對了。

“真沒意思，”

“不過你們真分手了。”劉念念按耐不住八卦的心。

陸離閉眼“嗯，分了。”

“太好了，劉哲宇又有機會了，寶貝，考慮考慮做我弟媳婦。”

劉念念又開始為弟弟的愛情操心。

“停，我們隻能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你的弟媳婦另有他人。”

“我們親上加親不好嗎，”劉念念眨巴著眼睛，“就劉哲宇對你那癡情的樣子，你讓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打住，你弟弟呢也就是我弟弟，沒可能的，你彆說了。”

劉念念噘著嘴，“行吧，那我出去給你買手機和飯，你乖乖等我回來。”

劉念念回來給陸離帶來了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和粥，陸離插上電話卡，用一隻右手給徐律發了條消息，解釋自己這邊的情況。

徐律打電話來問候過後，忙完未處理的郵件，陸離才有空，閒下來吃飯。

“你都躺在醫院了還這麼忙，能不能休息一會我的陸律師。”

陸離放下手機，舉著右手對劉念念笑著保證，“我保證吃完這碗粥之前不再回消息”

陸離想起那個救自己的女生，問到“送我來的應該是一個穿黑衣服的女生，念念你見過沒。”

“你是被撞出靈魂了吧，救護車到的時候，就隻有你一人。”

“不對，我記得就是她救了我，黑色鴨舌帽和口罩遮擋住了，我沒看清她長什麼樣。”

陸離堅信自己沒看錯，因為女孩給自己檢查傷口和拍自己的臉時，手指冰涼的觸感是那麼真實。

劉念念聽陸離這麼說，也覺得可能真有這麼個人“這樣，我去查，給你把人找出來，你安心養傷。”

陸離叫住劉念念，“算了，念念，她既然救了我又不想出現，她很有可能是白芒村的人，彆找她了，會給她帶來危險。”

“這白芒村要翻天嗎，現在是法治社會，我給你說，這種……。”

蘋果手機的來電鈴聲打斷了劉念念的說話。

是那個熟悉的號碼，陸離用右手摁下接聽鍵。

“你好，陸小姐，我是張輝，杭禹的隊友。”張輝拿著杭禹未上鎖的手機給陸離撥打了電話。

他實在沒辦法看著杭禹這麼折磨自己，從早練到晚，再這樣練下去人都快沒了。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陸離禮貌的問。

劉念念放下手裡的手機，嘴裡是讓陸離外放聲音的口型。

陸離如劉念念的願，把手機放在吃飯的小桌板上，點擊揚聲器。

“是這樣的陸小姐，杭隊從回來打球就往死裡練自己，現在都練進醫院了，你能來看看他嗎”，張輝看了一眼還在裡麵聽醫囑的杭禹。

劉念念嘴裡發出無聲的“哇”，一臉吃瓜的表情

“抱歉，我這邊走不開。”陸離承認聽見杭禹受傷很擔心，可現在自己能以什麼身份去，去了又給他希望，讓他再難受嗎。

聽見回答的張輝感覺沒戲了，人都不來，不見麵怎麼解決問題。

掛斷電話前，陸離還是問出了那句話。

“嚴重嗎？”

“不嚴重，”這次聽筒裡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張輝看剛才還在自己手上的手機被杭禹拿到了手裡。

陸離愣了一愣，一陣沉默後“好，保重身體”

耳邊傳來嘟嘟嘟被掛斷電話的聲音，杭禹看著手機上屏保圖，是那天去車站路上陸離拍的兩人唯一合照。

照片上的陸離對著鏡頭笑顏如花，現在，一想到現在杭禹摁滅屏幕將手機放進口袋，杵著拐杖，一瘸一拐走去電梯口。

連自己受傷了都還用忙這種借口，陸離你為什麼連見我一麵都不肯。

“你這就給掛了，這麼狠心。”劉念念拿起手機繼續玩遊戲。

陸離繼續拿著勺子喝粥，抬起打了石膏的左手和現在不能動彈的身子，“我這樣子，我和他誰看誰還不一定呢”

劉念念看到陸離的動作才想起來她也是一個病人，吐了吐舌頭，“那要不然我打電話讓他來看你，反正兩個都是病號，互相看看。”

陸離實在沒什麼胃口，把小桌板上的粥收起來。

“我後麵還要開庭，沒時間管這些，等我能下床了你就回去吧，記得不能在我媽那裡說漏嘴。”

劉念念拿過陸離手中的粥，放到床頭櫃上，收起小桌板“小劉辦事，陸律師請放心。”

“行，誰讓我是你的緊急聯係人呢，承擔這份榮耀，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劉念念又給陸離剝起了香蕉。

“謝謝。”這是陸離現在唯一能對好友說的。

劉念念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嬌聲的說，“停，寶貝，把我說哭了，今天妝又白化了。”

“好好，不說，你把我電腦拿過來，我要再處理點事。”

拿到電腦後陸離又開啟了與外界隔絕的工作模式。

劉念念遊戲玩夠了，開始纏著陸離給自己說他們分手的原因。

“小離，你上次答應我的，你們大學為什麼分手還沒說，這次又分手，你一起說了唄。”

陸離的頭從電腦上抬起來。

“其實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和他階層差距太大，在學校還好一點，出學校就能明顯感覺到，而且他大部分時間活躍在屏幕前，作為他的女朋友，或者是未來的另一半，免不了被網友扒個底朝天。”

合上電腦後，陸離繼續說道

“你知道的，我家不禁扒。”

“不是，就這，你家的事都是陸振天一個人搞出來的，為什麼要你承受。”劉念念義正言辭。

“念念，那就像你說的，以後劉哲宇如果找到一個和我家庭情況一樣的人，你們你會介意嗎。”

“當然不會啦”劉念念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那叔叔阿姨呢。”

“這，”劉念念停了一下。

“隻要人好，我爸媽應該是不會介意的。”劉念念的語氣漸漸弱了下來，不確定爸媽是否會接受，從小他們姐弟就被灌輸門當戶對的思想。

陸離笑得很勉強，“你心裡應該也知道答案，念念，有時候隻有喜歡是沒用的。”

劉念念看見陸離眼底的悲傷也不再追問，結束上一個話題。

“我給你洗葡萄吃。”

“嗯，好。”

陸離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打開電腦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