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許最終結清了錢,到了最重要的環節——搬運徐浪。
這貨每次一喝高了就會變身大型人形掛件,還是超重的那種,倆胳膊往人彆人肩上一擱,一圈,你就隻能拖著他而沒有任何彆的辦法了。
徐浪以往都會乖乖待在原處等林許回來拉起他一起走,今天卻一反常態,手裡無意識地瞎撲騰,嘴裡含糊不清:“去……我要去……去……”
“去哪兒?”
“嘔!嘔……噦……”
“……”
去哪兒?
廁所啊!
林許麵色如常,心中微凝。
希望他已經走了。
在自己和徐浪過去之前。
林許隨意抓起桌上的紙巾塞給徐浪:“給,先堵上。”
沾著半隻袖子的嘔吐物,把人往廁所架。
但當然,如果所謂“邪門的巧合”隻出現一次,那可就不叫“巧合”了。
小寸頭依舊在靠近廁所的牆邊地上癱著,腿撒得百無禁忌,頭霜打茄子一樣低垂。
林許權當沒看見,目不斜視地架著徐浪進了洗手間。
等徐浪自己磨磨蹭蹭洗完,又過去二十幾分鐘。
林許抓著人出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地上那人一眼。
卻沒想他已經醒了。
頭抬著,清明的目光剛好同林許對上。
林許的心頭一跳。
對方似乎還想開口說話,林許沒給他這個機會,硬是加大了生拉硬扯的力氣,快速和徐浪閃進了人潮中。
沒再回過頭。
商瀾在睜眼同林許對視,並餘光看到了正眼巴巴望著他的徐浪之時,他就知道,這徐浪可靠。
林許轉過頭沒再看他,隻剩徐浪星星眼。
商瀾衝他眨了眨眼。
徐浪微微笑笑。
然後被林許毫不留情地拽進了人堆中。
商瀾垂著頭緩慢從地上站起來,半張臉隱沒在燈照不到的地方,蔓延整個酒館的煙氣模糊了他的臉,看去,居然有些溫柔。
*
混亂的場景,如故的布局,林許一睜眼,幾乎辨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又回到了這個他上高中時期分外熟悉的地方。
五六個小子一起朝他撲來,林許才驚覺自己是在一具軀殼裡,他感知到軀殼掄起廁所裡的拖把奮力反抗,隨後頭被數不清的手拚命往注滿了水的池子裡按。
軀殼拚命掙紮,掙紮,最終沉入一片深淵。
忽然不知名處伸來一雙手,把他從深潭裡往出拽。
林許猛地睜眼。
昏暗朦朧,是他的房間。
歎口氣,林許慢慢掀起被子坐起來,擰亮床頭燈,拈了一張紙擦拭額頭的汗漬。
上了大學一兩年之後他就很少再做這些夢了。
為什麼今天又犯了?
是因為見到了他麼。
林許閉了閉眼睛。
——如果可以,那你滾吧。
——我不會再見你的。
這還是他對自己說過的。
他食言了吧。
林許沒什麼表情地發出一聲哼笑,再躺回床上的時候,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腦中又閃過商瀾那張臉。
嘖,好幾年不見,怎麼還剃了寸頭呢。
醜了。
*
清晨六點。
林許失眠了半個夜晚,此時黑眼圈有些濃重。
能用的法子都試了試,未果。
林許頂著憔悴外表到崗,徐浪賤兮兮的聲音就跟著飄來:“後半夜又去哪兒玩兒了啊兄弟?”
林許沒好氣白他一眼,沒說話。
徐浪怎麼可能死心,帶薪聊天什麼的,他最喜歡了:“昨天那地兒怎麼樣?咱下周末還去不?——對喔,你不能喝酒是不……”
林許終於給出反應:“要去你自己去。”
“不要——沒有你我的人生是蒼白的——”
“你已經是開屏孔雀了。”
“說真的呢,這星期帶你去個彆的。”
“不去。”
他怕再點兒背遇見個熟人。
徐浪哪能讓他拒絕啊,人商瀾一直給自己施加壓力,現在好了,他徐浪,真正的兩麵不是人。
“去吧——”
“……”
“真的——”
“……”
“是個關於蟲子的展,有你最喜歡的那一款——”
“下周末?周六還是周日?”
“……”
嗚,林許還是愛蟲子不愛我。
“周六下午,”徐浪聽對麵這意思就知道是有戲,“咱倆一塊兒,不遠,在池蘭公園。”
“嗯。”林許手底下快速敲打著鍵盤,從喉嚨裡發出含混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