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又見麵了啊,五百年前的手下敗將。」
麵對氣勢洶洶降臨在都市上空的冰霜龍,星乃昂起頭打了個招呼,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家夥。
「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在這裡,但不管多少年——我需要做的事情始終隻有一件。」
星乃伸出手臂,幾道光刃如同飛鏢一般隨著魔杖所指的前方飛去,聽從她的指令刷刷地刺進了龍的鱗片。但龍鱗很厚,這並不足以封鎖住龍的行動,魔物發出憤怒的嚎叫,嘴裡吐出的冰風凍結住了方圓幾裡的地麵、刮斷了好幾顆樹。
「你還愣著乾嘛!」星乃轉頭對勇太厲聲吼道,「快逃啊!」
「但是、你、一個人……」
「彆管我了!」
……
勇太知道星乃是不想讓自己摻和進如此危險的事情。這樣的判斷是對的。此刻自己手無寸鐵什麼都做不了,隻會拖後腿。
身邊是一邊尖叫一邊往反方向逃跑的驚恐的人群,眼前則是星乃隻身一人淡薄的背影,麵對著既不是電腦特效也不是虛擬現實遊戲的真真正正的異型生物,她火紅的頭發帥氣地飛揚著,毫不退縮。
勇太站在原地,腳步往後撤了小半步。 置身於宛若科幻電影般的宏大場景中,一切都難以置信,超出常識範圍。如果這是一部rpg遊戲那麼這裡就應該是選擇項了吧?
選擇A:轉身和人群一起逃走,回歸日常,就當這是一場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恐怖襲擊。
選項B:向前一步,和她站到一起,或許自己一成不變的人生會迎來改變的時刻。
自己的人生是否還會轉折的時刻呢?沒有人知道。名為人生的rpg沒有攻略也沒有存檔點。
青年握緊了拳頭,遲遲做不出決定。
就在猶豫的關頭,勇太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方才的前線記者小姐跌倒在逃跑的半路上。
她高跟鞋的鞋跟斷了,腳踝處是一大塊深色的淤青,正顫顫巍巍地扶著旁邊的電線杆試圖站起來,但是腳部的扭傷嚴重,已經無法支持她站立或者逃跑。
突然,冰霜龍卷起的狂風刮斷了一旁的電線杆,上半截電線杆直直地朝著她的方向飛去。
沒有時間猶豫了。
無關英雄與否,無辜的人在自己眼前受傷這種事勇太無法視而不顧。
循著本能,勇太猛地衝過去把記者小姐撲開了,電線杆緊貼著他的身後飛過,直接插進了後麵的綠化帶,揚起高高的煙土。要是再晚一秒那可能就是一場慘劇。
「沒、沒事吧!」
勇太爬起來,被保護的記者小姐沒有受傷,但顯然是嚇壞了,臉色發白,驚魂未定,完全說不出話來。
可惡,接下來要怎麼辦。管閒事隻好管到底了。
四周狂風四起,勇太環顧周圍,背著腳受傷的記者躲到了方才被刮倒在地的紀念碑背後,作為暫時安全的庇護所,至少不會被背後飛來重物擊中。
紀念碑雖說被狂風刮倒在地不過並沒有遭到破壞,那把今早從天而降的銀劍也是插在當中完好無損。
勇太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戰況,龍沒有繼續移動,他的的四肢被發光的環狀魔法能量捆住。星乃已經用魔法束縛住了龍的行動沒有造成更大範圍的破壞,似乎正打算進一步攻擊。
可這個龐然大物並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類型,被綁住了四肢但仍從口中吐出冰霧,周圍的樹木和灌木紛紛被凍結,六月的城市此刻體感如同十二月般寒冷。
突如其來的一記怒吼伴隨著溫度的急劇降低,冰霜龍掙脫開了星乃的光縛,一爪把星乃拍飛到了遠處,重重地摔倒在勇太旁邊幾米開外的地方。
「咳、咳咳!」倒地的星乃支起上身,咳出了幾口血。但是眼睛裡的鬥誌沒有熄滅,很快再次站起來,抓起魔杖再次準備施法。
「星乃!不要緊吧!」
「唔、一個人單挑這種等級的魔物還是太勉強了嘛……」
「不過你說你曾經打敗過這玩意吧?真的沒問題嗎??」
「冰霜龍是隻在北方貝拉西斯高原出現的高級魔物,這家夥當年可是我和遙輝協力才一起打倒的……那個、其實說實話、一個人能不能打敗、我也沒把握……」星乃說著聲音變小,眼神飄開了。
「那不還是沒把握?!!」
勇太直到剛才還以為這女孩把握十足,自己雖說長這麼大沒見過這場麵但也還算篤定,誰知道這家夥是在虛張聲勢,還喊人家手下敗將……這種時候少逞強啦!!!
「煩死了粉毛笨蛋!不試試怎麼知道!說不定我比那時候更強了!」
冰霜龍朝著這邊移動,星乃再次施展法術,但是巨獸嘴裡突然射出無數根冰錐,鋪天蓋地地裹挾著極寒的氣息刺向星乃的方向。
「小心!」
躲在紀念碑掩護後的勇太想把暴露在攻擊下的星乃拉回這邊安全的地方,可是就算跑出去還要幾米的距離,在拉到人之前絕對會被冰錐刺成刺蝟的。
不行,一定還有彆的辦法。
可惡,快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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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錐裹挾著寒氣飛來,死亡也向少女逼近,可對死亡的恐懼並不是星乃此刻心中寒意的來源。
第一次意識到離開了同伴的自己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無力地接受死亡。她因為這樣的事實而僵在原地。
從過去一直都是這樣,雖然在同齡的魔法使裡自己能力出眾,但作為勇者小隊裡最年輕的一員總是被隊裡的大家當做妹妹一樣保護得好好的。以為自己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魔法使了,結果現在麵對危機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對不起,大家,是我太弱了。對不起,勇太,是我逞強了。
如果我可以再強一點,如果我可以再理智一點……
可是現在沒有如果可言了。
星乃無助地閉上了眼睛。
……
但是死神並沒有就這樣帶走少女的生命。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柄銀光閃閃的劍擋在了自己的麵前,半空中冰淩的攻擊被劍身阻擋,掉在了跟前的地上——
絕不會看錯,那是星乃曾經在近處觀察過無數次的勇者之劍,曾經始終擋在大家身前守護同伴的劍,永遠鋒指邪惡、斬斷災厄的銳劍,和自己並肩作戰過無數次的那個人專屬的武器。
是夢嗎……
「遙……」
……不對,遙輝不在這裡。
完全張開眼睛,呼喚到一半的名字凝固在了唇間。正手持勇者之劍、方才挺身而出救下自己的,居然是那個粉色頭發的普通青年。
什、什麼?
星乃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向旁邊看去,剛才還插著劍的紀念石碑上空無一物。這把無法拔出的劍,就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被這個普通的青年輕而易舉地拔了出來。
如同拔出石中劍的被選中之人一般。
他是、什麼人……?
不對,似乎不是這樣的。
大概是在恐懼或是不熟悉揮劍戰鬥,勇太持劍的手臂現在還在微微顫抖,沒有被劍身擋住的冰錐擦過了他的手臂和腿,索幸沒有刺傷,隻是劃破了他身上穿的深藍色職業西裝……風早勇太,他無疑隻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普通人。
世上竟有如此的奇跡。
星乃握緊魔杖,暗自諷刺剛才輕易絕望的自己太不像話。
「呼……太好了……」勇太確認了星乃沒事後放下了心,自己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到了,但是還沒緩幾秒他就往星乃腦門上狠狠地彈了一下。
「哇嗚你乾嘛?!」
「沒有把握就不要冒險!剛才差點都沒命了!」
「唔……」
星乃被彈得腦門疼,但是對方說得有理。想嘴硬幾句,不過沒想到剛剛認識一天的人這麼擔心自己的安危,還是沒嘴硬起來。
「……不過、這把劍你是怎麼拔出來的?」
不止星乃一個人好奇這個問題。勇太自己也低頭看手中的劍,疑惑地再次舉了起來打量,又看向一邊的石頭。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心裡想著絕對不想看著你死掉,下意識地就去握劍把了。結果……真的就刷地一下拔出來了?不過這真的是我乾的嗎?明明之前連公安的人都搞不定……」
「現在先管不了這麼多了。」
星奈這麼說道,麵對還在肆虐的魔物再次擺出應戰姿勢。
「不過,剛才的戰鬥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這隻龍並不是我曾經在貝爾西斯高原遇到的冰霜龍。你看它額頭上的東西。」
勇太向龍的額頭看去,在眉心上方的額頭正中央,鑲嵌著一塊紫色的晶體,大概有巴掌大小,和龍本身並不是很相配,有著微妙的違和感。
「當年我們遇到的龍沒有這樣的東西,它重新出現在五百年後的這個時代的原因我猜測大概就在那塊紫色晶體上。」
「就是說,要破壞那個東西?」
「交給我吧。」
星乃的眼神凝視著蒼穹,突然間,握魔杖的手輕輕一揮。這個魔法起手顯然不同於之前的級彆,剛舉起魔杖勇太就能感受到以她為中心的四周熱量逐漸升高,預示著這一招一式不簡單。
閉上眼睛,開口吟唱上位魔法的咒語。
「神之日輪,車裂黑夜,
剝奪盲與暗之名,獻舞於無焰之火刑
——星·墜!(Collistar)」
隨即,烏雲密布的天空中一道耀眼的光束穿過雲層直射,如同一顆巨大的恒星墜落而下。熾熱的光束擊中魔物,幾乎貫穿了龍的身體,驅散了寒冷氣息,照耀著周圍的大地,將周圍方圓幾裡的一切都籠罩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勇太下意識舉起手臂擋住眼睛,待光芒散去,方才在空中威武的冰霜龍在這一擊下已經渾身冒煙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再起不能了。
勇太走近龍,仔細觀察著龍額頭的那塊水晶,水晶的光輝閃爍著不穩定的光輝。勇太用眼神和星乃確認了一下,接著舉劍往下利落地一劈,冰霜龍眉心的結晶石破碎、脫落。幾乎隨在結晶石破碎的同一時刻,冰霜龍的身體也瞬間化成閃亮的細碎粉末,飄散溶解在了風中,籠罩城市上空的烏雲也散去了。
「咦?……消…消失了……」
和預料的作為一具巨大的屍體橫在市這裡不同,魔物居然像電子遊戲裡一樣在眼前蒸發了。
「啊……成功了……終於!」星乃長長舒了一口氣,疲憊地跌坐在地上,「就算是一個人也辦到了。」
「一個人?那我是什麼?」
「你有做什麼嗎。」
勇太提起劍晃了晃:「這個啊!!做輔助不計入直接傷害是嗎?彆太沒良心了!」
「啊啊~好像是有這回事呢,記不清了。誒嘿。」星乃用俏皮的語氣這麼說道,終於露出了這個年紀的普通少女應該有的活潑表情。
勇太仰頭看放晴了的天空,蔚藍的天空晴空萬裡,本應該就是這樣和平的一天。
腦子裡突然很亂,今天這一天是怎麼開始的呢?吃了個早飯看了個新聞,然後就遇到了當街打怪這檔的離譜事,甚至自己還拔出了一把非同尋常的劍加入了戰鬥……真是瘋了。
他撣了撣破爛西裝上的灰。今天為什麼要穿西裝來著?啊想起來今天下午還有麵試,忘記是什麼公司什麼崗位了,大概又是銷售吧,畢竟現在不談薪水不設門檻的崗位除了銷售還是銷售。
看了一眼手裡的劍,自己明明隻想過上普通安穩的生活,卻還是做了這樣的事。
但說實話自己並不後悔,那時的場合不拔劍星乃肯定就沒命了,不是為了逞英雄什麼的幼稚理由,而是真的隻想保護一個遇到危險的女孩子而已。
「剛才開玩笑的。……謝謝啦,各種事情都是。」
如果這是命運的話,那就讓這樣的命運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