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墜落之星 穿越到五百年後的星乃……(1 / 1)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星乃緋月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昏暗小巷的垃圾堆裡。

支撐著殘破的身體坐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沾染著血跡。環顧四周不見同伴的身影。好在自己的魔杖奇跡般地還在身邊。

自己居然還活著……

昏迷前的記憶還很清晰,仿佛就發生在幾分鐘前。

打敗魔王、勇者被黑衣人刺殺、倒下的同伴和坍塌的洞窟。儘是想忘也絕對忘不掉的場麵。

同伴去了哪裡,黑衣人到底是誰,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腦海中的疑問接二連三地浮現,但顯然繼續坐在這裡不可能得到答案。

用治療魔法簡單治療了下手腕的骨折處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其他傷痕,星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著小巷外走。

當她沐浴在刺眼的日光下,不知是雙眼無法適應陽光還是因異常的身體狀態而產生了幻覺,眼前是一副大腦無法理解的光景——

陌生的城市街道、成排的高聳樓房、灰色的馬路上來往著疾馳的車輛。來往的行人穿著不屬於自己那個時代的奇怪服裝,偶爾會有路過的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自己。

這裡是……哪裡?

無意識地向前邁步,星乃踏上了車流如梭的馬路。

「喂!」

隨著車喇叭急促而刺耳的聲音,一輛紅色的轎車朝著還沒意識到危險的星乃高速撞來,耳邊響起的喊聲和輪胎和地麵摩擦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千鈞一發之際,星乃感覺手臂從後邊被猛地一拉。

一陣混亂過後,星乃發現自己跌坐在街邊,並沒有受傷,車輛駕駛者停下來對著自己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匆匆開走了。

和自己一起倒在街邊的還有一個穿職業西裝的二十來歲的青年,頂著一頭惹眼的柔軟粉發。在即將和車輛相撞的時候把自己拉回路邊的就是這個人。

「超——危險啊!怎麼好好的突然往馬路上衝!……哇……好臟。」

粉毛青年一邊抱怨著站起來一邊撣著西褲上的灰,撣了半天也沒見乾淨多少,最後直起腰又看向自己。

「總之、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什麼啊、才不好,你的身上全是血哦,發生什麼事故了嗎?有麻煩要報警哦。」

「沒什麼。總之……謝謝。」

「對了,這個是你的東西吧?剛剛掉在地上了。」

粉色頭發的青年伸出手,向自己遞來一個東西。

一個發繩,上麵鑲嵌著一顆純銀的十字星。

那是自己的頭飾,是遙輝送給自己的禮物。

星乃的光魔法總是很華麗,閃光讓人想起北方森林冬夜裡的北極星。他說。

十七歲生日快樂!是前陣子我和獄宮、宿海一起在南方精靈族的集市上淘到的,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下了。要試試看紮頭發嗎?偶爾改變下形象或許也不錯。他說。

明天就是和魔王的決戰了,絕對要活著回來,等一切都結束後大家一起去北國旅行吧。他說。

……

快……逃……。他說。

……

一摸腦袋,自己的辮子確實散掉了,發繩大概是在剛才的推搡中不小心鬆掉的。

這樣啊。

接過遞來的發飾,緊緊握在手心裡,四角的形狀紮得手心痛得快要出血,讓自己想起那個時候死死握住的劍刃劃破手心的痛。

可惜,自己那時候沒能握住同伴最後的遺物,沒能握住同伴的手,什麼都沒能握住。

少女此時無比希望手掌心的鮮血能夠代替眼淚、痛快地流出來。

是這樣啊。

救了自己一命又替自己撿回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必須好好向彆人道謝才行。

可是張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嗓子眼像是被什麼苦澀的東西堵得嚴嚴實實,呼吸變得困難,心臟緊得難受,鼻子酸酸的。

奇怪,明明剛才還能說話的。是中了什麼不明作用的暗魔法嗎,還是……

「喂、喂!你、沒事吧……」

對方的聲音忽然變得慌張。

抬起頭向粉頭發青年的臉看去,視野卻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星乃才察覺到自己的淚水已經決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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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是叫星乃,嗯…然後…你說你是打敗了魔王的那位勇者的同伴?魔法使?……魔法使是我理解的那個魔法使嗎、就是、誒……」

「沒錯哦。」

勇太和星乃在瓦洛裡安斯中央公園的長椅上並肩坐著,少女的眼淚現在已經擦乾了,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連衣裙。

風早勇太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人,這次大概隻是對女孩子的眼淚沒有抵抗力,最終還是決定不能放著她不管。

他拉著紅發少女走進一家最近的服裝店,給她挑了一件和原來的衣服差不多顏色的棕色格紋連衣裙。結賬時候被裙子的價錢嚇了一跳,不過還是自掏腰包咬牙買下了。

換上乾淨的衣服,少女看上去精神多了,勇太用僅剩的幾個硬幣給她買了一罐果汁,自己也買了一罐冰鎮咖啡。在公園的長椅上,星乃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訴了勇太。

穿越嗎……雖然很離奇,但是在這個異世界輕小說泛濫的時代穿越似乎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不過這次不是平行世界,而是從五百年前的過去反向穿越到現代來的。勇太想。

但就聽少女的描述,魔王戰、黑衣人、爆炸、穿越……怎麼聽怎麼奇怪。當今民間廣為流傳的版本在勇者一行打倒魔王之後就沒有後續了,沒想到事實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但是、完全想象不出什麼人會想要勇者的性命,還是在魔王軍被消滅以後。聽起來對方是認識你的人,會不會是你們以前結過仇的人?」

勇太脫掉外套掛在長椅的椅背上,把襯衫扣子解開幾顆透氣,手裡擺弄著解下來的領帶,思索起來剛聽聞的事。

「唔,除了魔族的家夥以外應該沒有了,我們勇者在人們心中可是人見人愛的偉大存在。不是自誇哦。」

「嗯……那麼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呢?既然能精準出現在你們打敗魔王的時間節點或許是事先就知道了情報……莫非是除了你和勇者以外的另外兩個同行者乾的?雇凶殺人,自己裝成受害者洗清嫌疑,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哦。」

「不可能!為啥他們非殺了勇者不可!什麼無端揣測!心理太陰暗了!」

「嘛……冷靜,冷靜,隻是提出個可能性而已。這是刑偵的基本常識,這年頭常看刑偵節目的小學生都知道吧!……接下來我想想,嗯,接下來該調查經濟糾紛了……」

「我不管!不許汙蔑紗綾和宿海!」

「……」

不行,解釋不了一點。

勇太垂下頭歎了口氣,決定緊急結束沒什麼必要的刑偵小課堂。

「……彆看我現在這幅樣子,以前好歹是正經公安學校畢業,做過警察的。製服、警號、警員證、配槍、手銬,統統都有。很專業的哦。」

換做平時,勇太不會和剛認識的人說自己的事,不過麵對生活常識一片空白的少女,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說出來也沒關係。

「警員?」

「總的來說是和壞人作鬥爭、保護城市安全的工作。」

「誒~和接村民委托到處討伐魔物的冒險者差不多嘛?」少女把詞彙轉譯完畢,眼中閃爍著崇拜和好奇往勇太身邊湊去。

「厲害的嘛,粉毛君。那為什麼又不繼續做警察了?」

「情況複雜,三言兩語講不清。比起這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有地方去嗎?我好歹也是要工作啊什麼的,不能一直……」

「但粉毛君你現在明明很閒完全沒在工作?」

……

喂……

這女孩怎麼搞的,挑人痛處戳。

「我的工作,上午還有的,現在已經沒了,行了嗎?」勇太靠在長椅的椅背上,仰頭望天,沒好氣地說。

「還有,我不叫粉毛君,我叫風早,風早勇太。倒是記住救命恩人的名字啊。」

回想今天真是倒黴透了,本以為找到工作的第一天,是人生嶄新的開始,誰知卻是災難的開始。一整天又是欠下赤蛇組的巨款、又是碰到穿越來的魔法使的,熱鬨死了。

魔王大人啊,如果您在天有靈,請您在一周內毀掉這個世界吧,拜托了。

「為什麼丟了工作?因為粉色的頭發嗎?」少女還在刨根問底,她盯著勇太歪著腦袋認真地發問,可愛的斜馬尾垂到肩上。

這句話精準踩中勇太的痛點。

每次麵試這頭粉發永遠會成為麵試官批判的重點,明說「給你個建議吧,小夥子,以後麵試前把頭發好好染回去」的,暗示「太有個性的話可能不太符合」的,還有各種陰陽怪氣不計其數……

總之潛台詞就是,粉色是世界上最不應該出現在社會人士頭上的一種顏色,頂著一頭輕浮的粉毛找工作絕對不是什麼正常人,不采用。

和很多在大學裡放飛自我染五顏六色的頭發、步入社會後乖乖收斂個性的人相反,勇太本身的發色是黑色,反而是工作後才染粉的。

不是遲來的叛逆,而是總感覺不能輸給社會的空氣。

寫錯的字可以用修正液蓋掉,牆上的臟字塗鴉可以新刷一層油漆蓋住。但個性和錯誤是不一樣的東西。錯誤被覆蓋掉會變成更接近於正確的東西,個性一旦被抹殺掉就像被扔進碎紙機裡的文檔,再也拚不回原來的樣子,等同於向這個無聊的世界徹底投降。

被公安開除後自己的人生就走上了下坡路。接連找不到工作的半年裡,勇太也不止一次考慮過把頭發染回黑色,可是糾結再三買回來的黑色染發膏最終還是沒有啟用。

就算再也從事不了憧憬的職業,就算隻能一邊穿著廉價西裝四處麵試一邊到處兼職維持生活,就算頂著部長的責罵無薪加班到深夜,照照鏡子,看到這頭特彆的發色,自己就還是自己,沒有淪為麵容模糊的路人a。

□□可以投降但精神不能投降,就算向生活舉白旗也要在白旗的背麵用迷你size的字體寫一個肉眼看不清楚的臟字——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執著的、幼稚的對抗。

「彆瞧不起粉色頭發。傑○斯就有一直染粉頭發的藝人啊。」勇太最後輕飄飄地說。

「能不能不要在和剛穿越過來的女孩子的對話中夾雜她顯然聽不懂的東西,很討厭誒。」

勇太沒有反駁,兩人間陷入了沉默。

「所以……這真的是五百年後的世界了嗎。」

少女一開始還好奇地環顧四周,看著來來往往的、不屬於她所在的那個時代的行人。對她來說這幅光景一定十分奇異吧,畢竟五百年前的城市發展水平和現在的是天地之彆,那時候街上跑的大概隻有馬車。

不過很快她就看厭了街景,垂下了腦袋,大概是想到了五百年後的世界已經沒有自己認識的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是啊,貨真價實的五百年後。……不過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勇者的同伴的話,今天的和平背後也有你們昔日的功勞哦。」

「雖然沒有留下詳細記載,不過你們的存在確確實實有被人們好好記住。——對了,來親眼確認一下就知道了。」

勇太拉起一臉疑惑的星乃的手往公園更深處走,來到綠樹環抱的一塊廣場空地,空地中央佇立著一尊高約五六米的石像。

雕像的形狀是石中劍——一把氣派的石造劍深深地插進了底座的巨石中。

星乃上前瞻仰石像,伸手輕輕地撫摸上觸感粗糙而冰涼的巨石,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順著掌心傳來,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陌生時代,還能有傳說的一隅讓她和過去的時光相連。

星乃的目光停留在雕塑一角的文字上:「傳說的十字星之下,勇者之劍永遠庇佑瓦洛裡安斯」

「……!這劍難道是……」

「據說當年的勇者就是從這塊巨石裡拔出石中劍的。時間太久遠,劍下落不明,留存至今的隻有“石中劍”的“石”了。如今市政府仿了把石造的劍插進了石頭,做成了中央公園的紀念碑,合起來看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對吧?」

他瞥了一眼星乃,少女看到勇者之劍紀念碑後恢複了些活力,眼睛亮晶晶的。儘管劍的部分是假的。

「哼,那是當然啦。遙輝拔出石中劍的帥氣身姿我可是至今還牢記在心裡。」她一臉驕傲地說。

「遙輝……這是勇者的名字嗎?」

「當然咯。」

「第一次聽說呢,勇者的名字。」

「咦?怎麼可能,遙輝就是打敗了魔王的勇者。」

廣為流傳的傳說中並沒有記錄勇者的名字,他永遠以無名英雄的姿態出現在各種場合。

勇太也有過疑問,如果真的有拯救這片大陸的英雄,為什麼他的姓名卻沒有被後人載入史冊呢?甚至連這座以他的存在為驕傲的城市至今隻能以「無名的勇者」稱呼這位大人。

從來沒有見過勇者肖像的紀念碑,如今在中央廣場佇立的勇者紀念碑,也隻是勇者之劍的等比例複刻雕像,隻見其劍不見其人。這也是許多人懷疑傳說的真實性的一大原因。

「一之瀨遙輝。」

仰視著紀念碑,星乃啟唇念出了這個她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

夕陽西下,晚風漸起,銀色的十字星發飾在她火紅搖曳的頭發上閃閃發光。

閉上眼睛能夠感受得到。

儘管此刻身處不同的時空,遙遠的記憶依然能將自己與昔日的同伴緊緊維係在一起。

「——這是那位勇者的名字。給我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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