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問什麼。”珞菅避開了蒔晞的視線，卻仍能夠感受到蒔晞注視的目光，渾身不自在 ，隻好先開了口。

蒔晞了解珞菅的感受，在珞菅說話後便不再緊盯著他的臉，視線下移轉到了手上。

“你的疑問或許我知道，或許我又不知道，我想我的態度還是十分鮮明的，不是嗎？”蒔晞很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了珞菅的話，滴水不漏地拿回了主動權。

珞菅清楚蒔晞的態度——蒔晞雖然多數時候說話拐彎抹角，卻不會刻意岔開話題。他認為珞菅可以知道的就會回答，能不能理解是另外一回事。穿越時間再次見麵後，蒔晞避重就輕的次數比過去一年的總和還要多，這就很能夠說明問題了。

不過珞菅也不打算就這麼跳過這個話題，硬要從蒔晞這兒撬出點兒什麼消息，撿了個無關緊要的事問到：“我來到了多少年以後？”

“70年以後。”

蒔晞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給出了答案。這個答案在珞菅的預料之中，通過科技的進步推算時間的跨度是比較準確的方法，這是時間係的必修課。不過他提問的目的也不僅僅是想知道這個無足輕重的答案，他比較貪心，還想摸清蒔晞給他劃下的那一條線。

這些蒔晞不會看不出，回答了就代表他默認了珞菅的做法，珞菅也不客氣地繼續試探:“隻是跨越了70年嗎？世界的變化有點快啊。”

這是句很巧妙的話，珞菅能夠了解時間的偉力，本不應該如此驚訝於改變。但太過了，這個世界變得讓珞菅覺得陌生與恐怖。蒔晞的回答可以有很多角度，很方便珞菅大概推斷出蒔晞的底線。

“在麵對世界時，個體是渺小的。以自己的認知去定義世界的法則是過於驕傲的一件事。”蒔晞的回話完全不在珞菅的預料之中，是句與現在對峙氣氛截然不同的教導話語，讓珞菅的試探搖身一變成了請教。

超出計劃範圍的對話使得珞菅無所適從，無力繼續談話或者思考其中深意，隨便敷衍了幾句就懵懵懂懂地回了房間。

珞菅離開後，蒔晞沒有繼續看書，微微闔上雙眼，周身原本還算柔和的光芒陡然暴漲，將蒔晞吞沒，卻沒有發散出去照到周圍，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給限製住了。光芒強盛到一個程度以後開始蕩漾起水波一樣的波紋，越蕩越大，連同蒔晞一起蕩散在了空氣中。

回到房間後，珞菅乾脆利落地鎖上門，一下撲到了床上趴著，不願意動彈了。

蒔晞是個很講究的規矩人，一言一行都端莊禮貌，珞菅卻不是。統領者沒教過他這些，或者說，統領者沒有對珞菅做出過任何限製與要求。

隻不過，小孩子總是會不自覺地去模仿大人。自幼時起的耳濡目染讓珞菅身上難免有幾分統領者的影子，這些是與他人社交時的優勢，有人在的時候，珞菅單單做個樣子還是挺不錯的。

不過外麵是外麵，不管出門在外如何裝模作樣，關上門在自己的私人空間，珞菅難免情不自禁地暴露本性。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好幾圈，珞菅總算是把不適應的感覺拋之腦後，能夠騰出精力去思考蒔晞的話中透露的信息。

珞菅承認，他是驕傲，甚至是有些傲慢的。足夠的金錢所帶來的社會地位與自身的聰穎給了他傲慢的資本，對外表現出的謙虛隻是精致的假麵，外人或許看不出，蒔晞卻是能一眼看破的。

統領者並不在意這些無關痛癢的事，無所謂他驕傲與否，不過蒔晞與統領者應當是有所不同的。這些差異細碎而繁雜，大多數其實隻是一種感覺，比較明顯的僅僅是氣質與神態。珞菅認人看的不是這些，是靈魂，他還是自信不會分辨不出的。

但改變終究是帶來了陌生，這使得珞菅有些分不清蒔晞突然提起這話是因為他的問題，還是因為蒔晞的改變。

珞菅暫時判定是兩者兼有吧，那麼蒔晞的意思就是世界的變化是合理的，世界上多半發生了什麼事情促使了這巨大的變化。

恰好，在他穿越的這段時間中就有這樣一件事情——第三紀到第四紀的跨越。

紀元的更迭是件很模糊的事情，就像是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將前後兩個紀元有意地安全分割。

珞菅傾向於這其中有統領者的參與，過去想要找到第二紀與第一紀的相關資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托了好幾個關係也不過堪堪找到了零星的隻言片語，統領者的私人藏書室中卻不乏相當詳細的資料。

思及此處，珞菅突然來了精神。他怎麼就忘了，網絡上查不到，蒔晞也不肯告知，初來乍到沒有人脈，這不代表他就沒有其他是信息來源了，不出意外的話，藏書室中會有相關內容。

關於第一紀和第二紀的相關信息統領者也是不肯告知的，他的所有了解都是來源於書中的。

心動不如行動，珞菅沒有拖遝，一個翻身從床上躍起向蒔晞的書房前進。他得先找到蒔晞，單憑珞菅一個人一年都不一定找得到要的書。

藏書室叫“室”其實是有些委屈了的，整個三樓都算是藏書室。如果隻是這樣也還好，但偏生蒔晞的藏書室中的書隻從外表上是瞧不出什麼分彆的，同樣的裝幀同樣的厚度，唯一的差彆是側脊上的一串編號。

編號也沒有什麼規律可言，記的是每本書的收錄時間，珞菅一直不太明白蒔晞是怎麼記下這一屋子書的，反正他是記不下。

這也導致了一個問題——每次珞菅要找什麼書都得先去問統領者書的編號，好在統領者會因為認為某些問題珞菅不應該知道而拒絕回答卻不會拒絕幫珞菅找相關的書籍。

珞菅這種堪稱陽奉陰違的做法不是一次兩次了，統領者也一直縱容著他，蒔晞……應該也是不會拒絕的，大不了一本一本去翻，珞菅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珞菅出師未捷——蒔晞不在書房裡。

在整個屋子巡視了一圈，珞菅一無所獲，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蒔晞基本是沒有出過門的。

沒有辦法，珞菅計劃直接去藏書室碰碰運氣，萬一一下就拿到有關書籍了呢，除了穿越這件事，他的運氣一向很好。

可惜再好的運氣也提高不了大海撈針的成功率，一無所獲是最終的結局。

疲軟地走向休息用的椅子，剛準備坐下便看到了一張便簽。

“很抱歉，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我不得不暫時離開。雖然並不願意打消你探索未知的積極性，我也不得不很遺憾地告訴你，藏書室中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不過就像我所說的，你一向是驕傲的，或許我應該讓你自己去得出這個答案。好吧，很可惜的是我知曉你的性格，即使不希望你浪費時間在毫無意義的地方，我還是給你留下了相關內容的編號，希望你最後不要太過失望吧。——蒔晞”

看完便簽上的字，珞菅翻到便簽的背麵，上麵被用極細的筆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編號。

珞菅有些鬱悶地撇了撇嘴，想法被人猜到的感覺並不好受，雖然這種事情蒔晞能夠猜出其實並不奇怪，蒔晞的確是很了解他的。

對於蒔晞這種留便簽的做法，珞菅其實不太清楚應該如何做評價。珞菅之前是沒有想起藏書室這件事，但他不認為蒔晞會是突然想起的，沒有直接給他說，也不知道是有意逗他還是裝*，珞菅對此不想多做評價。

不過把心中的吐槽吞下，珞菅還是要感謝的幫助與記掛，決定等蒔晞回來後還是去問個好。

不得不說，如果真的記得下每一本書對應的編號，拿著編號去找書可比拿著書麵去找書快多了，尤其是蒔晞的書都是按編號的順序擺放的。

蒔晞給列出的書的數目相當恐怖，珞菅一本一本地找出堆疊在桌子上，結果足夠寬敞的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看著這書山，珞菅有些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的閱讀速度不慢，但想在段時間”看完這——麼多的書還是不太現實的。

簡單翻閱了一下，蒔晞挑選的都是珞菅想要的書，而且應該還是避開了內容重複的。

珞菅很是驚訝，藏書室中各類書都有，但沒一類的占比卻很小尤其是這種關於曆史的書籍，基本都是些簡單的流水賬，最多也隻有參考價值而已。

不然如果這類書都寫這麼“詳細”的話，珞菅可不會去看有關第二紀和第三紀的內容，他現在猶豫要不要看也是因為這一部分和他息息相關罷了。

紀元的更迭一直以來都是個謎，在過去，珞菅可以托關係找到有關第二紀與第三紀的相關記錄，但就算如此，關於紀元改變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

甚至更奇怪的，珞菅曾經因為好奇大張旗鼓地打聽過相關的信息，有的人在知道他的想法後同樣對此感到疑惑，但過不了多久，卻會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原因不是失憶，珞菅曾經這麼懷疑過，如果再談論這件事，他們是能夠接上的，就好像隻是潛意識中認為這件事不重要，所以下意識忽略了罷了。

珞菅也疑惑過他為什麼不會有這樣的潛意識，一直執著於這件事。不過在過去，這些事和珞菅的關係不大，努力許久卻徒勞無獲後，珞菅也不太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