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道:“都道天下大亂,反賊四起,是百姓悖□□常。原來這反賊,還可以因言獲罪,捕風捉影!還可成官吏們升官發財的好手段!”
李軼道:“正是如此!現今王莽違天道篡漢,老天爺震怒,天譴報應,蟲災大旱,糧食顆粒絕收,百姓艱難,官吏又如此逼迫民眾,這正是天災人禍,天怒人怨。方才我和族內兄弟已經商議過了,如此下去,我們李氏就會如同你們劉氏一族一樣,憑空就都成了反賊,成了他們官吏升遷的人牲祭品!因此……”
那李軼說到這裡,突然雙眼放出精光駭人顏色,盯著劉秀,道:“因此,我們決定!既然官府不讓我們當平常百姓……我們就……”
“就怎樣?!”劉秀聽到這裡,感到自己心臟狂跳,驚慌莫名。
“就……就真的反了!”
那李軼說完,所有人立時停了哭聲,安靜跪在地上。四周再無其他聲響,隻剩陰風嗚咽。
劉秀沉默許久,慢慢小心問道:“造反?”
李軼道:“正是!但我們這造反,反的不是大漢,而是篡權奪位的王莽!我們造反不是要奪江山,自己當皇帝!隻是為了趕走王莽那廝,恢複漢室,我們再能返回鄉裡,做一介布衣,過太平日子!因此……我們需要一個頭領大哥,劉秀,你是漢室宗親不是?!”
劉秀猶豫一下,道:“我是高祖老祖宗九世孫……”
“那劉兄!我們請您牽頭起事!帶領我們!我們李氏所有宗親,願追隨你,掃蕩天下所有貪官與王家篡權賊子,恢複大漢天下!劉大哥!請帶領我們舉起義旗!請受我們李氏族人一拜!”
那李軼說完,撲通再次額頭叩地。其他族人也都紛紛撲倒跪地。
劉秀立即去拉起李軼,同時道:“這事發突然!這……我……”
劉秀還未說幾句話,突然李通一下從地上彈起,指著劉秀吼道:“姓劉的!現在我們不殺你!主動願意跟隨你舉起義旗打天下!你怎麼不識抬舉,還恁多廢話!”
劉秀沒想到李通對自己這種態度,完全不像李軼口口聲聲說的什麼尊他為大哥!心內奇怪。
李通這時候又道:“劉秀!今天老實和你說了!我們就是要造反!但造反也要名正言順!要不是你腦袋上頂著個劉字!你能做我們大哥!今天你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這事由不得你!”
李軼回頭,攔住要往前走到劉秀麵前,對李通連使眼色,道:“李通兄弟!你對劉大哥客氣一些!這廝除了姓劉以外,還有何德何能,竟讓我們這些兄弟都對著他連磕了四五個頭!他受得起嗎!?我看你就是太客氣了!讓這廝還拿起架來!”
李軼和其他幾個人連忙拉住李通,怕他衝動。
李通不耐煩瞪著眼睛一把將周圍人都推開!然後左右看看,突然看到方才李軼砍斷捆綁劉秀繩索時,丟棄的那把剔骨尖刀,立即過去,將那把刀撿起來!
眾人和劉秀都大吃一驚!
李軼立即道:“李通兄弟!你要做什麼!不可衝動!劉秀不可殺!不可殺!我們還要由他率領!舉起大旗!”
李通一把將李軼和眾人推開,大聲道:“李通大哥!你當我真是莽漢!真不知好歹!讓劉秀做我們領頭的!我沒意見!”
“那你也不可拿刀威逼他!”
“不是!我拿刀,不是要用在劉秀身上!我是要先把他身旁那個官差殺了!給我們祭旗!押解官差都死了!這劉秀再落到官府手裡,也是死罪!他就隻能和我們一起起事了!”
眾人這麼一聽,才都放心。李軼想了想,道:“這也是個好主意!”
樊曄這時還被捆住手腳,麻布堵住口鼻,一聽那些人要對自己動手,連忙奮力掙紮,口中嗚咽!
劉秀一聽,立即張開雙臂,攔在樊曄麵前,大聲道:“眾位兄弟不可殺他!這裡有誤會!他雖然是官差,但他也是我兄弟!你們忘了在藏龍寺裡,他已經換上布衣,就是他也痛恨朝廷腐敗,已經決定放棄官差身份,和我一起逃往外鄉!”
李通拿刀指著樊曄道:“那也是官差!是官就要殺!”
“你殺了他!我就不和你們起事!”劉秀大聲道!
李軼一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道:“怎地?劉大哥這是答應我們了?!”
劉秀道:“領你們起事,可以!但我這兄弟……”
李軼連忙搶話道:“隻要他也願意加入義軍,我可以留他性命!”
樊曄一聽到這裡,忙不迭點頭。
李通他們先殺了隻雞,又扯麻布,做了幾杆破爛大旗,上書單一個大字劉字,劉字旁邊,又用小字書寫:“隻反新朝,恢複漢室”八個字。
旗子做好後,幾十個人一起對旗跪拜,用雞血祭旗。
之後李通李軼他們兄弟幾個,讓劉秀和樊曄在院子裡等待,還派了幾個壯丁陪在劉秀樊曄身旁,他們進屋商議事情。
樊曄和劉秀小聲道:“劉兄,他們為何擁你為領事大哥?你看出來沒有?”
劉秀道:“他們不肯用自己李姓造反。”
“對!曆朝曆代,造反鬨大了,所謂法不責眾,官府隻抓首犯,餘者招安。他們這是用你的腦袋給他們擋箭,你隻是他們用的架子!”
劉秀道:“但現在活命要緊。我們劉氏宗親,走到今日,到哪裡,都是那些官吏用來升官的好用具!天下,很快就沒我活路了!造反,可能真是唯一活下去的途徑!反倒是樊兄您,一會出去找個機會跑走吧。”
樊曄道:”我跑走了,你怎麼辦?”
“我還有利用價值,他們不會對我怎樣……”
樊曄道:“相機行事吧。天下一亂,無處是安穩藏身處……跟著他們,也許反倒有一條活路。”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房門推開,李通李軼和眾人從屋內出來。李軼笑眯眯走到劉秀身前,說:“大哥!我們商議定了,從這裡趁夜摸到淮縣,隻要一個多時辰,現下我們先讓人都回各家,先把我們起事一事和各家說了,半個時辰後,各家都收拾東西,到這裡來,然後我們一同出發,連夜先去淮縣。”
樊曄道:“你們要把家眷都帶著一起上路?”
李通怒道:“我們造反!家眷不帶著,難道也要讓他們像我家那六十四口一般,都讓官府抓去殺了?!”
劉秀道:“到了淮縣,你們要怎樣?”
“先去獄裡救人!”李軼道。
李通立即又道:“淮縣是小地方,不似這宛城是要道上的大關口,我們要把那裡占了,之後從那裡再往外攻打!”
李軼抱拳對劉秀道:“大哥看我們這安排是否妥當?”
劉秀皺了皺眉頭,剛要說話,就感到身後樊曄用手指輕輕勾自己手臂,讓他不要多言。
劉秀於是點頭說:“如此甚妥。”
於是眾人紛紛摸回自己家裡去尋家人。
李軼也安排家人收拾細軟,弄了四輛大車,兩輛將亂七八糟東西裝滿,兩輛用來拉家眷。又將馬牛都牽出來,兩匹用來拉車,李軼李通各騎一匹,還有一頭牛三匹馬也分彆給家眷騎了。
李軼對劉秀道:“大哥!我們車子坐騎都有限,你和樊兄弟隻能走路。待日後有了馬匹,再給大哥。”
樊曄皺眉冷笑。
劉秀擺手說:“不打緊,如此安排甚好。”
半個時辰後,眾人紛紛帶著家眷拉車或背著細軟行李回來。諾大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眾人各個麵有苦色。李軼和李通這時候也是心裡打鼓。
老幼女人,造反後都要隨著一起上路!這日後李氏一族是死是活,隻能看天命了!
院子裡到處都是女人與娃娃嗚咽哭聲,不甚淒慘!哪有書中話本所說造反是為天下蒼生,各個氣吞山河,壯懷激烈,義氣英發,好似明日天下就唾手可得,輕鬆就能創下萬世功業!永享無儘榮華富貴那樣振奮!
都是扯淡!
劉秀和樊曄看著滿院亂糟糟的李氏族人,也都心生唏噓。
李軼和李通等壯漢此時也儘皆落淚。
有一老婦人過來,拉住李軼,抹著眼淚顫聲道:“我們難道已經真的走到這一步,不離開這宛城,就無活路了嗎?!你看這院子裡,這是我們李家幾百條人命!”
李軼也抹了抹眼淚,歎了一口氣道:“留在這裡,我們就隻能等死!拚上一場!也許還有條活路!但凡還有一線生機!誰又願走這造反一途!”
眾人聽到李軼說話,儘皆歎氣不語。
此時未時將過,已近子時。李軼命眾人上路。李家在宛城老小壯丁四百多口,浩浩蕩蕩,悄悄從小路離開,直奔淮縣。
閒話不表。因隊伍中有不能行走的老幼,走的速度稍慢,接近黑漆漆的淮縣時,已經將近醜時。
李軼問李通道:“淮縣監牢在何處?”
“淮縣四麵沒有城牆,我們可以直接摸進城中,監牢在衙門後麵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