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槿絡把煮好的餃子端到桌子上,那裡已經擺好了三副碗筷。他把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也擺在了桌子上,輕聲的說,“新年快樂。爸,媽,今年我自己包的餃子終於沒有再煮破了。我是不是有進步了。”
他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他說的話,但是他還是繼續說著。“我今年交到了朋友,我們還一起組了樂隊,一起登台表演,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唱歌。我真的很開心。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另外,我還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很白,眼睛大大的,身體瘦瘦小小的,卻在我被欺負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我,她是不是很大膽?”回想起那天,還是會有點心驚肉跳,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她就那麼毅然決然的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可是我很壞,我在她給我過生日的時候凶了她。聽尹初說,她在那段時間裡總是偷偷的躲起來哭。”
想起尹初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似是被氣急了,“你不喜歡夏夏的話,就彆吊著她,你果斷點拒絕她不行嗎?我總聽見她躲在洗手間裡哭。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罵完他以後,尹初又氣不過的狠狠地打了他幾下。
“我是不是很壞?”
說完,他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著餃子,聽著外麵響起的炮仗聲,心裡還是會有些刺痛。雖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但是,在自己小的時候全家人在一起熱熱鬨鬨過年的景象,他現在還清晰的記得,媽媽從早上就開始張羅的年夜飯,爸爸抱著自己一起貼著門口的對聯,然後他們一家人在跨年鐘聲響起的時候,一起下樓
去放煙花。
這世上有很多人都能平安健康的生活,都能和家人享受著天倫之樂。
為什麼偏偏自己不能?
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談場戀愛,和自己喜歡的人十指緊扣。
為什麼偏偏自己不能?
倘若自己,不用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自己是不是也有擁有幸福的機會。
倘若自己,不用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自己是不是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邊?
在大年初五這天,武館準時開門營業。大家都在互相說著祝福的話語,然後接著開始熱熱鬨鬨的學習。
伯言帶著自己奶奶親手包的餃子送給祁卿夏。她笑著接過來,摸了摸男孩的頭,“那就謝謝奶奶了。雖然收了你的東西,但是我不會對你手軟的。”
她遞給了伯言一套新衣服,“這是姐姐給你的新年禮物,我也不知道你們小孩子喜歡什麼。”
“姐姐,我不能收。”男孩並沒有接過她手裡的衣服。
“拿著。”將衣服直接塞到了伯言的懷裡。然後就直接走進女更衣室去換衣服了。
伯言拿著衣服,用手背擦掉自己不小心掉下的淚水,也去更衣室裡換衣服去了。
在來到武館學習的這段時光,對於他來說,是無比真貴的。自己從最開始的自卑怯懦,到現在的敢於麵對。他真的感到又對生活充滿了希望。他會好好的努力,會積攢能力去守護奶奶,守護自己。
時間過得很快,在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元宵節後。尹初眼看著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忍不住給祁卿夏打去了電話,“夏夏,你答應過我早點回來的。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看了眼日期,已經2月20號了,確實離開學隻剩下幾天了。
“後天吧,我這還有幾個小孩子的課時還沒結束,我安排好後就回去。”她打算和小老頭交代一下剩下的課程,就回B市和尹初他們彙合。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尹初掛斷電話後十分開心,終於可以見到夏夏了。
她到了武館後,和幾個教練商量了一下自己剩餘課程的後續安排。重新製定好課程表後,她單獨把伯言領到了祁銘的辦公室裡。
“爸,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小孩,我走後你幫著照顧一下。”在武館裡,她就不能叫他小老頭了。
小老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孩子,眼神堅毅,很不錯,聽夏夏說過,這孩子練習時很是刻苦。也了解到他的情況特殊,所以他每周六還是正常來上課,不收取任何的費用。
祁銘把自己的電話號寫下來,遞給伯言。“ 你叫我祁叔叔就行了,你夏夏姐要回去念書了,以後你有任何問題就給我打電話。開家長會什麼的,我也可以代勞。”已經聽說了小家夥的不容易,祁銘也有些心疼。所以難免忍不住想多關照他一下。
在出了辦公室後,祁卿夏就帶著伯言去了附近的麥當勞,請他吃了飯。那天看見小家夥自己站在麥當勞店外的場景,她很是心疼。這麼小的孩子,就已經這麼懂事了。
她看著在自己對麵吃著正香的小家夥,還是忍不住叮囑他。“姐姐明天就要走了。要回去上學。以後再遇見欺負你的人,一定要學會先保護好自己,那些我說過有些危險的招數,除非到了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再使用。你是個好孩子,一定要走向光明的未來,彆讓自己深陷在黑暗裡,懂嗎?”
伯言聽完重重點頭,“我記住了,姐姐。也感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我會好好聽話的。等著你暑假回來。”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姐姐。但是他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不能耽誤姐姐。
按照約定的日期,查了航班抵達後的時間,尹初就在機場裡等著了。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沒見到祁卿夏的身影。這趟航班在下午4點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到達了,可是她等到了晚上9點也沒有看見人。
她焦急的一遍一遍給祁卿夏打著電話,但是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給她發過去的微信也沒有得到回複。
直到開學這天,尹初也沒有見到她人。已經開學三天了,祁卿夏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去計算機係找了徐槿絡,問他祁卿夏有沒有和他聯絡過。答案也是沒有。
尹初特彆的擔心,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到今天,都快十天了,夏夏一直也沒有回複過我的消息,給她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說好在22號那天回來,大家在開學之前一起好好的玩幾天,她卻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
徐槿絡聽到這兩個字後不由的心裡一緊,他最近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也就沒怎麼顧得上看手機裡的消息,祁卿夏竟然十天都沒有給他發過任何的消息。他的心變得慌亂起來,忍不住猜測祁卿夏是不是出了意外。
“她家在哪你知道嗎?”已經沒了平時的淡定,此刻的徐槿絡滿眼焦急。
“我知道,我過年的時候給她點過外賣。我這就發給你。你有消息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尹初將夏夏家裡的詳細地址發給了他。
徐槿絡買了當天下午的機票 ,就飛去了D市。按照尹初信息裡提供的地址,找到她家裡的時候,在外麵敲了半天的門,都沒人回應。
他給祁卿夏打去電話,也沒有人接聽。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他隻能繼續的敲著門。
聽見一直有人在敲門,樓下一個阿婆推開門,她走過來就看見了徐槿絡,忍不住問,“小夥子,你找誰?”
“阿婆,請問祁卿夏是不是住在這裡?”徐槿絡的語氣十分焦急地問著阿婆。
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喜歡玩消失的人。所以現在自己是真的怕她會出事。
阿婆聽到他是來找祁卿夏的,不由的歎了口氣,“小夏這孩子真可憐啊。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死了,她爸爸,又在前幾天也走了。聽說是被人捅了刀子,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可憐的孩子,就剩下她自己了,這以後可怎麼活啊?”
徐槿絡聽到這些話,腦子裡轟鳴一聲,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一股寒意自他腳底蔓延至全身。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聯絡不上她。
他不敢想象,經曆這些的祁卿夏現在會有多麼的難過,她會不會自己藏起來然後去做傻事,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那她現在在哪您知道嗎?”徐槿絡的聲音都跟著抖了起來,他現在隻想儘快找到她。
“你去警察局裡看看吧。聽說還沒找到凶手,小夏也許還在那裡。”阿婆說完就歎著氣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謝謝您。”徐槿絡說著疾步跑下樓去,直接跑去了最近的警局。
到了警局裡,他找了一圈,並沒看見人。又去問了值班的警察。他和警察說了這個案子,警察歎著氣,老祁和他們都認識20多年了。走的很是突然。彆說夏夏那丫頭了,他們心裡也不好受。“你說夏夏那個小丫頭啊。你等我打個電話。”
在掛斷電話後,警察對他說,“她現在在XX路的警局裡,你是她的朋友吧,你也幫著勸勸她。那個小丫頭已經四天沒合眼了。一直都在看監控。”這丫頭的脾氣,還真是和老祁一樣。
“謝謝您。”道謝完,他就趕緊出門攔了輛車,向那個警局趕過去。
火速趕到警局,徐槿絡和警察說了下大概情況。接待他的是剛才那個接電話的警察,直接把他帶進了一間屋子。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也好好的勸勸她,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住的。”
徐槿絡推開房門,他不敢相信自己現在看到的這個畫麵。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祁卿夏,頭發亂糟糟的,眼裡充滿了紅血絲,嘴唇乾裂,她的眼睛一直盯著監控裡的畫麵。聽到開門聲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她就死死的盯著監控裡的畫麵。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暴躁,渾身充滿了戾氣。
她現在的這副模樣,就像是一條被逼退到懸崖邊的野狗,張牙舞爪下,透露著同歸於儘的絕望。
徐槿絡停下自己的腳步,一時不敢上前,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後,就轉身出去了。
現在,房間裡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祁卿夏根本不在意是誰進來了這間屋子,她現在隻想著快點找出凶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眼前的這一幕,迫使徐槿絡不由得想起13歲時的自己,那一年的他,也是同樣的充滿了絕望。
是的,充滿了絕望。
在這世界所有能牽絆住你的繩索,悉數斷裂。當你站在懸崖邊時,所有人都想推你下去,沒有一隻手,沒有一個人,想拉你上來。
“祁卿夏!~”
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祁卿夏!”
他又大聲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住,但還是沒有回過頭。
徐槿絡走上前,輕輕的扶住她的肩膀。手輕輕的拍著她,給她安慰。
感受到有人抓著自己的肩膀,祁卿夏回過頭,她眼睛直直的看向來人,平時活潑的眸子裡,現在沒有了一絲光亮。她的眼裡都是猩紅的血絲,眼下也都是淤青。也不知道是幾天沒有休息過了,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他感覺到陌生。
祁卿夏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一時之間回不了神。由於她長時間缺乏睡眠,導致現在的她有點精神恍惚。她並不確定現在看見的是真實的場景。
她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我沒有爸爸了。”
“他們殺了我爸爸。”
“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這世上,再沒有我爸爸了。。。。”
她現在的樣子,就像個在遊樂場裡不小心走丟的小孩,那樣的慌張無措,那樣的滿是絕望......
徐槿絡伸出自己的手臂,輕輕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那麼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她,溫熱的手掌,帶給她安撫的力量,透過衣服,她感受到了來自那隻手的溫度。
他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沒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濕透了,看著女孩在自己懷裡哭的一抖一抖的肩膀,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胸前,他心疼的把她的身體抱得更緊。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一沉。就看見祁卿夏在自己的懷裡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