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進了病房，看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忙前忙後，他不是昨天的黃毛，今天的頭發是黑色的，還捎帶卷，是卷毛。
卷毛看上去大約二十出頭，老穆的這個妹妹今年32歲了，還沒成個家，男朋友倒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卷毛看見老穆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熱情的問候：“穆哥，你來了！”
這一聲穆哥倒是叫得很親切，像是認識了許久。
從前老穆還會問：這是誰？現在的老穆連這句話都懶得問，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妹妹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老穆的這個妹妹雖然30多歲了，長得還挺漂亮的，非常符合現代男人的審美觀。
卷毛忙完後，客氣地和老穆打了一聲招呼，說他要去上班，就走了。
老穆看著卷毛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唉！又是一個掉坑裡的！”
“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呀？什麼掉坑裡！說得這麼難聽！”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彆整天鶯歌燕舞的，不靠譜！”
“喲喲喲，哥！你還說我不靠譜，咱們半斤八兩吧，誰也彆說誰！”
“你……”
老穆一時語塞，侒妮說的沒錯，誰也彆說誰，都不靠譜！
各有各的執著，侒妮執著於有一天會成為億萬富婆，而老穆執著於成為知名作家。
老穆拉了一條凳子，坐在安妮的床邊，拿了一個橘子，給她剝橘子吃，塞了一瓣橘子給侒妮。
又一邊忍不住叨叨起來：
“要不考慮一下光頭強？”
侒妮吃橘子的嘴停了下來，“呸”，從她的嘴裡飛出一顆橘子籽，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不偏不倚，落在老穆的右腳旁。
“滾！”
侒妮兩眼端著老穆，每次和她提光頭強，她都是這副德行。
“人家借錢給咱們墊付了醫藥費，這……”
還沒等老穆說完，一顆橘子籽又飛來：
“滾！”
老穆放下另一半橘子，起身逃離了病房。時至今日，他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妹妹為何如此討厭光頭強？
也許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討厭是以生具來的，而這麼多年，光頭強始終執著於他的妹妹侒妮。
老穆每次過去光頭強那裡喝酒，喝高了，光頭強總要和他提起他和老穆妹妹的事。老穆自己也覺得光頭強是一個可以過日子的男人。
上次老穆和光頭強喝酒，喝高了，光頭強對老穆說：“等老子有錢了，就去娶你的妹妹做老婆。”
老穆現在也想有錢，那句話在他的腦海裡冒出來：
10萬元買斷版權，改編成動畫片。
“叮鈴鈴……”
一個陌生電話響起，老穆接起電話：
“喂，是誰？”
“您好，我是製片方，之前和您說的版權問題，考慮的怎麼樣？”
“作為作者，我本人是很榮幸，自己的作品被改編成動畫片。”
“親愛的大大，你要相信自己的作品會受到廣泛的歡迎！我們也有信心把你的作品製作成精美的動畫片推向市場。”
“不錯！不錯！”
“您還有什麼顧慮嗎？”
“沒有！沒有！你們製片方都先打5萬過來給我，這說明有足夠的誠意和我合作。”
“親愛的大大，是這樣的，這裡呢需要給你解釋清楚。我方保證先付5萬塊，等作品完成之後，再把尾款另外的5萬塊打到您的賬戶上。”
老穆聽到這裡，感覺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在簽書的自己，大筆一揮在新書背後寫下自己的簽名，眼前是粉絲長長的隊伍。
“親愛的大大，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配合，再給你打5萬塊錢之前，我們這邊有一個對啟動資金的手續費，這個是需要你自己去繳納。”
老穆聽到“手續費”三個字，頓時從幻境中拉回現實急忙問道：“多少錢？”
“親愛的大大，這筆手續費共計5000元。”
“這麼貴！”
老穆差點把“貴”字說成“黑”字，突然又改了口。
“親愛的大大，這個手續費不算貴，這包括全部的手續費，包括之後給你再打的5萬塊錢，也無需繳納任何手續費。”
老穆心想：
這聽上去，倒是像是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可以讓我再考慮一下嗎？”
“可以，這個沒問題。不過大大要儘快給我們答複，因為我們這邊排版、教稿，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核對和安排。”
掛完電話後，老穆很沮喪。心想還是被粉絲一語言中：
這就是一個坑！
老穆打開家門，驚奇地看到好幾天不見的老婆，正坐在客廳裡喝茶。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樣的情景隻會出現在結婚頭幾年。記得那個時候老穆還是一家醫院的醫生，工資待遇各方麵都還不錯，新婚的老婆也會像現在一樣坐在客廳裡喝茶，他到家了，她還會熱情地奉上一杯熱茶，那個時候的老婆也還是會做飯，等著老穆回去吃。
這樣的畫麵是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呢？應該是從老穆從醫院辭職後，第一筆生意失敗開始，真是說來話長。
此刻的老穆倒是覺得有點拘謹，他唯唯諾諾坐到了沙發上，像是在等待什麼審判一樣。
還是他的老婆阿秀先開口，她像是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不慌不忙地說：“我們離婚吧！”
“離婚！”
老穆心裡咯噔一下，不是之前已經約定在孩子高考完之後嗎？怎麼這個時候提出離婚？儘管老穆心裡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此刻他還是覺得很沮喪，很失落，竟無言以對。
老婆阿秀見老穆不吱聲，於是又接著說：“老穆，之前我們是約定等孩子高考完之後再提出離婚。但是，現在孩子都大了，我相信他能夠理解我們，而且他自己住校也很少回來，其實影響也不會太大，不如我們的事情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二十年的婚姻就這樣吧，“就這樣吧”這幾個字深深的刺痛了老穆的心。
老穆知道在老婆心裡，他是一個無用的人，無能的人，是一個做什麼都失敗的人，用他老婆的話說就是：不是男人！
其實，老穆知道他的老婆阿秀這麼多年在外麵是有相好的，他不問，這個家還在。這個還在是世俗婚姻表麵上的還在，其實，他們的感情早就名存實亡。
“隨你！”
老穆扔下兩個字，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隻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沒有用的人，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句話：
10萬元買斷版權，改編成動畫片。
一個聲音從他的潛意識裡跳出來：
不就是5000塊錢嗎？就算被騙，不過就是5000塊錢嗎？你怕什麼?你前怕狼後怕虎，怕了一輩子，到頭來還不是要離婚！難說真的改編成動畫片了，你不就揚眉吐氣了嗎？你不就可以向全世界證明你並非一個無用的人？你本來就是一個作家！
老穆拿起電話，撥通了製片人的手機，說了一句：
“把你的賬號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