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榕穿越了,從這個榕字就可以看出並不是穿越到了什麼大戶人家。
她的名字來自於村口的大榕樹,她是林家的獨女,家裡不多不少有點田產,偏偏沒有兒子繼承。
林老爹希望她能長得健碩些,對榕字十分鐘意。而且榕樹紮根深,也有希望她能守住家產的意思。
林老爹老來得女,臨了之前給她招了個贅婿,不然這點家產早就被叔伯們分光了。
林榕雖然叫這麼個名字,但本人並沒有如願長成老爹心中的那般粗壯。
她身上有肉,卻像個白白胖胖的年畫娃娃,一雙圓溜溜的小鹿眼,看著並不像能守好家產的樣子。
就連去城裡的大酒樓幫工人家也覺得她吃不了苦,好說歹說塞了些銀子才進來。
按理說林家家產雖然不多,但也夠她一個女孩子衣食無憂,不至於來做幫工。問題就出在這個贅婿身上——想當初林家招胥,十裡八鄉的窮漢子和光棍都來了,雖然質量不佳,但也不乏有些踏實能乾的。
可偏偏林榕年紀小,不懂得鄉下人最不看重的就是樣貌,非要招一個小白臉。
家裡住進一個狐狸精似的小白臉,還是個吞金獸,村裡人都等著看熱鬨,這不新婚不到一年胖丫就出來找活了。
後廚裡忙碌的聲音震耳欲聾,認真打下手的林榕手忙腳亂,但小臉上一片沉著,任誰也看不出她的捉襟見肘。
菜糊了淡定地倒掉,留下幾個完整的擺盤,又是一道光鮮亮麗的佳肴。
廚房裡的人已經習慣了林小廚娘的操作,用她的話來講叫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一道菜中總要有些不合格的食材,留下的才是天地精華。
她靠著精湛的擺盤藝術,終於從打雜的混到了掌勺的,華而不實的菜肴十分受大客戶歡迎,每次宴客必要點上一些裝點門麵。
但這並不是她的目的,她確實是想來偷師學藝的,奈何實在是沒有天分。
她想起成親那天吃得滿嘴流油的美人兒,並不會讓人覺得粗鄙,反而越看越心越軟,讓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飯菜都盛給他,就好比在老家總想給貓主子找天下最好的罐頭一樣。
林老爹是看著他們成親的,那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卻還是親力親為,為他們訂了城裡最有名的客香居席麵。
客香居消費不俗,節儉了一輩子的林老爹也就闊綽過那麼一回,為了給獨女撐麵子,掏空了大半輩子的家底。
林榕喜歡看雲清吃東西,本著長久之計,她托了同村在客香居做廚娘的越窈給她找了份活兒。
林榕把擺好的盤放到傳菜處,又偷瞄了兩眼李大廚。這年頭有手藝的人藏得嚴,哪怕收學徒也要先磋磨徒弟幾年才肯教真本事,林榕自認為吃不了這份苦。
“林大廚,您看李師傅這道菜怎麼擺好?”
林榕不怎麼炒菜,做的涼菜居多,熟人就叫她榕娘,想討好她的也稱她一句大廚。她受用不起,不過有時候該裝的腔勢不能丟。
她沒有反駁傳菜的小二,實乾派的李大廚早就看她不順眼,她要這時候客套更會被對方誤解為挑釁。
李大廚冷哼一聲,“我的菜不需要擺,好吃家自然會懂它的妙處。”
他說的對,來幕方城的人必點李大廚,林榕那些附庸風雅的小把戲在貴人麵前根本不夠看。
太難了,她和李大廚的關係越來越僵了。林榕想著,再過幾天說什麼也要辭了這份工作。
她還有彆的營生,客香居隻有在來大客戶的時候才會喊她來幫忙。儘管薪水可觀,但有這點時間她還不如多在村裡陪陪自己的小夫郎。
最重要的是——她的係統是農場經營係,為了不開啟什麼奇怪的副本,她還是老實待在自己村裡好。
“窈娘,客人點名讓你親自去送點心。”
窈娘就是林榕的那個同村,二十歲出頭的少婦模樣,身段窈窕,姿容秀麗,眉眼不經意間還吐露幾分媚態。
可人確實個頂善良老實的,做的一手好點心。熟人點她就是想占便宜,生人叫喚那就是真對她的手藝感興趣。
窈娘在客香居三年,自然有自己的本事,林榕犯不著操心。但是沉寂許久的係統突然發布任務了!
“叮——觸發支線任務,霸道將軍的小逃妻。請幫助窈娘解開心結,回到將軍府。”
“你個老六!不是說沒劇本嗎?”林榕臉上陰雲密布。
想她兢兢業業種地多年,一直恪守紅線,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選了個似0非0的美少年當贅婿,她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林廚娘,怎麼了?難不成是嫉妒窈娘比你貌美,比你招客人待見?”
打下手的方廚娘是個寡婦,自認為有幾分姿色,總是爭著去前頭送菜。貌美的窈娘和年紀不大卻已經當上廚娘的林榕一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偏偏兩人是同村,她一逮著機會就挑撥。
“不好意思,我男人還活得好好的。”林榕不想給人一種好欺負的感覺,說話專往人痛處刺。
今天不是過節,天氣也不好,來酒樓的就這一個大客戶。最後一道菜上完林榕就能回去了,她打算等窈娘一起,順便還能套套話。
不知道小夫郎在家有沒有乖乖作畫,也不知道家裡的宣紙還剩不剩,走之前還得去墨齋買一些。
墨齋是城裡最大的書齋,分各個區塊。做的生意也雜,代筆、跑腿、寄售……隻要與文人沾邊的就沒有他不做的。
白玉不參加科舉,看也是看兩本詩集或者畫冊,這也是他在一眾贅婿備選中脫穎而出的原因。
不像那些窮酸書生各各用鼻孔看人,林榕不做投資,不想當官太太,首先就把他們排除了。
白玉平日裡最愛作畫,林榕在老家的時候就酷愛國畫,雖然不怎麼會欣賞,但看著就賞心悅目,她樂得培養小夫郎的這個愛好。
那些昂貴的紙墨輕則就廢掉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村裡的老頭老太太天天批鬥個沒完,免費春聯倒是拿得歡。
不過就隻是酸,也沒有彆的意思。村裡人鄰裡關係處得好,就愛整天八卦。林榕也喜歡八卦。
出了客香居,外麵比平時安靜的多,離開這條街後才逐漸恢複熱鬨。林榕沒有細想,因為她看見一個酷似自家夫君的人。
淡綠色的衣角一閃而過,也看不真切。
“嗚……”
“姑娘……榕姐兒沒事吧?”溫潤的青年一臉關心。
原來是撞到了以前的曖昧對象,林榕道了歉。在沒打算招贅婿之前,她迷戀過這人一段時間。
方珩氣度好,家世好,還生著一副好皮相。兩家勉強也算故交,平時兩人還有許多共同愛好,可除了聊愛好的時候彼此都很興奮,其餘時間幾乎不說話。
後來方珩他爹中舉,全家都搬到城裡,兩人就再也沒見過了。
方珩就真的一次也沒聯係過她,林榕開始反思,以前都是自己纏著人家嗎?
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對方還叫自己榕姐兒。看到對方那副隨時都彬彬有禮的表情,林榕就來氣,氣自己死乞白賴。
“榕姐兒生分了,要載你一程嗎?”方珩坐的馬車,還帶了書童,儼然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公子做派了。
林榕自覺來後廚幫工不需要穿多麼好的衣服,這會兒卻覺得有幾分尷尬了,階級差距果然是道鴻溝。
“多謝方公子的好意,你趕緊回去吧,我買完東西跟同鄉一起走。”林榕想快些進去,不想在門口被人圍觀了。
年輕公子與破落戶俏廚娘,是個寫畫本子的好題材,還是在書齋門口相遇。
“林姑娘是來給令堂買筆墨的嗎?”發覺林榕的抗拒,他換回了生分的稱呼,在把握距離這方麵方珩是個中好手。
林榕頓時冷了臉,略帶悲傷道,“我爹去歲死了。”
方珩愣了一下,難得變了臉色,麵紅耳赤,急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隨即他想起自己已經多年沒有跟林家聯係過了,他爹居然連這麼大的事情也沒跟他說!林家就這麼一個獨女,榕姐兒今年也不過才十七。
“你……你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榕姐兒生的一張娃娃臉,肯定鎮不住家裡的那群叔伯。方珩又頓住了,那榕姐兒是來給誰買東西的,莫非是寄賣遺物?
方珩真的很沒有距離感,林榕想,要斷就斷個乾淨,這樣拉拉扯扯的算什麼。
“還說得過去,成親的時候也忘了給你送請帖。我先進去了,家裡夫君還等著呢。”她說到夫君的時候神情變得柔和,一副小女兒姿態。
方珩還沒見過她副模樣,直到林榕走進去他才上了馬車。
“公子,一個鄉野丫頭罷了,您對誰都這麼好。”書童不滿道。
林榕的好心情被破壞,隻想一頭紮進宣紙堆裡聞一聞。她喜歡那個味兒,在老家的時候就喜歡。還喜歡收藏好看的花紙,但是她的字不好看,老覺得配不上那些紙。
老板知道她的慣例,先是來兩遝上好的宣紙,生宣熟宣都要。然後還要挑一些草花紙,用來寫情詩再好不過。
紙是其次的,顏料的價格才讓人望而止步,但是一副好看的畫怎麼能缺少顏色的渲染。
好在白玉會自己調,而且他也會作一些時下最受歡迎的畫來賣,賣完後直接讓老板給他兌換成顏料。
貼心的夫郎知道補貼家用,林榕甚是欣慰。
心情和在老家養貓時差不多,她寧願自己啃青菜也要讓貓吃上好貓糧。可貓主子要是賣藝給她掙一回錢,不拘多少都能讓她感動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