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4/22
晉江十七糖
早上六點,許青竹推開臥室的床,看著窗外逐漸蘇醒的城市。
洗漱吃早餐,換衣服。工作後她就懶得化妝了,每天拿黑色皮筋把長發紮起,穿簡單的t恤牛仔褲,運動鞋,拎十幾塊錢的帆布包。
出門前,她對著鏡子照了照,發覺今天臉色格外難看,蠟黃蠟黃的,眼圈黑得像個鍋底。
昨晚有學生跟家長吵架後離家出走,大半夜的她和主任、副校長幾個人,滿大街幫忙找人,她作為班主任心裡焦慮得不行。
好在有驚無險,孩子找到了。
再次回到家中,已經淩晨一點。
她毫無睡意。
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好不容易睡著,又被鬨鐘吵醒。
新的一天又來了。
不想上班不想上班。
在床上賴了一分鐘,還是很慫地爬了起來。
許青竹現在住的是個新小區,綠化做得相當好,到處是油光發亮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間或有桂花香氣傳來,大約是四季桂。
她駐足幾秒,嗅一下花香,想到接下來要上班,好心情驀然止住,歎口氣,繼續出門。
小區門口有許多牽著孩子的老人,許青竹小心繞過,在門口的車棚裡找到了老媽昨天騎過來的電動自行車。
許青竹不愛騎這車,但是她的車送去保養了,擠公交車浪費時間,地鐵口又太遠,想來想去,還是電動車最省事。
戴好頭盔,把包包放進車筐,她騎上車子出發了。
這會兒還早,路上人不算多,許青竹騎得越來越快,清晨微涼的風吹在臉上,十分舒適。
在一個路口,許青竹在人行橫道前等紅燈,順手摘下頭盔捋了捋頭發。
頭盔密不透風,頭發都被汗打濕了,貼在頭皮上。
把頭盔抱在手裡,看紅燈時間還久,就迅速把黑色皮筋取下來,用手使勁理了理頭發,結果卻是越弄越亂。
她皺著眉頭抱著頭盔,頭發亂糟糟的,心情不怎麼好地看著麵前一點點變少的數字。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轎車從自己麵前很近地滑了過去。
那車肯定很貴吧,許青竹不認識車,但那車雖是黑色,卻像會發光似的。
在馬路上很招眼。
許青竹眨眨眼睛,看到那車後座車窗是開著的,靠窗坐著一個年輕男人,一閃而過也能看出是個極品帥哥。
冰雕一樣的臉又冷又完美,從許青竹麵前閃過時,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臉看了一秒。
許青竹呆愣愣地跟他對視了一下。
帥,且眼熟。
不過,不可能是她認識的人吧,那人一看就是有錢人,她可從來都不認識什麼有錢人。
自嘲地咧起嘴角笑了笑,她把頭發紮好,戴上頭盔,紅燈剛好變綠,她騎著電動車穿過人行橫道,慢慢悠悠地朝學校走去。
然而整整一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寧,腦子裡總是時不時地冒出那張正淡漠地看著她的臉。
不是她的幻覺,這人是真的眼熟,曾經也有人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沒來由的,她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三個字——段駱陽。
當時她正拿了筆記本準備去開會,身邊跟著兩三個同事,他們正在聊天。
她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同事走出幾米後才發現她沒跟上,回頭詫異地看她:“青竹,你是忘了拿東西嗎?”
她這才晃過神來,趕緊快步跟上,笑嘻嘻地跟同事說:“沒事沒事,突然腦子短路了,以為自己忘了拿筆記本,結果發現就在手裡攥著呢。”
“哈哈哈,我也經常這樣,手裡拿著手機找手機。”
“我也是我也是!”
開會時一直走神。
她突然想到幾年前,段駱陽也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當時嘴角上掛著血,臉上鼻青臉腫,高中校服上滿是鞋印和泥土。
他就這樣站在她麵前,儘管如此落魄,臉上也是淡定的,腰板挺直,手甚至還鬆鬆散散地放在褲兜裡,眼神冷漠得像冰塊,麵無表情地對她說:“謝了。”
“青竹!”坐在旁邊的同事突然用胳膊肘搗了她一下。
“怎麼了?”她猛然回過神來。
“散會啦,走啦。”說著,幾個人一起起身,朝著後門走去。
“怎麼那麼快就散會了?”許青竹邊走邊小聲問。
“誰知道呢,就說了兩件事,你說這麼點事兒,怎麼就不能發在群裡?還非要我們過來開個會。”同事癟癟嘴,小聲說。
“哎呀,彆說了,彆說了,回去吧。”另一個同事朝四周看了看,也小聲說了句。
他們是趁著大課間過來的,等到走回辦公室時,剛好趕上第三節課上課。
許青竹第三節沒有課,就拿出桌上沒有改完的作業本繼續改。
晚上回到家裡,洗過澡,坐在桌前擰亮書桌上的台燈,拿出日記本,寫上日期後,不自覺地在紙上寫了“段駱陽”三個字。
些微有些懊惱,怎麼就偏偏那個時候整理頭發?披頭散發的像個瘋婆子。
不過她又想,段駱陽或許根本就不記得她了,畢竟他們隻相處了半年而已。
而且那半年也隻是做鄰居,又沒有天天在一起。
又過了幾日,一切照舊。
許青竹的車已經取回來了,開車上下班就更不可能再看到他了。
雖然走過那個路口時,她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一下。
轉眼間到了周五晚上。
他們辦公室幾個年輕同事說好要一塊兒聚餐,許青竹不太喜歡這種集體活動,但是拗不過同事一直喊她,又是去吃她最喜歡的烤肉,就還是答應了。
下班之後,她車上載著兩個女同事,朝著目的地開去。
那家烤肉店位於江市最大的商圈,下午人多車多,她們在路上堵了一會兒,又在停車場找了很久的車位,等走到的時候都已經7點了。
其他幾個同事也跟他們差不多同時到達,他們選了靠窗的桌子,八個人剛好湊兩桌。
許青竹跟兩個女同事一個男同事坐一桌,點好後等著服務員過來上菜。
和同事一起聚餐,最大的好處當然是可以湊在一起吐槽工作。
許青竹原本就跟他們三個關係是最好的,於是也很快融入了進去,嘰嘰喳喳地聊了一晚上。
吃烤肉原本就要慢一些,等到酒足飯飽走出烤肉店時,剛好八點半。
跟許青竹一輛車過來的兩個女同事是住學校宿舍的,她準備先把她們送回去,然後再開車回家。
在學校門口,她跟同事微笑著道彆後剛要啟動車子,突然發現她身後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跟那天看到的段駱陽的那輛車很像。
想來也不可能這麼巧。
她伸手想放下手刹,突然發現後麵那輛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
他穿黑色西褲,顯得腿格外長,上身是一件長袖白襯衫。
這時節正好是四月份,今天天氣稍微熱些,街上穿長袖的人少,許青竹穿得也是短袖。
但不得不說,這人穿長袖襯衫可真好看。
他越走越近,許青竹看著後視鏡,突然心慌起來。
這個人真的是段駱陽。
走得越近,許青竹看得越清楚,心跳得也就越快。
她的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心裡亂糟糟的,段駱陽是因為看到她才過來的嗎?不太可能吧,他剛才開著車,怎麼能看得到她?
可是他確實朝著自己走過來了,許青竹咽了咽口水,段駱陽剛好走到旁邊,敲了敲駕駛座的車門。
許青竹降下車窗看著他。
那張臉英俊又冷漠。
跟記憶中簡直一模一樣。
段駱陽低頭看了她一會兒,隨後,很生硬地說了一句:“許青竹。”
許青竹第一次見到段駱陽,大概是他15歲那年。
那時候他應該過了變聲期,聲音已經開始變得低沉了,然而跟現在還是不一樣。
現在要更成熟一些。
許青竹聽到從他嘴裡冒出來的自己的名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哦,你,你是段駱陽吧,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段駱陽聲線清晰,聲音低沉帶著點磁性,語調毫無起伏,聽不出什麼情緒:“一直都記得的。”
許青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就乾巴巴笑了笑,“你怎麼在這兒,路過嗎?”
段駱陽並沒有接話,隻是低頭,專心盯著許青竹的臉看,被他這樣冷漠又專注地盯著,她不免有些緊張。
鬼使神差地,她問了一句:“你吃飯了沒有?”
段駱陽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往事,片刻後,點頭:“吃過了。”
聲音摻了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許青竹完全沒注意到,隻是鬆了一口氣,要是段駱陽真的說沒吃過,難不成她還要陪他再去吃頓飯?
她可沒想這麼做。
她這會兒又累又困,身上還有時不時往鼻子裡竄的烤肉的味道,隻想趕緊回去洗個澡。
段駱陽站在她旁邊卻是一動都不動,她不免有些惱火,自己身上滿是汗味和烤肉味,而段駱陽呢,她細細一嗅,還能聞到他身上冷冽的香水味道,又乾淨又清爽。
於是她抬起頭來,微微笑著說:“那我先走了?改天有時間一起吃飯。”
說著,她想鬆手刹。
段駱陽開口了,“改天是哪天?”
呃。
許青竹手指在方向盤上很輕地一敲,猶豫道:“明天晚上?”
段駱陽點頭:“好,電話號碼告訴我。”
許青竹見他拿出了手機,就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存好後,段駱陽才說:“路上注意安全。”
許青竹長舒一口氣,終於將車開了出去。
開出很遠了,她透過後視鏡朝後看,看到段駱陽依然站在原處,眼睛似乎一直朝著自己的方向。
車在路口轉彎,段駱陽終於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