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尚未看清閃現在眼前的人，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

兩顆心臟緊緊相貼，兩種不同的頻率在無形的空中交織在一起，最終如兩股涓涓細流彙合到一片汪洋之中。

顧朝回抱她，“你還沒有問答我。”

“很重要嗎？”

“很重要。”

林墨退出他的懷抱，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去咖啡店打工不是你的錯覺，我就是為你去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哪次不是很直白很直白地告訴你，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也隻有顧朝能讓15歲的林家小姐在京城的冬天輾轉三班地鐵，到那麼那麼遠的地方打什麼勞什子的寒假工，你知不知道這裡的冬天真的真的很冷。”

他眼中蓄起水光，像是感動，像是遺憾，“我是不是很傻。”

“嗯。”她突然鼻頭一酸，有些委屈。

顧朝突然閉了閉眼，有一滴淚珠自勾起的眼尾落下，轉瞬即逝。他兩手輕輕捧起林墨的臉，兩人額頭相貼，他幾乎是用氣聲說話：“對不起，原諒我。”

“原諒你了，以後不要再說‘對不起’。”她彎了彎眼睫，所有的過完遺憾連同眼尾的淚痣一並嵌進皮膚的褶皺裡。

“好。算是……在一起了嗎”

“嗯。”

林墨並未同他一樣閉上眼，將他的表情儘收眼底。

他此時很開心、很雀躍。

她和他一樣。

她摸了摸他臉上的淡淡的淚痕，輕聲問道：“動畫是怎麼回事？”

顧朝離開她的額頭，手卻並未鬆開，“畫是我自己畫的，然後找人做成了動畫。”

“是配音還是？”

“實時的。”

“你躲在哪裡呢？”

“書房裡，那裡有設備。”

“地上的沙子又是哪裡來的？”

“找人買來的。”

“那之後怎麼處理啊，還有現在要是踩出去，你家裡會不會到處都是沙子？”

“存起來，沒準以後還有用。”他說著突然將她抱起，將人抱到門邊時讓她甩掉腳上的拖鞋，自己則光著腳邁出去，“這樣就好了，不會弄臟地板。”

林墨勾著他的脖子，笑得溫柔恣意，“對了，你錄視頻了嗎？”

“錄了。”

“攝像機在哪裡，怎麼沒看見？”

“在窗簾那邊，不大。要留著做紀念嗎？”

“難得你袒露心扉，我當然要把證據留下，以後你要分手我就拿出來在你麵前滾動播放……”

“不會分手。”

他急切地把話堵了回來，林墨一手在他的後脖頸輕輕摩挲了一下，故意揶揄道：“你怎麼知道，萬一我們其實不合適呢？”

“我們天生一對。”

“這麼自信？”

“跟你學的。”

“我是這樣嗎？”

“你最可愛。”

林墨掐住他的兩頰，晃了晃，“不要岔開話題，才在一起你就開始敷衍我了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顧朝抱著她坐到沙發上，被她提著兩頰肉想笑不能笑，表情怪異，“我們為什麼會不合適？”

他很認真地看著她，目光幽沉深邃，卻有一種近乎癡狂的篤定。

“我們從高中就認識，即便很多年沒見，但仍舊很了解彼此，那些性格裡最根本的東西並沒有改變。我們不需要長時間去試探、去磨合，我們三觀一致，不會有任何觀念上的大衝突，情侶之間的矛盾無非就是那些，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會出現。你不是衝動不講理的人，我也還算理性，遇到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解決，而不是爭吵或者分手。”

“我沒有親人，不會有人阻止我們在一起。你說過你的家人都很開明，也很愛你，沒有人會違背你的意願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你最好的朋友我也認識，所以我們不會遇到棒打鴛鴦的事情。”

“生活上……我會做飯，你想吃什麼我都能做，不會的也可以學，我的學習能力挺強的。家務什麼的，我不抵觸，我在家的時候我來做，當然我們也可以雇保姆。”他說著說著突然皺起了眉，“生孩子的話太危險了，我們兩個人也很好，但如果你希望我們有孩子，我會空出至少一年的時間陪著你，孩子出生之後我會減少外出工作的時間，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那些責任。”

林墨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想太遠了……但是我以為你會很想要孩子的。”

“從懷孕到生產還有產後康複，女性要承受的痛苦和風險太多，我不希望你承擔哪怕一點。”

隻是假想一下，他就已經開始提心吊膽。

“我還是蠻想有孩子的。”

“為什麼？”

“總覺得好像這樣更圓滿一些。”

現代人對於生孩子這件事有更多的顧慮，一方麵是人們更關注到生養的不易，提高自己的生命和生活質量越來越成為大家努力的方向；一方麵是人們普遍更有責任感，如果沒有能力和條件，不如不要讓一個新的生命來到世界受苦。

不過林墨還是非常有信心的，這得益於她的家庭。

顧朝垂下眼簾，沉默了一瞬之後重新看向她，“如果這是你希望的圓滿，那我陪你一起實現它。”

林墨笑了笑，伸手撫平他的眉心，“不要焦慮，這事兒還很遠呢！這才第一天你就跳過結婚想到生孩子了，未免太快了些。”

顧朝也笑了笑，學著她的模樣放鬆下來，“實不相瞞，確認喜歡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過和你結婚的場景了，還有……”

他的眼神突然幽暗一瞬。

林墨心間顫了顫，“還有什麼？”

“還有一些不能說出口的……肮臟的心思，比如這樣。”

猝不及防間，他吻了上來，像一個初吻般緩慢而輕柔。

這個吻很淺，很短。

林墨的血液卻依舊沸騰不止。

“墨墨。”

“嗯？”

“其實今天是我真正的生日，農曆11月27日，我的生身母親生下我的日子。”

他在真正出生的這一日向她告白。

如若你允許，我將用我的整個生命來愛你。

因為你，我如獲新生。

林墨有些呆愣，“那你身份證上那個呢？”

“我第一次被領養的日子。”

那串數字隻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被拋棄的過往，原來這才是他不過生日的原因。可是，他當時那麼小，是怎麼記住自己的生日的呢？

她不敢問，怕勾起他的傷心過往。

“家裡有麵嗎？”

他隱約感覺到她要做什麼，愣了愣，回答道：“有。”

“那我煮長壽麵給你吃，”林墨搓了搓他呆滯的麵部，“你這是什麼表情，煮個麵我還是會的，我不是五穀不分的那種呀。”

顧朝還未來得及解釋，已經被她拉著手往廚房走。

“我需要麵，蛋和蔬菜。”

“有掛麵和雞蛋，蔬菜有很多，上海青、胡蘿卜、西蘭花、番茄……”

“那要兩個蛋，一顆上海青和一根胡蘿卜。”

顧朝從冰箱裡找來食材給她後，就被她趕出了廚房。他啞然失笑，把圍裙遞給她，說：“注意安全，有事叫我。”

“好好好，我可以的，相信我。”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顧朝就坐在餐桌邊乖乖等著。看著她的身影在廚房裡忙碌，他的心裡浮上暖暖的、踏實的歸屬感，是久違的家的感覺。

“阿朝，快來，太燙了我端不了。”林墨脫了圍裙，向他招手。

“來了。”顧朝的心情像少時在福利院裡，老師們給他過生日，他雖然乖巧地坐在桌子前，表情如常，心裡卻忐忑又興奮。

這是一碗很不一般的長壽麵。擺盤很精致，青菜長長的一條鋪在碗邊，旁邊是兩顆荷包蛋，中間有用胡蘿卜刻出來的四個字，不是“生日快樂”而是“平安如意”。

難怪她剛才背對著他在視線盲區的地方待了好久，原來是在刻胡蘿卜。他下意識低頭看她的手，乾乾淨淨的，沒有傷口。

“怎麼兩個蛋都給我？”

“好事成雙啊。”

一語雙關，是祝福，也是事實。

“嗯，好事成雙。”顧朝端起麵碗朝外走，林墨拿了筷子跟上。

她期待地看著他咬下第一口麵，眼睛亮亮的，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好吃嗎？”

“很好吃。”顧朝用筷子卷了麵到她嘴邊，“嘗嘗你的勞動成果。”

她就著他的筷子嘗了一口，有些誌得意滿，“看來我還是有點做飯天賦的。”

“嗯，做飯小天才。”他正要吃進第二口，又突然放下筷子，“忘記拍照了。”

隻見他又匆匆把麵埋回蔬菜底下，把胡蘿卜字擺得整整齊齊，然後拿出手機拍照。拍了一張不夠，又變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然後看向林墨，“自拍一張？”

林墨寵溺一笑，剛想挪近椅子卻被他拉到腿上坐。

“這樣好嗎？”

他抱她抱坐在懷裡，他們頭碰著頭，在暖黃的燈光下笑得燦爛。

屏幕一閃，照片即成。

歲月成書。

林墨坐在顧朝懷裡看他在朋友圈編輯照片，他隻上傳了麵的那一張，沒有文案。他發完朋友圈還心情極好地給自己點了個讚，然後就把手機一扔開始認真吃麵。

他一邊自己吃，一邊喂林墨，不久，超大的一碗長壽麵被他們倆分食得乾乾淨淨，連湯都不剩。

兩人吃完麵，顧朝牽著林墨在房子裡溜達，一邊參觀一邊權當消食了。

“對了，小貓送回去了嗎？”

“嗯，周子浩找到了領養人，上午就被領走了。”

“好可惜，我都沒摸過它。”

“想養嗎？”

她頭搖的像撥浪鼓，“偶爾看看就好。”

顧朝失笑，“嗯。”

“咦？還有健身房啊。”

“嗯，這樣方便。”

“這是主臥？”

“嗯，聯通了衣帽間和主衛。”

“你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啊。”她看得直搖頭，有被震驚到。

“兩米2，睡兩個人就沒那麼大了。”

“這能睡四個成年人吧……”她後知後覺他在調戲她，對上他含笑的眼神，“唔，你在京城的時候我可以過來陪你住，但是得是兩個房間。”

“好。那明天就搬過來？”他握住她伸直的兩根手指。

“那也太快了吧，確認關係的第二天就同居……等等，有電話。喂，傅姨，哦，我不回來吃晚飯了，嗯，我在……男朋友家，”她對上他的視線，咬了下嘴唇，“啊，現在嗎？好。”

“奶奶要跟你通電話。”

顧朝點了點頭接過手機，“奶奶您好，我是顧朝。”他向林墨比了個手勢，拿著手機往衣帽間走去。

林墨百無聊賴地數著壁畫上的螢火蟲，數到第四遍的時候顧朝終於從衣帽間裡出來了。

“說了什麼，怎麼聊這麼久？”

“奶奶說晚上十點之前要把你平安送回家。”

“啊，有門禁了。”林墨故作幸災樂禍的模樣晃了晃腦袋。

“很開心？”顧朝攬過她到胸前，微眯著眼睛，一副審視的模樣。

林墨笑著搖搖頭，向他討饒。

他緩緩俯身靠近他，熟悉的唇近在咫尺她先一步閉上眼睛。時間一秒、兩秒過去，想象中的柔軟沒有覆上來，她不解地睜開眼，對上的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說：“還有四個小時，要做點什麼？”

他的唇一張一合就快貼到她的唇上，林墨忽然張口咬了一下，顧朝被這全然意料之外的舉動弄得怔住，陡然失了上風。

“你今天不健身了？”她眼中閃爍著報仇得逞後的狡黠，靈動又可愛。

顧朝把她往上摟了摟，讓她更貼近自己，“溫香軟玉在懷，傻子才浪費時間去健身。”

林墨仰著頭看他，張嘴做了個咬人的假動作，像隻示威的小奶貓，看似張牙舞爪又沒有實際的威脅能力，讓人想要抱在懷裡挼一挼它可愛的毛發。

顧朝有些驚奇地看著她：“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樣很像小貓，”看著她迷茫的眼神，他笑了笑，貼近她的耳朵說，“還是仗勢欺人的那種。”

林墨癟著嘴威脅道：“真的不是溫柔可愛又美麗的那種嗎？”

顧朝戳了戳她唇角鼓起的小肉包，無比喜愛她這副鮮活靈動的模樣，眼中的笑意越發濃厚，“是溫柔可能美麗又仗勢欺人的那種。”

“好啊，那就讓你體會一下什麼叫欺負人！”

林墨倏地低頭，氣勢洶洶地在他喉結上咬了一下，顧朝細白的皮膚上瞬間留下了兩排牙印。

“怎麼樣？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她奶凶奶凶的語氣，一臉驕傲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顧朝輕撫了一下喉間的痕跡，眼神悠悠暗下來，沉著聲音說：“知不知道有些地方不能隨便咬？嗯？”

林墨掙紮著想逃，卻被他按倒在床上，她用手抵了抵他的胸脯，“太重了。”顧朝的視線從她臉上下移，她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顫顫巍巍地求饒，“不能咬，會被家裡人看到的……”

“禮尚往來，也是你教的。”

顧朝突然拉低她的衣領，低頭在她凸起的鎖骨上輕輕一咬。“嘶。”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伏在自己脖間的頭，黑發蹭在下巴上癢癢的。

他魘足地翹起嘴角，手指輕撫她鎖骨上的紅痕，眼神像在像欣賞美麗的工藝，“怎麼這麼容易留痕？疤痕體質？”

林墨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皮膚嫩不行嘛。”

顧朝聞言點了點頭，對著她的鎖骨又低下頭去。

林墨慌亂地想要製止他，卻感覺隻有一個輕輕的吻落下，她無意識地勾了勾肩膀，溫柔的吻更讓人心悸。

突然覺得就這樣一起虛度光陰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