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人間 有種渴望快要破膛而出(1 / 1)

墨染朝陽 掬水 4782 字 7個月前

《長歌未央》是華文影視公司籌備了三年的項目,劇本改編自網絡上熱度非常高的古言權謀小說,該項目的導演徐宏是業內有名的高水準高要求的導演,在定下林墨之前已經麵試了好幾輪女演員,始終找不到滿意的,直到某天徐宏導演到燕大找該項目的曆史顧問嚴敏輝教授商談劇本,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他心目中的女主角。

那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落日熔金的美景之中,有一氣質出塵的美人,未施粉黛,但眉目如畫,玉骨冰肌。她分明是明豔的五官,卻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徐宏導演欣喜若狂的當下隻見美人娉娉嫋嫋地向自己走來,他心中一激動,隻聽美人喊了一聲“嚴老師”。

後來林墨從導師那裡聽得徐宏導演對自己的評價,差點汗流浹背。或許人和人之間的際遇真的是一種玄學。

隨後徐宏知道了嚴敏輝是林墨的研究生導師,林墨是燕大研三的學生,即將畢業。徐宏覺得是天賜良機,當下就邀請林墨出演《長歌未央》的女主角,卻被無情拒絕。此後他“死皮賴臉”地從嚴教授那裡磨到了林墨的聯係方式,一周之內三顧燕大。

徐宏的職業生涯經曆豐富,小小的阻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他隻會覺得好事多磨。第三次,他直接帶著原作者和製片人一起約見林墨,彼時林墨其實已經被劇本打動,隻是仍有顧慮。

在靜謐的茶館包廂中,四人暢談至日落黃昏,桌上的茶水不知續了幾次,最後是原作者讓一切塵埃落定。

她說:“謝堯臣忠君愛國是因為他生在清流世家,成為大儒君子幾乎是他人生的全部意義,所以在故事的最初他不是為自己而活,是為了父親的遺願而活。但昭陽公主不一樣,她生來自由,卻甘願‘以心奉塵刹,不求自身利’,不過為喚起世間的一輪明月,她善良的同時足夠勇敢堅韌,浮沉之中仍能保持赤子之心……”

“你不僅在外表上和我筆下的公主非常像,我在你身上同樣看到了那份難得的品質,我希望來飾演昭陽公主的演員至少能夠展現出她的溫柔和厚重,我希望觀眾能夠被他們的故事打動,更希望觀眾能相信這個角色的存在。”

“如果你也喜歡昭陽公主和謝堯臣,不妨讓我們一起試試。”

今天是9月25日,正式開拍的前一天。

男主角謝堯臣這個角色雖然是一個文臣,但暗地裡不僅精通射禦,而且能提劍殺人。

導演考慮到林墨是新人演員,決定儘量順著劇情的時間線拍攝,所以正式開拍的前幾天會著重拍攝昭陽公主在封地的劇情,等到公主出邑入世,才漸漸會有公主和謝堯臣的對手戲。但是為了拍攝進度不被影響,顧朝要先去副導演所在的B組把一些打戲拍掉,所以最近他都在棚內訓練。

林墨和她的臨時助理則在公寓內準備明日的拍攝。林墨記憶力很好,早在來橫店之前就把劇本背下來了,所以和初一對戲的時候,隻有初一捧著劇本在看。

“阿瑤,兗都來信,父皇病重。”林墨作憂思狀。

“殿下意欲何日啟程?”

“最遲後日,父皇命我自珩縣到阜城。”

“珩縣?是為珩縣賦稅一事?”

“或許不止賦稅一事……阿瑤,若前路昭然,你我共濟,可是此去前途未卜……”

“殿下!當年若不是殿下帶我回公主府,我早就被王家當作攀炎附勢的籌碼送與他人了,是殿下予我重獲新生,讓我明白女子也能心懷淩雲之誌,我不願再做回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閨門小姐。”

初一扯著嗓子,作感激涕零狀。

“感人至深哦,咳咳咳,好長的台詞。”

“休息一會吧。”林墨倒了杯水遞過去,示意她潤潤嗓。

兩部手機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同時響起,是劇組的工作人員拉的一個微信群,初一作為助理也在裡麵。

“什麼……通告單,這個叫無鹽的演員是誰啊,名字挺特彆啊哈哈哈。”

“要不你再看看?”

“飾演沈熙禾……誰啊?”

初一疑惑地看過去,隻見某位美女臉上露出了神秘莫測的微笑。

“……你啊?”

“不是,你取這種奇奇怪怪的假名有什麼用,到時候劇一播出,分分鐘就有人扒出你的個人信息了,不是哈哈哈哈。”初一說著說著突然爆笑起來。

“怎麼了?”

初一的笑聲非常有感染力。

“無鹽女哈哈哈哈,你這什麼惡趣味,以後劇組是要叫你‘無鹽老師’還是‘無老師’?”

林墨突然想到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段子:

“大家好我是數學王子秦老師。”

“秦老師好。”

“因為這部劇還在保密階段,劇組讓我們取個假名,我說的是‘無言’。”

誰知道變成了“無鹽”。

“那這個叫‘苗疆巫女’的又是誰啊?”

“苗欣吧,她演的就是你剛才演的那個角色。”

“好想知道顧朝叫什麼,他那麼……悶騷。”

最後兩個字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卻還是被林墨敏銳地捕捉到。

初一心虛地笑笑,卻見林墨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悶騷本意是指外在沉穩、冷靜,內心情感和思想都極其豐富……”

初一還想說什麼,林墨突然拿起手機示意她安靜。

“喂,好啊,那你把位置發給我吧,沒事,我們自己過去就好了,一會兒見。”

“誰的電話啊?”

“苗疆巫女老師,有人請客吃飯去不去?”

“好啊,不拿頭盔嗎?”

“不用,走過去,就在小區裡。”

兩人剛到苗欣家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子菜香味,初一憑著她自詡靈敏程度堪比沈逸家狗的鼻子,成功列出了菜單。

開門的是苗欣的助理王小波,名不副實,因為她其實是位長相清秀的姑娘,隻是常常低著頭看起來有點自卑。據說她母親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作家王小波,懷孕的時候堅信自己肚子裡的是男孩,所以給孩子取了偶像的名字。

姑娘說起這個故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但故事背後的真相其實不難猜。

當時,林墨為了緩和氣氛,也說了自己的名字由來。

林墨還在繈褓裡的時候特彆能折騰人,雖然現在看上去溫柔知性的模樣,但是一家人從前沒少頭疼。

林墨的父親是一名考古學教授,長年醉心於考古研究,林墨的母親就接手了林家的產業。這位職場女性本來打算在林墨滿三個月後就重返職場,奈何林墨在她坐月子期間常常擾得她休息不好,她一氣之下就給孩子取名“林默”,希望她少哭少言,做個安靜的美女子。

可是到孩子會講話了,大人們發現這個姑娘雖然嬌氣愛哭但話實在太少,所以又把“默”改成了“墨”。爺爺奶奶一開始都覺得名字取得太隨意,想著認真考慮考慮換個新的,後來大家叫著叫著習慣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小波因為這個故事對林墨非常有好感,見到林墨總是喜笑顏開的,而且非常熱情。

比如此刻她把苗欣偷藏的水果零食全都搬了出來,苗欣開玩笑地說王小波是叛徒,剝奪了她的快樂源泉。

女孩子的熱情是不好拒絕的,人家會傷心的,所以林墨和初一一人拿了一杯酸奶喝。

初一嘴裡還吸著酸奶的時候,胃裡就在饞糖醋小排。所以一開飯,她就迫不及待地吃了塊小排,還非常有禮貌地誇讚了廚師的廚藝水平。

結果苗欣說糖醋小排是買來的,初一大窘,立刻開啟誇誇模式。

苗欣也不落下風,回讚她會吃會品。

顧朝和朱濤進門見到的就是這副商業互吹的場景。

餐桌不大而且是圓的,朱濤動作敏捷地先一步落座,眾人挪了挪椅子坐得緊湊些,王小波想往林墨身邊挪把她和朱濤中間的空間留給顧朝,奈何朱濤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顧朝不動聲色地和他對視了一眼,順勢坐到林墨旁邊。

他似乎是洗過澡來的,落座的時候,林墨能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

苗欣見人到齊了,起身要給眾人倒酒,經過顧朝旁邊時卻笑眯眯地放了瓶椰汁,手搭在他肩膀上,語氣熟稔:“你就彆喝了,你那一杯倒的酒量,我這兒可沒有多餘的房間供你睡覺。”

苗欣欲要繼續倒酒,拿起酒杯的手卻被初一按住,“巧了,我家墨墨也是一杯倒,給我吧,我可是京都酒仙。”

苗欣的笑容僵了一秒又恢複自如,回身的時候剛好看見顧朝開了椰汁往林墨杯子裡倒了大半。

“怎麼一瓶椰汁還分著喝,我是有多小氣啊!”她說著就要往廚房走去。

眾人聞言紛紛看過去。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顧朝表情自然地說,“一瓶喝不完。”

初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招呼苗欣坐下吃飯。

林墨和顧朝吃得少,很快就放下筷子;王小波和朱濤一邊吃一邊用手機看劇,兩個人看到精彩刺激的地方齊齊忘了夾菜;苗欣和初一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話題天南海北地扯,兩人看似醉了實則清醒。

顧朝俯身問要不要去陽台吹風,林墨看了一眼四周點點頭。

苗欣苦澀地彎了彎嘴角,又仰頭喝了一杯,一旁的初一忙不迭給她倒酒。

秋風徐徐,送來淡淡的桂花香;月光皎皎,撒下一片清輝。

“好像快到中秋了。”林墨仰著頭望天,露出頎長白皙的脖頸。

“嗯,打算怎麼過?”顧朝垂眸看著蹭過手臂的黑發,嘴角彎起一絲幅度。

也快到你的生日了。

他沒有說出口。

“嗯……還不知道,傅姨說會寄月餅來,到時候我拿一點給你?”

“好,謝謝。……想不想看星星,我有望遠鏡。”

“現在嗎?”她興奮地回頭看他,小女孩般的雀躍。

“嗯。”他溫柔地點頭。

一分鐘後,電梯間裡。

“你就住在樓上呀?”林墨看著亮了的數字驚訝地說。

“前兩年公司幫著選的,苗欣當時也想在這邊買房,公司就挑了這兩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是同一個經紀人,方便管理吧。”

她察覺出他在解釋,心中微動,不著痕跡地“哦”了一聲。

無征兆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隻有力的手瞬間拉住她的手臂,空氣中快速閃過微弱的聲音,她被拉著蹲下。

停電了。

他們被困在電梯裡。

顧朝幾乎在燈滅的同時就按下了一串下行樓層按鍵和緊急呼叫。

幾秒後應急燈光亮了,有沙啞的聲音傳出。

是保安。

兩人的心裡都是一緊。

顧朝沉著聲音和對麵溝通,很快,電梯裡又恢複死一樣的沉寂。

他表情有些凝重,視線緊緊盯著電梯門。

林墨感覺胳膊被箍得有點疼,緊蹙的眉頭卻漸漸鬆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小腿因為充血有麻麻的感覺,她輕輕動了動腿,布料摩擦的聲音異常清晰,他側頭看過來,收斂了眉眼間的沉重。

“害怕嗎?”他聲音異常輕柔,好似生怕會嚇到她。

她搖搖頭,淡淡地微笑,如常的乖巧。

他直視著她的雙眼,有什麼力量透過這雙眼睛看進他心裡,溫柔地安撫著他慌亂的心臟。

他腦海中不合時宜地響起一段音樂,有種渴望快要破膛而出。

“當世界從空中跌落。”

“所有醜陋的或美好的都將在落地的那一刻——”

“破碎成煙塵粉末。”

“在一切降臨之前。”

“你說呢?我們如何度過?”

他突然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