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笑(1 / 1)

雞被順利宰殺了。

諸伏高明徹底鬆了口氣,鮮血對他的影響不能說沒有,但他已經能控製住自己的恐懼與厭惡。

“你可真是……”諸伏瑾行有些不知該說什麼,這一周諸伏高明所表現出的堅強與韌性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多成年人做的都沒有他好。

“叔叔,我已經完全可以了。”諸伏高明笑容自信而開朗,他已經徹底擺脫了ptsd,未來也能夠一個人生活。

“明天我們去看醫生。”

“好。”

次日,醫院,曠野醫生再次接待了他們。

心理方麵的事情是很複雜的,曠野醫生雖然是兒童心理方麵的專家,但也還是不能徹底剖析一個人的心。

比如諸伏高明,曠野醫生就不能完全看懂。

諸伏高明在麵對曠野醫生的時候表現得理智而成熟,但行為卻多少有些過激了,他用小刀劃傷了自己的手指,以此來證明自己已經擺脫了ptsd。

這樣做的時候,諸伏瑾行就在一旁錯愕地看著他。

曠野醫生和諸伏瑾行對視了一眼,開口:“他的心理好像有更大的問題。”

諸伏高明愣住,有些無措,完全不明白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手指會疼嗎?”曠野醫生找來了創口貼幫他貼好。

“還好,我劃的口子很小……”

“但一個正常的孩子,是不會這樣平靜將自己手指劃傷的。”曠野醫生凝視著諸伏高明,說:“你簡直不像是一個孩子。”

“請放心,我不會傷害自己,我隻是想證明我已經沒事了。”

“但證明自己不該想到用這種方法。”曠野醫生見過很多類似的孩子,他們不承認自己的心理有問題,而心理層麵的問題本來便不是那樣容易斷定的。

“醫生,他的情況很嚴重嗎?”諸伏瑾行問。

諸伏高明想說自己沒事,但看著叔叔和曠野醫生嚴肅的表情又將話吞咽了回去。

“我看過他的檢查報告了,激/素的分泌暫時還是正常的。但這並不能證明他沒有問題,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

諸伏瑾行心情沉重地點頭。

“曠野醫生,我……”

“高明君,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叔叔說。”

諸伏高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走出去關好了門。

諸伏高明離開後,曠野醫生的神情更加凝重了,問:“他當時直麵了父母的死亡?”

“事件發生的事情他並沒有在場,但是事後他見到了父母的屍體,也是他報的警。”

“他弟弟景光的問題呢?”

“失語症。”

“那他呢?”

“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正常,處理完他父母的後事沒幾天,他便請求我將景光帶回去照料,而他則決定留在長野。”

曠野醫生沉默了,問題相當大啊。

父母慘死,弟弟離開,自己孤身一人留在曾經發生過凶案的家中,偏偏卻能表現得成熟又穩重。

他好像一刻都沒有為自己的父母傷心,這太可怕了。

“相比起他弟弟是失語症,他的情況或許更加危險。失語症至少是外在的表現,高明君卻將一切都自己忍著,強行壓抑自己,無法發泄,未來說不定會出現自毀傾向。”曠野醫生語氣擔憂。

“所以他服用安眠藥真的是為了自殺?”諸伏瑾行的臉色變了。

曠野醫生卻又搖了搖頭,說:“我對他進行了測試,雖然他有那種傾向,事實上自毀傾向目前還不算嚴重,絕不到自殺的程度,或許真的隻是因為失眠造成的意外。”

“那以後他會不會自殺?”

“說不準,但及時進行心理乾預的話,應該可以恢複,他本身也對改變自己很積極不是嗎?”

諸伏瑾行鬆了口氣,已經在心底下了決心,就算高明反對,他也必須將高明帶去東京,不能讓他繼續一個人生活了。

“這個是我的資料,昨晚聽說你今天預約提前準備的,有些倉促,還請不要介意。”曠野醫生突然將一張紙遞給了諸伏瑾行,很單薄的一頁紙,上麵卻密密麻麻都是他的成果。

有出版的書籍,有獲得榮譽證書,還有他曾經作為組長進行過的各種小組實驗。

每一項都隻有寥寥幾語,並未詳細介紹,但諸伏瑾行還是明白了這頁紙的含金量有多高。

諸伏瑾行錯愕地看著曠野醫生,欽佩的同時眼神也多了幾分審視。

“曠野醫生突然準備這個,是想要對高明做什麼嗎?”他的語氣已不像之前和善,冷淡了許多。

曠野醫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說:“我的老師是業內有名的心理學專家巴羅夫,還請放心,我不會傷害我的患者。我隻是對高明君的情況很感興趣,希望他可以加入我最近的研究,這樣也能更好的對他進行心理乾預,因為他還未成年,所以隻能征求你的意見了。”

“容我拒絕!”諸伏瑾行的語氣徹底冷淡,甚至帶了幾分怒氣。

曠野醫生也不生氣,解釋:“我承認,我的話可能讓你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感想,我不會讓他去什麼實驗室,他不是我的實驗品,我們隻需要沒事的時候聊聊天,交個朋友就好。”

諸伏瑾行後退了一步,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我沒有惡意的。”

“不管你有沒有惡意,我是他的叔叔,我絕對不會將那孩子交給你的。謝謝曠野醫生的治療,我先回去了。”諸伏瑾行轉身出門。

“等等,諸伏先生……”曠野醫生追了出去,卻隻看到諸伏瑾行抓起了諸伏高明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坐在車子上,諸伏高明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叔叔。

“叔叔心情不好?”

“沒有。”

“叔叔在說謊。”諸伏高明的語氣十分篤定。

諸伏瑾行知道自己的情緒太外露了,索性認真地警告諸伏高明:“那個曠野泉不是什麼好人,你以後一定要離他遠點。”

“他對叔叔說了什麼吧?”諸伏高明卻突然笑了,說:“他的老師是巴羅夫,我上網查過了,曠野醫生其實很有名氣,算是兒童心理學方麵的權威。”

諸伏瑾行語氣不善:“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隻提過他的老師,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對我說。”

諸伏瑾行神色稍緩,還算對方有點職業素養,沒有對一個孩子說那麼奇怪的話。

“但是叔叔,我猜他一定對你說了什麼吧?是關於免費治療方麵的事情嗎?”諸伏高明委婉地問。

“你不用管。”

諸伏高明歎息,突然轉移了話題:“昨天晚上敢助君打電話過來,邀請我去他家玩,我可以去敢助家住幾天嗎?”

諸伏瑾行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叔叔也該回去了吧,不然公司那邊交代不過去的。”

諸伏瑾行瞬間明白了高明的意思,看著他的眼神生出了幾分憐愛。

“長野的風光真的很美。”諸伏高明憧憬地望著窗外的風景:“風景好,人也好,我喜歡和大和敢助一起玩,也喜歡由衣醬。同學們都很照顧我,我有沒有提起過大家送我各種食物?他們好像把我當孩子一樣寵。”

“你本來就是個孩子。”

“如果換一個地方生活,我未必能遇到比他們更好的人,景光也一樣,如果在新的學校還是受欺負該怎麼辦?難道繼續換學校嗎?”

諸伏瑾行突然沉默了。

回到家後,諸伏瑾行為高明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下午便將人送去大和家了,之後便獨自開車回東京,絕口不提帶高明去東京定居的事情,好像兩個人都忘了。

深夜,諸伏高明睡熟後再一次穿越到了黑澤陣身邊。

“你來了。今晚還走嗎?”黑澤陣已經習慣了諸伏高明這幾日時不時的離開,隻平淡地拿著自己的銘牌問了句。

銘牌在黑澤陣的手中輕輕顫動了下。

黑澤陣鬆開手指,將銘牌托在手心中,想看看他要做什麼。

銘牌更加劇烈的顫動,再顫動,竟然突然從黑澤陣的手心中立了起來,圓形的銘牌迅速滾向黑澤陣的方向。

恍惚中,黑澤陣好像看到有什麼人朝自己飛撲而來。

銘牌落在了他的臉頰上,輕輕的、溫溫的。

像是擁抱,又好像親吻。

黑澤陣仿佛聽到了一聲輕笑,極輕,就好像是他的幻覺。

腳步聲傳來,黑澤陣也迅速用雙手抓緊了自己的銘牌,銘牌也不再顫動,老老實實待在他的掌心。

“大哥,遇到什麼好事了嗎?你好像很開心。”是172號。

“開心?”

“對,你在笑啊!”

黑澤陣一愣,抬手撫摸自己的嘴角,嘴角的確是上揚的。

他……在笑?

……因為鬼魂的“擁抱”而在微笑。

黑澤陣反應過來後連忙肅正了自己的神色,硬邦邦地說:“沒有。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