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夢了。
仍舊是黑暗,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這次聽到了聲音——綿長而規律的呼吸聲。
諸伏高明終於沒再將這當做是凶手的線索,他想,凶手絕不會在他家裡睡著,即便是潛意識也模擬不出這樣離譜的事情。
那麼,是什麼呢?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場噩夢嗎?
可JILOISES香煙是真實存在的,雖然不是凶手的線索,但不知道的東西不該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難道這不是夢嗎?
諸伏高明說不出話,他想要醒來,或者驚醒其他什麼人,可惜意識隻能在黑暗中沉淪,綿長的呼吸聲竟給他帶來了極強的安全感,讓他的掙紮也漸漸消停,反而更加專注地聽起對方的呼吸聲來。
7327下。
次日醒來,諸伏高明神清氣爽。
他昨晚細數著對方的呼吸聲,是7327下。
按理說,數了一晚上的呼吸聲他該感到很疲憊才對,但他卻像是久旱逢甘霖,比這幾日休息得都要好。
那種呼吸聲真的很讓人安心,他莫名便將呼吸頻率與對方保持一致,兩人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互為陪伴。
如果每晚都是這樣的夢境就好了。
基地的宿舍中,黑澤陣正死死盯著自己的枕頭。
淩厲的目光仿佛突然失去了目標,變得茫然。
消失了。
那種“鮮活”的感覺出現在了他的枕頭上,他醒來之後沒多久卻又消失了。
是鬼魂吧?
黑澤陣想,這個基地一定死過很多人,難免會怨氣橫生,有鬼魂不願離開也很正常。
他最初以為鬼魂是附著在沙袋上的,打壞過幾次沙袋並換過後,他便覺得鬼魂或許是在沙袋那塊地上,然後……他就在自己的宿舍發現了對方的蹤跡。
好惡心,竟然是可以附到他枕頭上的嗎?那床是不是也會有?被子是不是也可以附體?
黑澤陣煩躁地將被褥統統丟到地上,感覺所有的一切都不乾淨了。
“大哥,怎麼了?”172號就睡在黑澤陣上鋪,聽到動靜立刻下床,小胖子手腳麻利地將被褥撿起來疊好,一派狗腿模樣。
“不要了。”
“是要換床新的嗎?”小胖子就要抱著去換。
“算了,就這套吧。”黑澤陣最終還是煩躁地指了指床上角落,示意他將東西放在那裡。
換了又能有什麼用?對方已經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回來,隻是換一床被褥肯定是無法防住他的。
鬼魂啊……
如果敢對他不利的話,就算是鬼他也要殺掉。
宿舍是八人間,兩人的舉動驚醒了其他人,不過這會兒已經快集合了,倒是沒人不滿,更何況他們也打不過黑澤陣。
基地這種地方,拳頭最大。
早飯之前集合,所有人先圍著操場跑三圈算作熱身。
操場是兩千米的,從他們加入最初還隻是一圈,幾個月後的今天變成了三圈,開始跑圈半個小時後開飯,吃飯時間隻有半個小時,若是在一個小時內跑不完早上就隻能餓肚子了。
最初大家還怨聲載道,但漸漸地,所有人便不再說什麼了,隻悶頭朝前衝努力不餓肚子。
小胖子永遠是最末尾的那波,大概要近五十分鐘才能跑完,趕到食堂的時候狼吞虎咽,根本不敢多說話浪費時間。
一個人坐到了他們這桌。
小胖子看了一眼,受到驚嚇般縮了縮脖子,將頭埋得更深了。
“去其他桌吃。”黑澤陣說道。
小胖子如蒙大赦,抱著碗筷就跑隔壁桌去了。
“你不會真打算罩著他吧?”十三號不懷好意地目送小胖子離開。
“這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你昨天還縱容172公然挑釁我。”
黑澤陣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聞言不屑地瞥了十三號一眼,先不說十三號以前從沒管過手底下的人死活,昨天可是對方的人先不開眼的。
十三號興致盎然地笑了,玩味兒地打量著黑澤陣說:“看來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玩具。”
“噠”地一聲,匕首狠狠戳在了桌子上,木質的桌子立刻被戳出一個窟窿。
黑澤陣的食指輕輕摁在匕首的柄端,眼神冷漠地盯著十三號。
十三號笑得更開心了,他的身材勁瘦有力,眼神陰鷙得宛如隱沒在草叢中的毒蛇,令人看著很不舒服。
黑澤陣並不喜歡十三號,據說他最喜歡玩弄人,有不少人都被他玩弄死了。
黑澤陣雖不喜歡,倒也說不上討厭,畢竟組織裡好人根本活不下去。
“搏擊課上見。”十三號笑著朝黑澤陣眨了眨眼睛,語氣意味深長。
十三號一走,172號連忙又端著碗回來了,緊張地說道:“大哥,怎麼辦?他一定盯上你了。”
黑澤陣卻不以為意,隻用刀片劃開火腿腸的腸衣,咬了一口。
補充體力,應對挑戰,黑澤陣隻是循環著自己該做的事。
搏擊課上,分組練習。
黑澤陣想要找人組隊的時候,周圍的人卻遠遠躲開了他,完全不想和他沾邊。
黑澤陣又看向十三號,對方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無聲對他發出邀請。
“大哥,我和你……”172號要來給他解圍。
“172號,過來。”虎背熊腰的灰雁教官站在場邊上,以往都是在旁看著的他此刻親自下場,冷冷說道:“我來教教你。”
172號被嚇白了臉色,幾乎是一步一步艱難挪動了過去。
“除了我,你今天找不到對練搭檔。”十三號紆尊降貴地走向黑澤陣,調笑了一聲:“認個輸的話,我就手下留情,如何?”
黑澤陣眸光微冷,沒有回應。
在基地,教官與學員的實力差距過大,一般也不敢無緣無故地打死學員,否則肯定會被訓斥,但學員之間的自相殘殺向來是沒人管的。
黑澤陣敢肯定,就算十三號在接下來的對練中殺了他,那個一向看他不順眼的灰雁教官也根本不會阻止。
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黑澤陣深吸一口氣,決定接受十三號的邀戰,想對他出手至少也得脫層皮才行。
“九號,過來我們對練。”一號的聲音傳來。
黑澤陣一愣,然後也鬆了口氣,大步朝一號走去。
十三號捏緊了拳頭,卻連看都沒看一號一眼,隨便抓了個人來對練。
一節課結束,黑澤陣在和一號的對練中受益匪淺,十三號抓得那個人卻直接被打廢了,估計要在醫務室躺上幾個月,就算能趕上年底的考核也肯定拿不到什麼好成績,大概率會被淘汰掉。
172號也被灰雁教官教訓得一瘸一拐,但好在沒有大礙,隻是皮外傷。
午飯的時候,黑澤陣破天荒和一號一桌,他向來不喜歡依附勢力,卻並不意味著他是個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我開口前,你是準備和他硬碰硬的吧?”一號問。
黑澤陣咬了口壽司,說道:“是他找我的茬。”
“他再找你的茬你就來找我,他隻是暫時對你起了興趣,過段時間就好了。”
黑澤陣抬頭看了一號一眼,反問:“你的意思是,我隻能避開他?”
一號看出了黑澤陣的不甘願,歎了口氣,語重心長:“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我和他都是第一批加入的,我們在這裡訓練快五年了,你才訓練半年不到。”
黑澤陣明白一號的意思,沉聲說道:“有些時候越是不想惹事,事情就越是會找上門來。”
“休養生息,積蓄力量。”一號言儘於此,拍了拍黑澤陣的肩膀。
一號離開了,黑澤陣端著飯碗,朝十三號的方向望了眼。
十三號似乎是故意坐在黑澤陣對麵那桌吃飯的,立刻抬手和他無聲打了個招呼,挑釁意味十足。
積蓄力量嗎?黑澤陣眼底流露濃濃的叛逆,他不。
一連幾日,諸伏高明都伴著黑澤陣的呼吸聲入睡,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了。
忽然某日,在學校午休的時候,諸伏高明感覺自己換了地方,那種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少年音。
“喜歡我送你的回禮嗎?十三號。”